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离魂歌】章十一（1 / 1）
“不见了？怎么不见的？姚姑娘你先坐下来，慢慢说！”
苏笑闻言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原先的醉意一扫而空。他没有理会伍随欢狐疑的眼神，迅速地替姚情沏了杯茶，放在她冰凉并颤抖着的手心里。
姚情没心思喝水，断断续续地说：“是、是前天早晨，我一觉醒来，灰灰就不见了！苏笑，她晚上的时候明明还在我身边睡着的！不知怎的一夜之间，就、就……”
“她是在哪里不见的？”苏笑坐下来，问道，“你在附近找过了吗？是不是她贪玩去了别的地方迷路了？”
姚情抹了把眼睛，一个劲地摇头：“我原本打算带她去帝都，所以一路向着东南方向走，没想到还没走几天，灰灰就……之后我把附近的树林都找了个遍，但还是没找到她……”
“树林？”苏笑惊道，“你们在树林里过夜？为什么不住在驿镇？我记得从玉京到帝都的路上，可是有不少供人歇息的驿镇，你们怎么不住在那里？”
“我……”姚情顿了顿，看了伍随欢一眼，小声道，“我们去过了……在第一天的时候，我们就到了第一个驿镇，只是……被客栈掌柜的赶了出来。”
苏笑更加吃惊了：“为什么？现在又不是打仗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让你们住下？”
姚情垂着脑袋，双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佩剑，沉默良久，才低声说：“因为……他们看见了灰灰的眼睛，说她是西图人，拒绝让我们住店。”
“岂有此理！”
苏笑狠狠捶了一下桌子，震得酒浆洒出半许，正好弄湿了伍随欢的衣袖。
姚情吸了吸鼻子，又说：“我觉得不公平，就与掌柜的理论，却被店家和客人一起轰了出来。我担心灰灰受伤，只能暂且带着她住在镇外……好在郊外不缺食物，就是睡的条件差了一点，我俩凑合了一晚，本想着或许到了下一个地方就会好些，但没想到下一个驿镇也是一样子……”
伍随欢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似乎在责怪姚情当初不听劝阻。姚情听出他的意思，无力反驳，只能继续叙述道：“我们一路都住在野外，但从没放弃过向驿镇借宿的希望。终于第四天的时候，驿镇老板同意我们住店了，可条件却是让我住屋子，灰灰住马棚……我与他争吵，他却说灰灰是西图人，西图人在中洲，只配住在马棚里……”
“那不就和奴隶一样了？”苏笑怒地拍桌，“姚姑娘，你快告诉我这是哪个混蛋说的，居然忍心让一个女孩子住马棚，我要去教训教训这混账！”
姚情不说话，看了苏笑一眼，随后又看向伍随欢，噙了泪水的眼睛里满是哀求。伍随欢故意避过她的目光，喝了口酒懒懒道：“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当初败了的是西图，如今那些留下的西图人，的确很多都只能有奴隶的待遇……那孩子就是因为这个才走的？”
“灰灰很乖，即使是这几天与我住在荒郊野岭，吃住条件都不好，她也没有半句抱怨。是我太没用了……她、她一定是不想拖累我，所以才偷偷离开的，我……”姚情说着，忽然起身跪下，哭求道，“苏笑，伍大哥！我求求你们，一定要帮忙把灰灰找回来啊……她一个女孩子在外头，绝对会出事的！”
苏笑点点头，立刻将姚情扶起来：“这还用说吗？你是我朋友，灰灰也是，为朋友两肋插刀，我苏笑在所不辞！是吧，伍随欢？”
伍随欢哼了一声，扔下酒杯，站起来就往酒馆外头走去。苏笑见状忙拦住他去路，大声说：“伍随欢，你怎么回事？难道你忍心放着灰灰不管吗？”伍随欢回身，刚要说什么，苏笑接着又说：“好，就算灰灰是西图人你不愿意帮忙，但是姚姑娘呢？你们不是朋友吗？你连她的忙也不帮？”
姚情没有想到苏笑会那么激动，听了这话不由愣住，随后她又想起那个人之前对自己的拒绝，心中愈发的不是滋味。
“人是她要带走的，也是她弄丢的，这一切与我何干？”果然，又带着那毫无感情的语调，伍随欢缓缓说，“我很早就告诉过她，既然下决心要带一个西图人在身边，就要做好最差的心里准备！没错，我们是可以帮她把人找回来，可是找回来之后呢？难道我们要守着她，照顾她过一辈子吗？”
苏笑噎住，伍随欢冷冷又道：“西图人与中洲人的区别……别说整个中洲，就是这间酒馆里——你们随便抓几个人问问就知道了，西图人与中洲人一不一样，你们的观点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想，这整个中洲怎么想！她在你们面前可以是你们的朋友、亲人，但是当她有朝一日离开你们，她在其他人的眼里，还是奴隶！这是你们改变不了的……”
他顿了顿，看着一脸茫然的苏笑，还有含泪不语的姚情，斩钉截铁地说：“事实。”
说罢，伍随欢最后叹了口气，提起未喝完的酒坛，摇摇晃晃就走出了酒馆。已入深秋，他能感觉到西北面吹来的风冰凉萧瑟，冷得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但正如世界上其他的事情一样，即使自己再不喜欢，也无从改变。
“伍大哥！”
身后忽然有人叫住自己，伍随欢一回头，就见一道白影从窗户边掠出，然后堪堪落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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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大哥。”姚情走近，定定说，“你错了。”
“恩？”
“你错了。”姚情抹干眼角的泪，重复道，“纵然事实不能改变，但这也并不代表着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即使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认为西图人是奴隶，但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天，灰灰就是我的亲人。亲人之间，是不需要计较别人怎么看的！”
“亲人？”伍随欢笑了一声，“别把西图人当做亲人，我告诫过你的。”
姚情也回他一声笑，说道：“可如果我就要认她作亲人又能怎样？我会死吗？”她直视着伍随欢的眼，目光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定：“伍大哥，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姐姐，不想再失去一个妹妹！灰灰现在就是我的家，我不可能是一个没有家的人！如果我不是别无他法，我不会来找你，现在既然知道你不会帮忙，谢谢你，伍大哥，我彻底死心了。”
姚情说着，牵起系在酒馆门前的马，立刻翻身上去，大喝一声就朝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苏笑在那之后急急跑出酒馆，高声斥责道：“伍随欢，你……”
他说了一半，发现面前的这个家伙只怕顽固不化，他说再多也是无用，只得低声叹了一声，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伍随欢问：“你去哪儿？”
“回家，取马！”苏笑没好气地埋怨，“伍随欢，我虽是个杀人的，但也没有你那么铁石心肠。你当姚姑娘真的只想找到那个西图人吗？她想要的，是一个家！”
他说罢，又叹了声，自言自语道：“对了，你当然不知道——浪子向来是没有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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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笑考虑到这次不得不出趟远门，在回家的路上特地绕到东街去买了些干粮带着，而当他带着干粮回到家的时候，又吃惊地发现原先放在屋后的马匹不见了踪影。
“该死！”
苏笑骂着，心里却无端欢喜起来：什么叫刀子嘴豆腐心，他算是领教了。
***
苏笑在离开玉京的三日后找到了姚情与伍随欢。两人中姚情憔悴了不少，而伍随欢还是那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帮姚情询问着街头行人。
苏笑打了个招呼，很快就加入了他二人的队伍，可惜三人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关于西图少女灰灰的行踪，还是一无所获。
姚情急得眉头挤成一团，伍随欢伸了个拦腰，懒懒问：“怎么办？”
“继续找。”姚情道，“我们现在多了一个人，总能找到的。”
苏笑想了想，说：“这样不是办法……姚姑娘，你确定灰灰就在这个镇上？”
姚情肯定地点头：“我们曾经被驿镇的人赶出来过，灰灰不可能再回去，这里是离她失踪的地方最近的一个城镇，如果郊外找不到她，那她一定就在这里。何况昨天有个老奶奶告诉我，说她曾经在街上看到过一个小女孩，也是抱着一盆花儿——一定就是灰灰了！”
“眼睛的颜色呢？”苏笑问，“如果是灰色的眼睛，应该更好认才是。”
姚情忽的垂下头，闷声道：“我不敢说，我怕……”
苏笑点点头，觉得姚情的担忧的确有理：如果知道他们一群人要找的是个西图人，不知道又会引来什么猜测呢……灰灰的行踪暂且不论，打草惊蛇总归不好。
等等，打草惊蛇……就算打草惊蛇了又怎样呢？苏笑摸了摸下巴，心想他们此刻是在找人，不是声势闹得越大越容易吗？三个人的能力终究有限，可如果是十个，三十个人呢？假如他能发动镇上所有人为他们寻找灰灰，不是就能一劳永逸了么？
他眼中一亮，忽然一计漫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