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八》蓝陨.华现(1 / 1)
以天为证,三人之谊永存──
化云为纸,折竹为笔,以纯真不变的鲜血,许下永世不变的承诺。
酒微冷,黎明时,寒露为霜,一盅酒,共度誓约。
乍暖还寒,片刻留,玉筝难挽…
月初萍聚,不见故人,独留惆怅恨难消。
江风傍一人,奈何怨君曲,月下独奏,孤风伴行…
蓝羽逝,云涛没,鸿雁传情,丝竹余音,涟漪划,一叶扁舟画水痕,今安在?
***
心急、焦虑,使得端木净足不染尘地急奔着,不顾身后的两人呼唤……
「那人有那么重要吗?」银狐皱眉,回头看了卧江子自在的神情。
「若是以往的净尘,毫无疑问的,是。」他微笑,轻松的跟在银狐后头。
「如今?」
「爱恨并重。」呼啸的风声,掩去了卧江子的笑音,银狐很不满意他的答案。
「这算什么?卧江子,等这件事处理完,我要你把所有隐瞒我的事全部说清楚!」银狐冷冷的瞪他一眼,加快了速度。
卧江子但笑不语,只是心中所挂虑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净尘,妳要如何面对如此不堪的局面呢?
不远处,青阳子、剑君包围住四无君,剑拔弩张的气氛,让空气为之凝结…
四无君望着如此阵仗,依然有说有笑:「我还真是有面子,能让龙脑青阳子如此大费周章地布局。」
「你这是黔驴技穷吗?四无君。」青阳子轻笑说道。
「非也,既无驴,也非身在贵州。我只是…说出心里话罢了!」
「真是伶牙俐齿,四无君,一恨才人无行,这不就是你的写照吗?剑君敬重你的不凡智慧,我们就一对一公平决斗。」剑君缓缓放下了剑架,抽出了最上层的宝剑…
青阳子闻言,退至一旁。
剑,冷然肃杀的威凛之风。蓝羽,飘逸泰然的不羁狂傲,负伤,却依然存着自信的王者风范。智者与武者的对决,是一场君子之争。
余晖斜照,将两人的背影拉得无限长,直至……真正的交集。
残风余吹,金乌西坠,沙沙作响的叶声,为这场战斗画下了开端──
逍遥挥洒的剑,在黑暗中擦出万点金星,毫无保留的剑招,正是对敌手的尊重。
恣意的过招,让两人更加专注地投入战斗……不知不觉过了几回,在空中交会的人影倏地停住,缓缓落地…
风停的瞬间,是战斗的句点,也是生死的结局──
「蓝羽天翔!」
「剑.武!」
眩然夺人的光芒之后,静默地令人屏息…
一道鲜红的血花自四无君口中缓缓溢出,自信的脸庞依旧挂着狂傲的笑容──
「智巧终归庸俗、雄谋只余虚话,素还真,黄泉之下,四无君等你再续未完之局,哈哈哈…」
曾是叱咤一时的妙智军师,如今枭雄末徒,任凭平风造雨,终究也是倒落尘埃。过往的风光,一人之下的尊荣,雄心壮志,竟似如梦如幻,随着生命终点,辉煌的成就,独留无限的感叹……
匆匆而来的端木净,见那抹傲然的蓝影坠地,眼泪再也抑止不住地滑落──
「四无君!」她扶起他的身子,试图为他止住伤势的恶化,只见四无君吃力地抬手握住了她的柔荑,虚弱的绽开真诚的微笑…
「不要白费力气了……听我说,」他说着,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我有好多话想跟妳说,但看样子是没时间了……」
她含泪的摇摇头,毫不犹豫的撕下裙摆,擦拭他唇边的血迹…
「当年,我无法阻止羽嫣的牺牲,让她年华逝去……妳能原谅我吗?」
端木净猛然一震,双手紧握地丝巾掉落──是啊!羽嫣是因为他而死的,是他平风造雨四无君!这个令她进退两难,迟迟无法复仇的遗憾,如今兑现了…但,为何她没有丝毫的喜悦?甚至,她不希望他死,这个曾经细心呵护过她的真心好友,她无法恨啊!
见她沉默,四无君急了,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咳出更多怵目惊心的焰红……
「我原谅你、原谅你…」她迭声说道,激动地哭倒在他的怀里,抽抽噎噎地哭喊着:「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羽嫣是愿意为你牺牲,我没有资格恨你…」
四无君安心地笑了,他颤抖地抬起手,缓缓贴上她的脸颊──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将妳卷进江湖的恩怨风波,若是…当初我没有被圣主所救,或许…就可以、可以与妳……」
语尾未落,四无君无力地垂下手,一双狂傲的眼眸缓缓阖上,静静地倒在端木净的怀里…
端木净此时却是强忍着泪,冷静的将他脸上的血迹与尘土拭净。
一旁的剑君则是冷冷的开口:「姑娘,请将尸体交给我。」
端木净没有回话,微扬的披风顺着风势,发出一道无形之气,逼得剑君无法前进…
此时,赶到现场的卧江子拱手说道:「两位,能否让净尘代为处理他的后事?」
青阳子点点头,但剑君却面有难色…
「这……」
他尚未说完,端木净便将一封信笺丢给他,「交给策衍,你就可以交差了。」
不容剑君拒绝,后头的银狐亮出了红狐刀,「走吧!下次见面,就是未完之局的延续!」
剑君愣了愣,微笑地说,「剑君期待。」
银狐也冷冷地勾起微笑,目送着他们离去…
「净尘,先让他入土为安吧!」卧江子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端木净摇头,决然地说,「卧江子,能否请神枭前辈将飞船开至冰河天川?」
「是可以啊,但妳要做什么?」
「我要把他葬在凤陵。」她低着头,欲将四无君抱起,卧江子连忙接过手,示意她退至一旁。
银狐体贴地为她拭去泪水,一面又很冷然地说,「别哭了,妳哭的样子很丑。」
「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她含泪地瞪他一眼,但是心里明白…这是银狐安慰人的方式。
走在前头的卧江子则是逗趣地说:「啧啧!这么体贴?银狐大侠,我背人也走得浑身是汗,你怎么不替我擦擦?」
「哦?既然你汗流太多,我的红狐刀很乐意砍断你全身上下的汗腺。」
「喔,算了。」就知道这只狐狸如此恶毒,唉……
端木净看着他们斗嘴,忍不住破涕为笑……这一笑,可是让银狐松了口气。
卧江子微笑的看着他们,当年的真相终于大白,也总算了却一件事…唯独那件事…该怎么向银狐解释呢?
原本舒展的眉头又皱得死紧,卧江子只知道,认识银狐和净尘,起码让自己去掉了十年寿命……
***
雪山下的小屋,起了阵阵炊烟,柳鹪与三昧忙进忙出,捧进干净的毛巾与热水,端出充满血水的脸盆。
「怎么流这么多血…主人应该没事吧?」柳鹪担心的问,双手却没有丝毫懈怠,换新毛巾,一边向三昧问。
「只是失血过多而已,刚才瑶琴长老也来探视过了,相信并不会严重。」
「但愿如此…」
屋内,阴阳师神色自若地为自己止住血,双手撕开一大片的绷带,利落地包住胸前一道长长的刀痕。
天外南海的用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能让他伤到如此田地,看来是自己太小看卧江子的能耐了…
包扎完毕后,遣退了柳鹪与三昧,阴阳师披上一件薄棉袄,独自伫立在窗前…
清晨的雪景依旧迷人,树梢上的残雪消融,一串串的水珠透着晨曦光芒,折射闪耀刺目的晶亮,令阴阳师微瞇起眼,看着难得的日出…
宁静的气息突然起了波动,一道飘然的绯红身影立于他之后……
阴阳师仅仅挑高眉,对这名意外的访客沉默以对。
「受伤了?」女阴阳师冷笑问道,眼眸一扫,看见了他胸前的伤口。
阴阳师没有回话,缓缓转过身子,拉过一张竹椅坐下。
「不说话?你真是越来越怪了,自从你收了那个女孩为徒后……」
阴阳师这才抬头望她一眼,这令女阴阳师很不高兴…
「她有重要到让你心甘情愿为她受伤?」
「妳不懂。」阴阳师淡淡的说,端起杯子啜了一口香茗,「净儿对我而言,不只是师徒,还有更重大的意义…」
「好个师徒情深,恕我难以理解。」女阴阳师嘲讽的说。
「我都还未与妳算帐,妳倒是先指责起我了?」阴阳师皮笑肉不笑的说,「出关时机未至,为何提早出关?妳知道这样会让『他』有机可乘吗?」
「我很清楚,但你的状况更糟,别忘了…阴阳师,当年『他』就是看出了你的弱点,以那女孩为要挟的…」
「好了,别说了!」阴阳师音调微扬,淡然的怒气浮现于脸上。
「该来的,躲不过。你好好想想吧,我希望当年的事不会再重演…」
阴阳师脸色阴郁,对她的话不置一词。
「好好养伤吧!我先走了。」
此时,柳鹪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正好与女阴阳师擦身而过…
「主人…」她看了看情况,正想问需不需要送女阴阳师走,只见阴阳师递了封信给她。
「交给净儿。」他淡淡的说,随后进入房间休息了。
柳鹪不明所以,明明看主人的态度,就是对净特别嘛,怎么每到紧要关头说放手就放手?
她将参汤放在桌上后,便出门送信去了……
***
冰河天川旁,神枭将飞船搁在岸边,卧江子便把四无君的棺木放到船上。
「净尘,不回来吗?」他随口一问,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很难得,这回端木净犹豫了…
卧江子明白她的心结所在,如今四无君已死,自是没有必要再留在中原了。
「那你呢?银狐。」
「我答应王隐要见面,暂时不回去。」
端木净迟疑地开口:「那……我也先不回去好了。」
「为什么?」两个不同的声音,一样的问话。卧江子是早知道她会拒绝了;但银狐却很不高兴。
「为什么不回去?」他压抑着怒气问道。
「我自然还有要做的事啊!你生什么气啊?」端木净说得理直气壮,让银狐顿时反驳不了。
卧江子笑嘻嘻地接口:「他当然是希望妳回去啊!否则妳那位『师父』对他威胁很大喔!」
「什么威胁?」她一本正经地问,完全听不出卧江子的言外之意。
「卧江子!」银狐怒然瞪他一眼,白皙的脸颊染上些许绯红…
「唉,有人就是这么闷…」卧江子故作摇头叹气状,丝毫不想放过银狐。
银狐气得干脆不说话,让他自己去演双簧。这个卧江子,大概是嫌寿命太长了!
正当他们你来我往时,柳鹪气喘嘘嘘的跑来,看见端木净时便松了口气。
「净!我还以为妳要走了呢,吓死我了。」
「什么事?」端木净皱眉,很意外她的出现…
「主人要我转交给妳。」柳鹪将信交给她,「信送到,我先走了。」
望着柳鹪离去的背影,银狐不悦的说道:「她不是那个人的仆人吗?」那个阴阳师又想做什么?!
「银狐,我发现你好像处处针对我师尊喔!他没有得罪你吧?」端木净打量着他,撇撇嘴说。
有!
卧江子心中用力答是,却没胆子说出来……唉,想他堂堂一名军师,居然受制于一只狐…不对,是银狐大侠。
银狐再度丢给他一个警告的眼光,顺道指了指披风里的红狐刀。
「没有。」他闷闷的回答,脸色很难看。
真是要命了!自己居然忘记与银狐有心灵通识……卧江子心有余悸的想,下次绝对不要在心里说……
「那就这样子,卧江子,你回天外南海吧!」端木净挥手,也跟神枭点头示意。
「好。妳若有什么事,就找银狐吧!」好友啊!我这是给你制造机会……
「嗯。」不用你多事!
暗底下的波涛汹涌,随着飞船驶远,仍是继续进行……
***
飞船
约略快要抵达时,卧江子才关闭了心灵通识,依旧是微笑的表情…
「卧江子,方才那位姑娘就是『五公主』吧?」神枭很肯定的问。
「前辈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卧江子反问。
「所以我才要问问你,那件事。」
卧江子收起微笑,严肃甚至是冷着脸,「她不会愿意的,她始终都没承认过。」
「但至少要让她与青麟见个面……」
「你认为我没问过吗?」他叹了一口气,「我问了无数次,她连考虑都没有就拒绝。」
「唉,不是我要挑起纷争…但如今傲刀家的人只剩青麟一个了,我实在不忍看他这么孤单…」神枭也跟着叹气。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至少给她一些时间。」卧江子忧心的说,「上一次凤陵曾被人侵入,有调查出是谁吗?」
「青麟有派人调查,而我在凤陵附近有布设了机关,相信暂时不会有事。」神枭想了想,又接着说,「不过我却在凤陵附近感应到凤族人的气息…」
「凤族人?」卧江子疑问的说。凤族不是只剩净尘了吗?
「嗯,我后来回去翻了翻纪录,却找不到有关生还者的资料……却在那时正好碰上去虫源巡视,在那里找到一本邪帝的手记。」
「邪帝的手记?」
「里面记载了当年四部落的兴衰过程,还有各族间的秘密。我发现了一件骇人的事实……」神枭顿了顿,严肃的看着卧江子。
「或许,凤族还有生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