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安魂咒】楔子（1 / 1）

十月的最末一天，龙川城下了整整三日的大雨，到了傍晚，终于渐渐停了。

黑云散却，夕阳罕见地露出了它的真面目，赤红色的晚霞横贯在西面的天空，如同火焰一般肆无忌惮地燃烧起来。

破庙的廊檐下，流浪的小男孩正看着这幅景象出神，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西面天空的红色云彩也飘到了自己身边。

红色的阴影将自己笼罩，小男孩“咦”了一声，抬头却看见一个穿了红衣裳的女人，撑着一柄红色的纸伞站在庙前。

女人不说话，伞沿将她的脸挡住，男孩觉得怪极，便问：“你是谁？”

女人依旧没说话，只是在庙前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小鬼，这间庙里供的，是什么人？”

男孩觉得她的声音轻轻细细，顶好听的，他情不自禁想多听她说点话，虽然他的确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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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或许是土地婆婆吧。”

女人轻轻叹了口气，男孩觉得她一定是失望了，忍不住有些愧疚起来。不过奇怪的是，女人没有因此转身离开，而是放下了纸伞，朝着庙内摆着泥土像的方向深深一拜。

更奇怪的是，虽然女人拿开了伞，但男孩还是看不请她的脸——莫非是光线的缘故，还是他离她太远了？男孩越想越好奇，刚要起身走过去看个究竟，身后蓦然起了乐声。那几段熟悉的旋律也不知是从城里的哪一条小巷里出来的，就这么随着风悠悠地，幽幽地飘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那是什么？”他问女人，“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红衣的女人不可觉察地笑了笑：“那是安魂咒，唱给死人听的。”

“为什么会有人唱那歌？”他接着问，“难道城里又有人死了吗？”

男孩眨了眨眼，丝毫不觉得他说的一个“又”里包含了多少深长的意味——他只是在说他看到的。

“不错。”女人点着头回答他，“又有人死了，又有人死了……你怕？”

男孩心想他怕什么，死掉的人又和他无关。“我只觉得，那个什么咒的，还挺好听的。”他如实感叹，“死人又听不见，只唱给它们听也太可惜啦！”

女人却摇头：“人死后会变成鬼魂，有的不愿意转世，就留在人间徘徊游荡。安魂咒，就是让它们放下包袱，好生去投胎的曲子。它好比是一道光，可以指引那些在执念里迷失方向的魂魄，照亮它们前往转世的道路……”

“等等，魂魄也能听得见声音的吗？”

“它们不但能听见，还能看见。”女人起身，抬手指了指东面的天空，“小鬼，看见那些星星了么？那就是它们的眼睛，无论地上的人在做什么，它们都在看着，看着那些它们曾经爱过，恨过，记挂着，又或是诅咒着的人……”

男孩循着她所指的方向注视良久，忽觉得背脊发凉，眨了眨眼睛，一片浓云就忽然遮住了那些星星，夕阳落下，大地又回到了深深的黑暗中。

“喂，你……”

男孩转身，想去找红衣的女人搭话，可惜那人不知何时已离开了破庙，模糊的视野之中，只剩下她撑着纸伞渐行渐远的背影。

城里的安魂歌曲不知怎么也停下来了，破庙四周静悄悄的一片。男孩呆立着揉了揉眼睛，总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如同做梦一般。

鼻尖忽然一凉，他仰头望天——居然，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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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最后一天，暴雪下了一整夜，但多数龙川人都记不得第一片雪花是何时落下——除了小男孩。

他知道，自神秘的红衣女人走后，白色的雪花从她的身后落下，一片又一片，像是戏台子上演到最末的落幕，又像是一台新戏的开场。

他知道，那首好听的歌曲的名字叫做安魂咒，为死去的人而吟唱，但那并不是一首悲伤的歌曲，因为每个迷路的魂魄都需要那首歌帮它们找到回家的路。

他知道，魂魄也是能看见东西的，星星就是他们的眼睛。活着的人，是好是坏，他们都在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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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还知道，在他遇见女人后的转天，龙川的城门口又贴出告示，上说百草堂的白掌事彻夜未归，下落不明……

如果自己没记错，这是近来失踪的第九个人了。前面的八个最长的失踪了有一个半月，至今言无音讯，生死未卜。

第八个，第九个……下一个，不知又会轮到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