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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天地孤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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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王府后巷,淅淅沥沥的小雨绵延不绝,弥漫的水汽朦胧了远处的亭台楼阁,青色的油纸伞下,一袭白衣的他独立在石阶上。

停在阶下的马车中,素色的垂帘已被挑起,微醺的药香扑面而来,斜躺着的绿衣女子裹在厚实的狐裘中,墨色青丝柔顺的从肩头散落,衬得那张掩在暗处的容颜愈显苍白瘦削。

“咳,咳。”压抑的咳嗽声响过后,夜千芷抬起头来,娇美的容颜上扯开一抹虚弱的笑,对上伫立在雨中的清俊男子那讶异的眼神,她哑声解释道,“自上次坠湖后,身体便不大好了,昨儿个许是又着了风,染上了风寒,调养一阵自会好的。”

许是这场病来得很急,话音刚落,她不由又掩唇低咳起来,纤弱的肩微颤,一旁的绿翘赶忙用手轻抚她的背部。

待到她渐渐平缓下来,他看着她轻轻用手掩住的右肩,终是有些歉疚道,“既是染了病,便多加休息吧。。。。你肩上的伤,还好吗?她昨日。。”

昨天在庭院中,夜千芷被夕颜的掌风伤到,当时情形混乱,他也没来得及多问,今日想起,倒是他疏忽了。

“无碍的,无碍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嫣红,夜千芷连连摇头,潋滟的凤眸中似是有水意在浮浮沉沉,缓缓揪紧心口,她轻声道,“我不会怪她的,莫说她当时根本就不清醒,就是她醒着,她若要击我十掌,我也心甘情愿,那个时候。。。。要是我。。”

话还未完,沙哑的声音又被咳嗽声打断,绿翘一边递过一杯茶水来,一边焦急的抚着她的背道,“小姐,您先别说了,大夫说您现在要静心,病才会好得快。”

在那一阵低咳声中,眼见她虚弱的蜷在那一袭狐裘中,他的眉尖微蹙,微微张了张口,终是什么都没说。

再次安静下来,夜千芷轻抚心口,长乎一口气后,拿过身边的一本册子示意绿翘递了出去。

随意翻了几页,他抬起头来,“这是。。。”

“我昨儿个遣人偷偷置办的。”无力的躺靠在软榻上,她幽幽道,“这些丧葬品,以你的身份去办难免有些不妥,那块地,我亲自去看过,相信伯父伯母应该会喜欢。”

微垂眼睫,他蓦地明了过来,想来夜千芷昨日定是冒雨去了很多地方这才染了病,倒是一个聪慧而又善解人意的女子,料到他暂时忙于伴在夕颜身边,无暇顾及此事。

“夜小姐思虑周全,雪尘在此便先代夕颜谢过了。”他诚心的道谢。

“帮不了什么,能尽点绵薄之力也是好的。”说着,略微吃力的撑起身来,夜千芷的脸上染上了一抹浓重的忧色。

“夕颜她。。。还好么?”自昨日庭院一别,她就没有看见过夕颜了。

“夜小姐不进去看看么?”他疑惑的抬眸。

她笑得寥落,“我现在这般光景,是万万不能去见她了,若是见了,她对我的愧意只会更深,如此,倒不如先不见罢。我只要知道她是好的便行了,等改日我回来了,再来看她。”

“你要回江南了?”

“恩。”她微微颔首,“家父早前已经传书来催了,本来准备过几日便离开,可现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再留在这里也是无益,倒不如回去把病养好了再来看她,对家父也有个交代。”

垂眸凝思,夜千芷的思虑倒也不失妥当,今日只悄然将他从府中请了出来,大抵便是为了来道个别。

只是,她与夕颜姐妹一场,此番离别,却是连面都不得一见,着实有些凄凉。

思及此,未及她开口,他便向她承诺道,“江南气候宜人,相信对小姐的身体也会大有助益,夕颜这边,我会好好的照顾她,夜小姐大可放心离去。”

微微颔首,夜千芷命绿翘将马车中的一个提篮递至他的手上,这才略带歉然的笑道,“有劳尘王费心了,这篮中的东西都是她爱吃的,劳烦尘王将这个交给她,她自会明了我的心意,还有。。。。。若是她问起来,就告诉她说,因为家父的急召,我已于昨日连夜赶回绿柳山庄,免得她生疑。”

将书册放进怀中,伸手将那个竹篮小心的纳入油纸伞下后,他这才开口道,“我会依你所言去做。只是。。。。”他抬眸看向她,薄雨中,纯黑的眼瞳带了几分凝重,“关于昨日所发生的事,希望小姐能将你所知道的都详细告知于在下。”

夕颜唇上的伤,最重要的是,颈上的伤,究竟从何而来,在他到达之前,那个寂静的庭院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这些,他不能去问夕颜,便只能问比他先到的夜千芷。

闻言,略微坐直了身子,夜千芷的神情有些沉重,“千芷此番前来,一为道别,再则,便是想将昨日的事情告知于尘王。如此,千芷才能放心的走。”

“但闻其详。”

“我。。。”她顿了一下,“昨日在出了尘王府后,我便去了伯父伯母那里。。。”

。。。。。。

“岂料。。。。。”她的神色中透出几许挣扎后,终是咬唇继续说了下去,“等我再次回来时,便惊见伯父伯母已经被害了,而院中,竟还站着两人。”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来,略带犹疑的眼神看向凝神细听的白衣男子,在看到对方稍带疑惑的回望过来后,她别过眼去,“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我只看见,夕颜背对着我。。。被一名男子拥在怀里。”

他神色不变,“是谁?”

她神色复杂的回视他,“公子倾月。”

是他?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随即又沉寂下来,“那后来?”

。。。。。。。。。。。。。。。

“她。。。当时,是那么说的?”他的眼中浮现出几许涟漪,说不出到底是震惊,还是悲伤,抑或说,叹息。

夜千芷的神情有些迷茫,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犹自有些不可置信,那个曾经傲然伫立在江南的碧天白云下,搂着怀中的妖颜少女笑得邪魅张扬的男子,那个一袭冷艳红衣,谈笑间生杀予夺的魔教之主,那个只是淡淡的一瞥便让她只觉无所遁形的男人,他一直都那么高高在上,睥睨天下,唯我独尊,可是,就在昨天,他何以露出那样的神情?

他的震惊惶恐,他的手足无措,他的茫然失神,再到最后,那近乎哀求的神色,无一不令她震愕不已。

以至于最后,当那个红色的身影近乎逃离般仓惶而去时,她都久久不能回神。

将神思从回忆中拉回,定了定心神,夜千芷点头道,“是的,她当时,是那么说的。”

默了一下,她忽而又开口道,“尘王,杀害伯父伯母的凶手,是否就是他?”

他怔了一下,蹙眉看向那张略带焦虑的苍白容颜,半响,微微摇头道,“暂还未可知,但想必,夕颜会比你我更清楚实情。”

“这样。”夜千芷叹息着,双眼不由得开始泛红,颓然的以手捂脸,她无限懊悔的哀道,“如果。。。如果我昨天没有离开那一趟便好了,伯母说,想给夕颜做些她爱吃的,我便代她出去了一会儿,没想到。。。。再回来时。。。。。。”

说到后面,她已是泣不成声,绿翘只得在一旁小声宽慰,“小姐,那并不是您的错,您也不想那样的。”

弱风卷携着细雨,衣袂飘飘,彼时,他孑然立在伞下,在那一片淡淡的化入雨帘的低泣声中,双瞳湛然,他的下颌微收,薄唇紧泯,握着伞柄的清瘦骨节隐隐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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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萦绕着药香的昏暗室内,他和衣卧在软榻上,微闭双目,听着窗外的檐雨滴答。

忽地,门外一阵略微嘈杂的声音终是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睁眼看去,模糊的窗纸上,人影飘忽来去,心中微讶,他不由问道,“宋缺,外面发生了何事?”

声音虽小,他却知道门外的人定是听见了的,但是,有些意外的是,这次,门外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开口答道,“无事,请司主安心歇息。”

窗外的声音似乎小了一些,那些人影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心中生疑,他撑起手来就要起身却是被一旁的少年按住了手,“司主,您伤还没好,当心牵扯到伤口,还是先躺下吧!”

“无碍的。”他摆了摆手,缓缓的坐起身来,“你扶我出去看看。”

“司主!”少年还欲再说点什么时,乌黑的瞳仁对上那双深如幽潭的眼睛,不由还是噤了声,小心的扶他站了起来。

缓慢的跺到门口,一打开门便撞上了宋缺略微讶异的神情,“司主,您怎么出来了?!”

他不语,淡淡的视线扫过门外众人脸上或惊异,或古怪的神情,最后,将眼神定在几丈外的一间厢房上。

看着人人手上紧握的兵刃,微微蹙眉,他轻轻的开口道,“你们。。。都围在那里做什么?”

“这。。。。。”众人都默了下来,眼带犹疑,无一人吭声。

“白泽,扶我过去。”

“司主!”宋缺拦住少年的手,“您不能过去!”

“为何?”他淡然回眸。

宋缺又默了下来。

将眼神又移向那间厢房,半响,他终是恍悟过来。

“是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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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在他的坚持下,那扇暗色的门扇被推开,看向室内熟悉的情景,他略微站直身子,对身边的少年道,“白泽,你也守在外面吧,我一人进去便行。”

“可是,司主!他!”少年的眼神死死的盯住昏暗中的一隅,犹带稚气的脸上浮现出愤懑的表情。

唇角牵起一抹苦笑,他拍拍少年的肩,“放心,这一次,他不会伤我的,去吧。”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他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心肺上的箭伤便又随着呼吸而隐隐作痛起来,稍稍平缓一下后,他才抬脚向那个阴暗的角落走去。

当眼睛适应了光与影的参差变换后,他不由顿下了脚步。

就如他未曾想过那人会在此时突然回到这里一般,他也未曾想过再见面时,那人竟会变成这般模样。

这。。。还是那个人吗?

那个在月余前脱离了他的控制,并设计重创于他的绝艳男子,他还记得当日,箭矢穿胸时,那人站在高高的屋脊上,冷然的震袖而去的翩然身姿。

可是,为何,现在竟成了这般?!

他坐靠在床上,抑或说是将全身都蜷进了床角一隅的阴影中,赤着的双脚上满是泥水和血污,被雨水浸湿的血色罗衣泛成了一片暗红的色泽,如血一般肆意的流淌在那具明显消瘦下来的身形上,凌乱的黑发纠结缠绕着从他的颈侧颊边蜿蜒而下。

他的头歪靠在里侧的床柱上,闭着眼睛,长发遮挡下的脸苍白如雪,浮在床角的幽暗里,荏弱美丽,却又倦怠不堪。

“你?”脸上浮现一抹忧色,他不由坐在了床边,“可是受伤了?”

自那日分别后,再见面,他首先关心的,还是他的状况。

半响,濡湿的羽睫轻颤,那双眼睛缓缓睁了开来,他蓦地一震,那双曾经光华万千的妖娆美目,如今,却只余一片寂若深渊的茫茫暗色,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死气,将周遭所有的光线都吸入其中。

“瑶儿死了。”这是那一天,他说的第一句话,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幽幽传来,那股浓郁的苍凉和哀伤令冉惊云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死在了我怀里。”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冉惊云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妃瑶不是已经死去多年了么?他又何出此言?正待要问时,床上的人又说话了。

“她没有死在那场火里,她一直都活着,我。。。遇着她了。”

。。。。。。。。。。。。。

窗外的天光晦暗下来,雨声渐歇,重又恢复静谧的室内只余一片轻缓的呼吸声。

坐在床畔,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胸臆那隐隐的疼痛顿时剧烈的撕扯开他的五脏六腑,眉心微蹙,脸色发白,他不由微微躬身,额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捂在伤口的右手,抬眸看向一直坐在床角不动的男子。

“你。。。”他的声音奇异般的有些微微的发颤,“你的意思是,夕颜她,是你的。。。女儿?”

没有答话,床内的人却是失了魂一般自顾自的又说了起来。

“她的养父母死了。”

“什么?”到了此刻,冉惊云终是再也无法自持镇定,尾音突地拔高,满脸震骇。

听得室内的声响,门外立时便有人拍门急唤,“司主!”

顾不得心扉处那钻心的疼痛,冉惊云转头略微扬声道,“无碍,你们先退下吧。”

拍门声顿止,他再度回过头来,剑眉已然拧成了川字,好不容易平复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勉力镇定下心神,“怎么可能?宋缺前天才回报说已经将人安全送达了,这是怎么回事?”

话落,一直死气沉沉的蜷在暗处的人终是动了动,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暗处伸了出来,猛地攥住那一袭青色的袖摆,在那一阵低哑而又暗沉的轻笑声中,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便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乍一看清这张容颜,他只觉悚然一惊,这还是那个倾绝天下的男子么?

脸还是那张脸,依然妖艳无双,依旧俊美绝伦,然而,透过那双暗如寒夜的眸子,从这个男人身上,他已然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生气,那个狂狷的,张扬的,恣意随性的身影,真的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曾经么?

没有看见青衣男子脸上的错愕,身子微微前倾,曲千秋缓缓抬起头来,“你知道么?”他将那一道青色的袖摆紧紧攥在手中,放到胸前,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红衣少女双目赤红充满怨愤的脸,他轻声道,“我的小夕儿啊,她那天就像这样,她揪着我的衣襟,然后。。。。”

他抬起眼来略带迷茫的看向前方,“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她说啊。。。。为何你会出现在此?为何在他们刚刚断气的时候,你恰好站在他们身边?”

说这句话时,那人脸上骤起的阴狠之色让冉惊云不由一怔,然而,下一瞬,满面怒容散去,似乎刚刚那一刹的狰狞不过是场幻觉,曲千秋平静的面容上已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他寂寂的看了过来,目光沉静,犹如穿越了千年。

光与影的交错中,他微微翕动唇畔,神情怆然,“我的小夕儿,她恨得想杀了我呢。”

“你看。”他急急的扯开一边的衣襟,指尖从那几道伤痕上游移来去,最终,停在了那一圈深红的齿痕上,他抬头看向怔仲的冉惊云絮絮道,“你看,这是她咬的,她咬的好深,那个时候,她拼了全力咬了进来,她真的恨不得将我撕成碎片。”

说着,他的脸上竟是又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还好我当时忍住了,这才没有将她甩出去。”

“唔。。。”他迟疑了一下,随即又垂下头来,眼神在昏暗中缓缓的从那片肌肤上逡巡而过,“还有一道的,是那天她扎的,是哪一道呢?不是这一道,让我找找,你等等。”

看着他无比认真的翻找着身上伤痕的神情,冉惊云终是不忍再看下去,一把按住那只苍白的手,沉吟再三,他艰难的开口道,“不用给我看了,我知道的。不用再找了。”

红衣男子有些茫然的眼神缓缓掠过那张担忧凝重的脸后,呆呆的“哦。”了一声,便不再动了。

冉惊云轻叹一声,缓缓替他整理衣襟的同时,迅速的在脑中将那些只言片语与宋缺的回复结合起来,整个事件的大概终是渐渐成形,大致是夕颜赶到的时候,那对夫妇刚死,而曲千秋则恰好也在场。

只是,还有个疑问,就如夕颜问的那样,他不由也轻声问出了口,“那个时候,为何你会出现在那里?”他独身前往那个庭院,究竟所为何事?

话落,曲千秋的神情一愣,寂灭的眼神中一缕浮光一闪而逝,他蓦地以手遮住眼瞳,痛苦的蜷下身去。

为何他会出现在那里?

为何他寻去了那座偏院?

为何他想要去找那对夫妇?

这一切,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

都不过是!

都不过是。。。。

他的十指狠狠的插入凌乱的黑发中,全身都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良久,他霍地抬起头来,扬扬黑发肆意零落,双目暗红,他满面悲戚的将当时那句梗在喉中的话嘶吼而出。

“我不过是!。。。。我不过是想知道我的小夕儿!我的女儿!她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音如泣血,就如一个穷途末路之人发出的最后的悲鸣,余音渐息,赤色的瞳仁缓缓黯淡下来,他猛地直起身子,神情无措的拽住身前人的衣袖呐呐道,“你也知道的,我的小夕儿,她原本不该是现在这样的,我好想知道,好想知道我的女儿,她原本的样子,我是真的。。。好想知道啊,她五岁前,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他才会寻去了那个偏院,目的,不过是想问问那对夫妇,他的女儿,夕颜,最初的模样。

“呐。。。。”他不停的喃喃着,似乎如此便能将心中的苦痛稍稍减轻,“她不是足月生的,小的时候经常会生病,你说,那么小的她,会不会怕喝药呢?有很多小孩子都怕苦的,她会不会怕呢?如果怕的话,她是向爹娘诉苦还是偷偷的将药倒掉?”

“不对不对。”紧接着,他又摇起头来,“不对,我的小夕儿是不会怕苦药的,她一定是眼都不眨便一口喝下去!”

“对,一定是这样!我的女儿是不会怕苦的!”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脸上浮现出一抹欣然的笑,然而,下一瞬,他忽而又懊恼的皱起眉来,双手不自觉的绞紧手中的袖摆,似是陷入了一种魔障,他呐呐的自言自语道,“不对不对,那是长大后的小夕儿。长大后的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自然是不怕喝药的。我怎么老是弄混了呢?”

他神情沮丧的用手捂住头不停的喃喃道,“她十岁时我才遇见她,在那之前,她是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小夕儿原本的样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她会不会怕喝药,她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她爱吃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

“千秋!”冉惊云脸色苍白,胸口和心上的疼揪得他指尖都发起颤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然完全的陷入自我中而无法自拔的男子,竭力屏住呼吸轻声道,“千秋,你先冷静下来,你。。。先冷静下来。我知道,我告诉你。”

“你知道?”他倏地抬起头来,神色茫然,混乱无措的眼神犹疑着,最终落在青衣男子的脸上。

见对方略微颔首,他的眼神一亮,猛地扑上前来便紧紧的抓住了那只手,“你知道!快告诉我!”他急切的看着他,修长的五指狠狠的掐了进去。

微微皱眉,冉惊云笑着颔首道,“好,你别急,我都告诉你。”顿了一下,他斟酌着开口道,“她小的时候与一般的孩子无异,她也怕喝苦药,但是呢,她每次都会坚持喝完,只要给她一粒蜜饯清口就行了。”

“蜜饯?”曲千秋低声喃喃,迷惘的神色渐复清明,“原来,她是不喜欢喝药的,那。。”他摇着那只手臂,暗色的眸子中燃起一抹微弱的曦光,“她笑起来呢?她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笑起来?”冉惊云微顿,略一沉吟后,他笑着对眼前正一脸期盼的看着他的男子柔声道,“她笑起来的样子,就和妃瑶小的时候一样啊。”

“瑶儿?”轻轻的念着这个称谓,曲千秋略微松开双手,失去血色的脸上终是恢复了少许神彩,他轻轻弯了嘴角,已然苍白的唇间绽放出完美的微笑,笑容柔软而落寞,“我怎么就忘了,她小的时候和瑶儿长得极像。她们是母女啊,自然笑起来就是一样的。我怎么就忘了呢。”

“那。。。”他用征询的目光看过来,“她最爱吃的又是什么?”

“这。。。”冉惊云犹疑了一下,“我只知,她忌口的不多,只不爱吃苦的。”

“苦的啊。。。。”他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忽而便抚掌笑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是为什么!”他欣喜的看着神情略微错愕的青衣男子,眼中燃起了一抹兴奋的流光,“她定然是因为喝的药太多,所以她不喜欢吃苦的!对不对?对不对?”

看着他那一幅苍白羸弱的笑颜,冉惊云已经分不出是心上更疼还是伤口更疼,居然像是被夺走了呼吸,撕心裂肺般的痛迅速从胸口传了出来,令他连动弹都不敢。仿若只要动一下,都会令他疼得惊呼出声。

眼前的曲千秋,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的情绪变幻太快,正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他不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妃瑶的再次出现,包括夕颜父母的死,这些事实都太过震撼,而他现在能做的,则是先将这个已然濒临崩溃的人稳定下来。

虚弱的靠在床柱上,他轻轻点了点头,“想来应该是这样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跪坐在床上的人似乎很开心,然而,他兀自乐了一会儿后,脸色却又忽而沉了下来。

他看着脸色苍白的冉惊云,笑意湮没在嘴角,阴冷的神色瞬间满布眼角眉梢,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是谁一般,他猛地扑过去,狠狠的攫住对方的双肩厉声质问,“为什么这些你都知道?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你都知道?”

妖瞳迸发的骇然杀气直抵入眸,伴随着伤口处那一阵撕裂般的疼,冉惊云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正在他寻思着该说点什么时,对方却是突地一松手,颓然的又坐了回去。

双手撕扯着纠结的长发,他的神情痛苦不堪,声音嘶哑,恍若要哭了出来,“我怎么就忘了,你是她的师父,你一直都站在她那边,而我呢?。。。我才是一直在折磨她的人!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折磨她,用我这双手!我都做了些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

双瞳泣血,他癫狂的笑了起来,缕缕断发和着鲜血从他的指尖滑落却犹不自觉,“我从来都不让她好过,你处处护着她,我这个当爹的却要费尽心机的刁难她,我让她不开心,我让她难过,我不让她见养父母,我甚至!差点把她!!我这是作的什么孽?!我都做了些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我恨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就是我自己?我折磨了那么多年的却是我的女儿?”

“千秋!千秋!”冉惊云试图阻止他,却有些力不从心,他只能勉力拉住那袭红色的衣摆喘息道,“以前是你不知道真相,错不在你。。。。以后,只要你以后,。。。好好待她。。就行了,就行了的。”

“以后?”在那近乎疯狂的撕扯中,他停下了揪扯头发的双手,眸中疯狂混乱的眼神稍许静了下来。

见状,冉惊云连忙点头道,“对,以后,你真心待她就行了,可以将以前的都弥补回来的。”

“以后啊。。。。”他呆呆的喃喃,双手颓然的垂下,脸色忽而变得异常的平静,半响,他转过头来,寂灭的眼神惊落一地月光。

“没有以后了。”

冉惊云一愣,却见他唇角一挑,勾起了一抹悲怆的笑。

“小夕儿她,再也不肯见我了。”

“一辈子,都不愿见我。”

“你知道么?”红衣男子轻笑着,眼中道道涟漪碎裂成片,“她宁愿自毁双目,也不愿再看见我。”

“那个时候啊。。。”他怅然的微微抬眸,眼前似又浮现出那个红衣少女持剑而立的决然身姿,那个时候,他分明看见那双黯淡死寂的眸子中,黑色旋涡般,心如死灰的绝望。

当她一寸一寸的无比决绝的将剑刃没入自己的肌肤时,他才痛彻心扉的惊觉到,当初在那座废宫中,闭目将瑶光收回鞘中时,她的心里,又是有多么无助和悲凉。

恰如彼时,仓惶无助的自己。

“我求过她的,可是,没有用啊。”他垂下眸来,卷翘的长睫在眼帘下扫过一片浮光掠影,“她把瑶光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她留了那么多的血,好多的血啊,瑶儿就是那么死的,我好怕,她也会那么死去,死在我的面前。”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再也不肯见我呢?明明那个时候,她哭了的,她哭得好伤心,她流了好多好多泪水,就好像怎么都流不尽一样,那一剑扎入我的肩头时,她抬头看见我,眼泪就那么不住的流了下来。她为什么要看着我哭呢?她在难过什么,悲伤什么呢?”

看着他疑惑茫然的神色,冉惊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已经说不出到底谁对谁错,这对父女之间,这种恍若宿命般的彼此伤害,满身是血时,哪里还分得清,那是谁的血,又是谁的泪?伤的,又是谁的心?

见他久久不答,曲千秋垂眸沉思半响,再度看过来时,眼中带了一丝犹疑,他轻声道,“那个时候,她以为是我杀的她养父母,她恨得想杀了我。”

说到这里,那双眼眸中燃起了一丝希冀,伸手胡乱的将额前的乱发拨开,他期期艾艾的凑过来,靠近床畔的他小心翼翼道,“是不是,她还是不信我?她不信我的话,她还是以为是我杀的,所以她才再也不肯见我?”

“那么。。。若是她能相信我没有杀他们,是不是她就肯见我了?”又凑近一些,他的神情兴奋起来,沉痛和悲怆一扫而空,似是找到了某个关键所在,他惊喜的看着冉惊云,眼底光芒大胜。

此时的冉惊云除了点头,已然无法再说其他。

“哈哈。我就知道是这样。”他笑了起来,一把抓住冉惊云的手臂,就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去和她说!你告诉她,他们真的不是我杀的,你是她的师父,她会相信你的!一定会的!只要她信了,只要她信了不是我杀的,她就肯见我了!”

那个夜晚,星星稀稀落落黯淡无光,月华却清幽如水,很多年以后,冉惊云犹记得那双幽深的眼瞳,沉郁如暗,却在那一刹,反射出奇异又嗜人的,热切到极致的光芒。

之后的夜色逐渐沉静,室内点起了孤灯,绰绰约约的烛影闪烁不定,眼见曲千秋的情绪似乎略微稳定下来,冉惊云此时也并无它法可想,只是句句都顺着他,答应他他明日便会去找夕颜说,夕颜会相信他,一定会愿意见他云云。

而曲千秋则躺在床上,狂躁的心绪似乎也因此而渐渐平缓下来,他轻轻的,无限温柔的呢喃着夕颜的名字,不停的絮絮着,等夕颜肯见他了,他要带她去哪些地方,他要怎么待她好,他一件一件的设想着,将每一个细节都反复再三,不厌其烦。

直到后来,将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诉完了,他又开始询问冉惊云夕颜小时候的事,他一个一个问,躺在软榻上的冉惊云则一个一个答。

寂寥漫长的夜,就在这一问一答中缓缓流逝。

更漏夜长,烛泪滴尽后,静默了良久,重陷黑暗的室内,一个细小的声音忽而轻轻的响起,似是自语,又似是荏苒的叹息。

“为什么,当初,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呢?”

无人应答,冉惊云已因整日的伤痛疲累而沉沉睡去。

窗外,无言的冷月依然散发着亘古不变的清辉,默然的聆听着那个男子最后的轻诉。

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刚薄暮,窗外青鸟啼鸣,软榻上的男子蓦地惊醒过来,转头看去,那一眼,不知何故,心底顿如弦断帛裂。

那张绛色的床上,余温不在,唯余几缕断发。

自那天起,公子倾月,这个傲视天下的魔教之主从此绝迹于江湖,销声匿迹,无一人知晓其行踪,也再无一人,有幸得见那一袭倾世红颜。

诉不尽,人间风雨路三千,斩不断,似水流年红尘杳,念去来,徘徊久,歌声未尽,曲已休。

山无重数,问行云何去,天涯无寻处。

这世间情苦,望不穿秋水,尘缘一笑间,负尽沧桑。

世事一场大梦,梦醒,风花雪月尽散,弹指皆成空。浮华万世,一朝破碎成虚无。

叹叹叹,因果循环,消得几度东风、几度飞花?

千般相思,万般轻狂,年华静默,我们所得的,往往并非我们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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