65 【安魂咒】章三（1 / 1）
功德塔既然进不去，释真如也没能上成香，只好略有些抱歉地出了玉灵寺。他刚迈过门槛，看见台阶下胭脂正在撑伞等着自己，红色的身影映着这满天飞雪，如白雪红梅，竟是一副诗卷般的美景。
胭脂看见释真如出来，忙迎上前，笑问道：“释公子，事情都办完了吗？”
释真如仓忙回神，答道：“办完了，只是上香一事……”他将寺内功德塔失窃之事告诉了胭脂，胭脂听罢摆摆手，安慰他道：“这也算事出有因，龙少不会怪你的。释公子，我们这就回龙家堡罢。”
释真如听胭脂话里意思，似乎是要让自己今夜在龙家堡内留宿，他正要推辞，胭脂拦住他，说道：“释公子，您来龙川为龙少查案，龙少怎么好意思再让您住客栈？龙家堡内此时估计已为您准备好了房间，您安心去住便是。”
释真如想起早前在龙家堡外的争论，知道自己说不过这姑娘，而他若再推辞下去，倒显得自己太过矫情，便点了点头，姑且答应了。
两人并肩往龙家堡的方向走，大雪未停，释真如瞥见胭脂走得辛苦，想替她撑伞，却见许是她在外头等得时间太长，手指已经被冻得发红。他低头握了握拳头，把要说的话在心中酝酿了十几遍，才说道：“胭脂姑娘，你的手……还好吗？”
胭脂看了眼他痴痴的样子，笑了一声说道：“不要紧的，胭脂打小就在雪地里长大，这点冷根本不算什么，倒是释公子穿得那么少，又是从南方过来的，不觉得冷吗？”
释真如摇头道：“许是我自小练功，师父督促得紧，有内力护体，倒也不觉得冷，不信你试试，我的手还是热的。”
释真如伸出自己一只手，胭脂怔了一瞬，小声道：“释公子，您这是……”
释真如也呆住，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忙不迭连连道歉，惹得胭脂这厢又是一阵好笑。释真如搔了搔头发，看见街边正好有卖红薯的，忙过去买了个烤好的过来，塞给胭脂道：“胭、胭脂姑娘，我方才……不大会说话，这个你拿着，就当是捂手了。”
那红薯热腾腾的，烤好的皮上不但冒着热气，还散着好闻的香气。这样取暖的法子胭脂算是头回遇上，一时觉得既新鲜又好笑，便接了过来，用手帕心细包好了，合在手心里。
释真如替她撑伞，见胭脂对方才的事情并未在意，便问：“胭脂姑娘，有一事我一直不明白：刚才，你为什么不去寺里等呢？”
释真如问罢，胭脂这头许久没有回应，就在释真如以为她不愿回答的时候，耳边听得胭脂说道：“释公子，您是要听实话？”
释真如点点头，胭脂便道：“那好，我实话说了，释公子可不要生气。我不去，是因为我并不信佛，非但不信，我甚至对这上香祭拜之事都……都不屑一顾。我曾对自己发誓，此生，再不进任何寺庙一步。”
释真如心中一惊，问：“这是为什么？”
胭脂隐隐笑道：“释公子这话问得就奇怪了。如果胭脂问您，您为什么要信佛呢？”
释真如答道：“佛祖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我释真如钦佩这样的胸怀，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不对。”胭脂反驳说，“您在寺中长大，所接触的人无一不信奉佛祖，如果自己不信，便会被视作异类。释公子，您不是真正的想要信佛，只是因为身边的人都选择相信而已。”
释真如摇头，正要否认，胭脂又道：“不信的话，倘若我再问释公子：如果现在您寻到了您的父亲，您还想要回到那间寺庙里么？”
“我……”
“不想，对不对？”胭脂笑他，“因为您已经看见了外面的世界，自然就不想回到那间牢笼里头，纵然经文里的菩提世界再美好，又怎么比得上这切身体会到的真实？”
胭脂语不饶人，释真如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问：“那么龙少呢？胭脂姑娘这样说，岂不是连龙少的信仰也否定了？”
“龙少……他不一样。”胭脂轻叹一声，说道，“龙少信佛，只因他唯有借了佛的眼睛，才能看见更美好的世界。什么残疾，什么病痛，只要被冠上个前世今生的因果，龙少的心中便能好过些，总好过憎恨起他最亲近的人。”
“姑娘指的是……龙堡主？”
龙家堡近在眼前，胭脂故意放缓了脚步，抱怨般说道：“有些事，龙少虽然不说，但胭脂心里却是清楚得紧。双腿残疾也好，病痛缠身也罢，龙少所承受的这些，全都是龙堡主害的！若不是龙堡主，龙少他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境地！”
释真如想起市井间的流言，不由也替龙少惋惜难过了一番，只不过龙堡主虽然做事的确有错，但说到憎恨……释真如觉得，毕竟是父子一场，亲缘天定，胭脂这样说，未免也太过了些。
但是见胭脂为龙少那么生气，释真如隐隐觉得，事情或许又没有他所听说的那般简单。只是此事到底关乎龙家家事，胭脂身为龙少近身的人知道还情有可原，自己一介外人，还是不要妄自深加了解为好。
不过胭脂今日说了这么一遭，虽然想法大都与自己向背，释真如倒是开始欣赏起她的坦率来。他想从前自己在寺内听到的差不多都是一种说辞，如今出了寺见到大千世界，结识了那么多有着不同想法的朋友，大概也算是人生的一种阅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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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真如与胭脂回到龙家堡，因为想去探望一番龙少，顺便向他回禀一番在玉灵寺了解到的事情，胭脂便陪着他去了龙少的书房。谁知两人刚到门口，胭脂就看见龙少的小厮在门口冻得直搓手，问后才知道原是帝都有人来访，因为说了句“有要事要与龙少私谈”，他就被龙少撵了出来。
“真是的，不就穿了双官靴嘛，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小厮受了气，躲在廊檐下小声骂道，“少爷也是，我龙家堡家大业大，便是南都来的官儿又怎样？到了这北面的龙川城，还不是得听我们的？龙少怕他作甚？”
小厮越抱怨越来劲，胭脂恐他说胡话被里头听到，忙抬手对着他脑门儿就是一记，嗔道：“你这小子越发放肆！可是素日里龙少待你们太好了？信不信等龙堡主回来了，我把你这话原封不动告诉堡主，看他不派人剪了你的舌头！”
胭脂一语说罢，莫说小厮，便是释真如在旁也吓了好一跳。小厮吓得浑身发抖，忙不迭拜道：“胭脂姐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保证以后都不说胡话了，你别把那话告诉堡主好不好？胭脂姐姐？胭脂奶奶？龙少奶奶？”
“龙……少奶奶？”释真如正奇怪这小厮话里的意思，胭脂瞅准了小厮的脑门又是一记，不由分说便将他赶跑了。
小厮跑开后，胭脂也想向释真如解释方才的称呼，龙少书房的门不知何故却忽然打了开来，一位蓝衫少年正立在门口，肩上负了柄长剑，俨然一副江湖中人的打扮。
“想必这位便是释少侠。”未等释真如开口，少年已抱拳道，“在下帝都易小山，见过释兄弟。”
释真如礼貌地回了礼，胭脂见状进屋走到龙少身边，笑着打趣道：“真奇怪，龙少，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帝都的人都到了我们龙川来了呢？”
许是看见胭脂回来，龙少发白的脸庞上略微有了些光彩，他拍拍胭脂的手背，轻声责备道：“胭脂，不可无礼，这位是帝都首捕易飞之子，奉了命令，特来龙川查案。”
“查案？”胭脂疑惑道，“是最近的失踪案子？”
易小山上前道：“龙川人员失踪一案我来时也略有耳闻，可惜我此次前来，却并不是为了这档事。”
说罢他看向释真如，说道：“是失窃案。”
释真如心中一惊，立刻联想到了玉灵寺后的功德塔，只不过那小贼明明是昨夜才作的案，怎么今天帝都就来人了呢？何况就凭龙川这个小地方，又如何能劳烦得了帝都的人来查案呢？
仿佛知道他心中有着这样的疑问，易小山顿了一顿，继续道：“今年春天的时候，帝都牢房内曾关押过一个小贼，本该是等着开堂受审的，可惜没过一晚那厮就撬锁逃狱，并且接二连三地在帝都附近犯下了好几桩偷盗的大案子。家父与我奉命追捕，却屡屡被那小贼逃脱，如今我已得到确切消息，说那小贼此刻就藏匿在龙川城之中，家父遂命我速来此地，定要将他抓捕归案！”
释真如快速在记忆中搜索了一番，惊道：“那小贼……她是不是个女孩子？叫……风小满？”
易小山道：“不错。”说罢他转向龙少，道：“龙少，方才我与你提起的那位义士便是这位释少侠，那小贼就是被他抓到后押入官府的。”
释真如想不到这背后竟然有这样的因缘，不由觉得这几件事巧合的有些不真实。倒是胭脂听了后觉得新鲜，笑道：“释公子，想不到您还有这等本事，真真令胭脂刮目相看！”
释真如面色稍红，说道：“易兄弟……方才你说要将风小满抓捕归案，可是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易小山点头道：“计划已有，就在今晚。”
“今晚？”释真如与胭脂异口同声问。
易小山微微一笑，与龙少换了一个眼色，说：“我已托龙少放出风去，说龙家堡龙少的书房内藏有不世珍宝，价值昂贵几可连城。风小满极爱财，听到这话不可能不来龙家堡一探究竟，我们可以提前设下埋伏，届时一举将她抓获！”
释真如点点头，觉得这法子可行，胭脂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龙少书房……说的不就是此处？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
“不需要，胭脂姑娘只管照顾好龙少就是。”易小山说着，看向释真如，“不过，我需要释兄弟的一臂之力。”
释真如想他毕竟与那小贼交过手，对于她的功夫套路再熟悉不过，于情于理要出手相助，便道：“易兄弟不必客气，真如定当全力相助。”
“好！”易小山爽朗一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