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离魂歌】章十二（1 / 1）
此后苏笑失踪了整一个下午，第二天，当他再出现在姚情的面前时，差点把姚情吓了一跳。
“苏笑，你这是什么打扮？”姚情指着他一身装扮，“你的衣服……”
苏笑披了一身奢华的绸缎，原先披散的头发也尽数扎成髻，并别上了紫金冠，整个人一改往日平平的江湖打扮，此时倒有些像出门游历的富家公子哥。他拿出背在身后的手，甩出一个包袱，说道：“废话少说，你快些换上这些衣服，跟我来。”
姚情上前将包袱打开，发现里头是件崭新的男装，无论款式还是面料都是上品。她把衣服拎起，在身前比了一比，问道：“这衣服……给我？”
苏笑抱歉地点了点头：“你不是想快点找到灰灰？我就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只是这法子需要我们乔装打扮一番，我暂时找不到适合姑娘的衣服，只好先委屈姚姑娘你一下啦。”
姚情还是一头雾水，苏笑摆摆手，示意她先去屏风后换衣服，自己边等边道：“我们三个人毕竟太少，何况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倒不如借住本地人的力量，这样一来找到灰灰的几率也大些。”
“可是灰灰是西图人，我只怕他们不愿帮忙。”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能在钱财的面前闭上眼睛呢？”苏笑打了个响指，“昨天下午，我找了几个这镇子上的奴隶贩子，并且去见了他们的头儿。我跟他说我买个丫头做奴儿，让他务必准备好几个合适的，好让我今天去验货。”
“你让别人去抓灰灰？把她当成奴隶？”姚情忽的从屏风背后探出头来，大怒道，“苏笑！你疯了！万一他们伤到灰灰怎么办？”
“别别……”苏笑忙遮住双眼，把头偏向一边，解释道，“我当然事先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特地吩咐了不要受伤的小女孩。姚姑娘你放心，这些人对西图人虽不喜欢，但也没有特别的厌恶，是不会对灰灰怎么样的。”
话虽如此，姚情还是放不下心来，她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走到苏笑面前说：“苏笑，如果灰灰为了这事有什么意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苏笑连连赔笑，见姚情准备完全，推开房门就走了出去。姚情跟着他出门，一偏头，恰好看到了立在门边的伍随欢。
与往常一个样子，那个人还是一身黑衫，无声无息地站在角落里，仿若是白日里的鬼影。姚情心中不想理他，苏笑却凑了过来，玩笑道：“果然，果然！还好我没给你准备衣服，不然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到了那些人面前肯定穿帮！”
伍随欢瞥了他一眼，淡淡哼道：“你不是有了计划？还不快些带路？”
他说罢转身就往门口走，苏笑在后头故作大声地喊道：“喂！你这做下人的怎么可以走在主人前头？不要命了吗？还不快回来！”
伍随欢显然听到了却懒得理会，脚下反倒走得更快，苏笑冲姚情无奈地笑了一笑，拉起她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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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考虑到掩人耳目的原因，苏笑联系的奴隶贩子并不在镇子里头，而是在离镇百里之外的一户废弃的农舍内。苏笑与姚情装扮成富贵的公子哥儿，一言不发的伍随欢则是跟在他们身后，扮作他们的家侍。
苏笑在农舍门口站定，抬手轻轻在门上叩了两长一短的三下，随后门开了，里头立即有个矮个子的探头出来，眯眼打量了他们一番，便关上门进了屋。
姚情不明所以，看着苏笑向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那扇门复又打开——这次开门的是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双眼露着凶光，面上还有一道刀疤，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
姚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那男人却呵呵地笑起来，一张歪嘴几乎要咧到耳垂根。“原来是苏公子啊，请进，请进！”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右手，姚情看见了，他的那一只手上竟然只有三根指头。
“事出有因，来得晚了一些，还请王老板见谅。”苏笑大咧咧地随他进屋，指着姚情道，“这是我兄弟，姓姚，听说王老板这里有好货，便和我一同来了。”
“哦……姚公子！”姓王的老板将姚情上下打量一番，殷勤笑道，“不知，姚公子想要什么个样儿的？不是我老王吹牛啊，你看这十里八乡有名望的人物，哪一个府里的丫头小子不是从我这儿出去的？别的不说，就说南面徐镇的钱府，它……”
“够了。”苏笑忽的抬手止住老王，在屋内的正座坐下，说道，“要什么样的人，我这兄弟心里自然有数，还用的着你说？你这般多嘴，莫不是没把我们要的货带来，找说辞故意拖延时间罢！”
“胡说！”老王登时拧起眉毛，“我老王别的不讲，最讲信誉！来人！快给我把货带上来，给这两位爷看看！”
他拍了拍手，两边立刻有两个虎背熊腰的手下从屋后的小门出去，没过多久便抬了个大东西回来。姚情等他们把东西放在屋子中央，这才看见他们抬着的原来是个大笼子，笼子里关押着许多年纪尚轻的小女孩，她略一数了一下，发现竟然有八人之多！
姚情立刻起身上前查看，发现灰灰并不在其中。但她的心却并没有因此就放下来，因为她看见这八个女孩子，她们每个人大概都是与灰灰一般的年纪，并且全都衣衫破烂，又被粗麻绳捆住了手脚，正颤抖着瑟缩在笼子的各个角落——就像被人关押的牲畜一样。
老王见姚情如此积极，还以为她真看上了其中的哪一个，正想上去询问，岂料背后苏笑唰的站起，厉声喝道：“老王！我不是说过要干净的吗？你把她们关在笼子里是怎么回事？我要的是丫头，不是牲口！”
“这……”老王一脸无辜，“苏公子，这买卖丫头向来是这样的啊，你看，为了达到苏公子您的要求，我昨儿个还特意让她们洗了个澡呢！你看……”
老王说着大手伸进笼中，牵起其中的一根绳子，将一个女孩子拉到姚情面前：“姚公子，你看，这不是干干净净的吗？”
姚情抑制住自己正在剧烈颤抖着的双手，伸手到女孩儿的脸上，轻柔地帮她拂开面前杂乱的头发。“别怕。”她小声地对那个女孩子说，然后看见女孩儿将眼睁开了一条缝，却又迅速惊恐地闭上了。
女孩睁眼的那一瞬，姚情看得很清楚——那不是灰色的眼睛，而是与他们相同的，黑色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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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满意？”老王一扯绳子，将女孩从姚情的手中拉走，紧接着又从笼子里拎出了另外一个，问道，“那这个呢？这个可是我这里最漂亮的！前些日子有个夫人想买走，只因开出的价码我不喜欢，我都没舍得卖掉……苏公子，姚公子，你们看看？”
苏笑闻言走上前去，而姚情几乎都不忍心睁开眼睛。她忽然有些庆幸在这里的没有灰灰，如果灰灰被他们捉去了……她简直不敢想象！
苏笑就在自己身旁，姚情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似乎在埋怨他出的这个馊主意。苏笑也偷偷对她做了个十分抱歉的表情，随后转身盯住人贩子老王，喝道：“漂亮？姓王的，你就是拿这个来敷衍我们的吗？”
“敷衍？不，苏公子，有话好说，咱有话好说哇！”老王摆摆手，示意让人把笼子抬下去，“这些苏公子都不满意？那……那可能是老王我昨日没听清楚，苏公子您不介意的话能否再说一下，您的要求究竟是什么？”
苏笑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懒懒道：“我呢，天生就不想跟别人一样，别人有的，我不稀罕，别人找不着的，我最喜欢……你明白了么？”
老王摇头：“不明白。”
“笨！”苏笑斥道，“我要的是特别的，特别你懂么？就是……”
苏笑一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老王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说道：“咳，眼睛啊，苏公子您直接说要西图人不就得了？唔……这要是前几年还行，近年灰眼睛的西图人可是不多见了呢……”
苏笑长叹一声，老王紧接着又道：“不过几天前，我这里倒是来了个灰眼睛的……”
“她在哪里！”姚情急急道，“她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老王吓了一跳，苏笑立刻拉住了姚情，故作抱怨道：“姚兄弟啊，你怎么什么都想跟我抢？我告诉你，这丫头可是我先看上的，你不许出手！”
姚情读懂了苏笑的眼神，登时也不做声了，只是一颗心始终悬而未定，始终焦急地等待着老王把话说完。谁知老王看了他俩一眼，为难道：“可惜啊可惜，你们来晚了一步，昨天早晨，就已经有人把那女娃买走了。”
“谁买的？”
“这个……”老王皱起眉毛，“苏公子，抱歉……那位买家还特意交代过，不许向别人透露出自己的讯息，我们……也只能照做啊。”
“是么，”苏笑把玩着手中的一枚银锭子，“对我也不能说吗？”
老王见了那银锭目光一亮，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对不住啊，苏公子，既然与买家有过约定，您便是用再多的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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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唰”风过，老王一句话还未说完，只觉眼前银光一闪，那位苏公子手中的银锭子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一柄刀子，而且还是一柄横在他脖颈的刀子！一瞬间，他的四肢如同被谁钉住，此时分毫也动弹不得，只能听得耳边苏笑轻声说道：“买家的消息，用再多的银钱也换不来，那么用你的命呢？用买家的姓名和住址，来换回你自己的一条命——怎么样，这个交易，王老板你不吃亏吧。”
老王双耳轰鸣，脑中转过了好几道弯，好不容易才明白了如今的处境——他是被人威胁了！
而且这个人手脚干脆利落，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刀子就从他的手底下毫无征兆地翻出，可知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老王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可也能从背后感到丝丝的凉意：他会动手！如果自己不说实话，他绝对会用那柄刀子隔断他的喉咙！并且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身后，有两个刚安顿好笼子的手下回来，看到自己的老板被挟持，登时就抄起家伙冲上前去。只是他们并没有走出几步，后脖颈上就纷纷都感到了一丝冰凉。他们不约而同地顺着那股凉意向上看，见一个男人正持剑指着他们的脖颈，似乎只要自己再往前一步，那柄剑就会贯穿他们的脖子。
犹如一片鬼影，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内的，只知道他现在在这里，那么自己的命，就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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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隶贩子见情势不妙，连忙支吾道：“我……我说！苏公子，不，苏大侠！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都说！”
仿佛听到了苏笑的一声笑，老王咽了口唾沫，继续道：“您要找的那个买家，他姓周，是灵州周家老爷的独子，这里人都叫他周天霸！您要找他的话，从这里向东走半个时辰，他的别院就在一片大湖的边上！”
苏笑嗯了一声，手指刚抬了半分，老王心里一颤，赶紧道：“但如果……如果苏大侠是要找女孩的话，只怕……只怕来不及了！”
“为什么？”姚情问。
老王又咽了口唾沫，说：“那个周天霸，他一向喜欢收集世间罕有的东西，其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就是……”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忽然觉得苏笑的刀子又逼上脖颈，忙叫道：“就是西图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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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情听了之后浑身颤抖不已，一下子竟跌坐在了地上。老王把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努力看向身后的苏笑，哑声道：“苏……苏大侠，我把知道的都说了，您，可以把我放了吧……”
苏笑弯起眉眼，笑着回答：“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
老王脖子上的那一抹凉意忽然消失，他蓦地松了一口气，说：“谢，谢苏大侠……”
话还没有说完，脖子上的凉意没有了，但紧接着是胸口一凉，然后，再一痛。
老王用了最后的力气向后看，看到苏笑的确是放下了右手的刀子，却用左手的匕首捅进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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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虽然你说了实话，但我的心告诉我，你还是该死的。”
杀了他的男人一边这样说着，一边露出一个遗憾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