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七》青芒（1 / 1）
肃、谧。
落英缤纷，余波荡漾，不稳的气流环绕着春秋两不沾。
白盈傲骨，敛绿自信，只为一粉黛佳人──
「千里迢迢而来，路途真是辛苦了，卧江子。」阴阳师淡笑说道，亲昵的口气彷佛他们是许久未见的好友…
「哪里，邪主布下此局，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卧江子也不甘示弱，冷然的回敬。
「我何德何能，能让你亲自来到中原呢？」阴阳师依然笑着，回身坐回石椅上。
「你挑起的世代恩仇，卧江子不能坐视不管。」
「挑起？」阴阳师挑眉，冷冷一笑，「点醒徒弟的迷障，是为人师之义务…」
卧江子不悦的瞇起眼，但极度起伏的呼吸动作，却泄漏了他不易怒张的情绪…
「呵…」阴阳师突然笑了起来，动作轻柔地抚上端木净的容颜，「各方争相抢夺的高贵之血，是如此的惑人心神……」
「不准碰她。」冷冷的语气隐含着狂怒，但眼前之人似乎是挑战他的耐性…
阴阳师收住了手，只见阴柔美绝的瞳眸迸出冰冷火花，接着，他一把攫住了身旁佳人雪白的颈子。端木净因呼吸困难，而微抬螓首…
「啊──」端木净白里透红俏脸逐渐惨白，原本挥舞挣扎的小手，缓缓无力的垂下，但她却不服输的瞪视着阴阳师，小嘴微张，试图缓下呼吸的步调。
「阴阳师！」卧江子怒极，但奈何端木净在他之手，出手前多了分顾忌。
「多么雪亮的白，」阴阳师喃喃自语道，「就不知…里面奔腾的血液，是不是令人贲张的火红？」
「你认为呢？」冰冷、倨傲的语气打断了僵持的气氛，如同主人般冷然的红狐刀一吋不差的架在阴阳师的脖子上，以细微之距，刚好触碰在肌肤…
银狐扬起左手，一把夺回阴阳师手中惨淡无色的人儿，「交你了，卧江子。」
卧江子利落接住端木净，「放心吧！」语落，又不放心的开口，「银狐，你……」
「你的工作是救人。」银狐不看他一眼，握着红狐刀的手微微泛红…
「冷静！」卧江子急呼，担心他失了以往的沉稳──
银狐拿开了红狐刀，水平的唇形扬起，「我很冷静…」冷静到想杀了他！
「你很不智，邪主阴阳师…」语尾未落，凌厉的零式刀法怒然相向，阴阳师利落的回身闪过，安稳落在石椅之上。
「自动送上门的猎物，真是有些遗憾……银狐，」阴阳师冷冷的微笑，「艳红的血液，将是今夜迎接你的极乐飨宴…」
阴阳师右掌一翻，红轮形的月亮闪烁着，「天生红月！」
银狐冷眼以对，红狐刀急速旋转着，身形移动的速度也缓缓增快──
一旁的亭子，卧江子将饱满的真气缓缓注入端木净体内，只见惨白的俏脸逐渐回复红润，呼吸也渐趋平缓…
突然，卧江子猛然一震，急忙收回内力，但却来不及了──
「啊！」他口吐鲜血，连连退后好几步，「这、这是…」
端木净虽然处于虚弱状态，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卧江子……」方才他的真气正运行到心脉附近之时，被一股陌生的气劲挡了下来，完全放出的内力一时收不回，被这余劲所震伤。
卧江子指起指落，点住了周身大穴，「真是高招…」他抹去了嘴角的血迹，冷冷的看着前方激战中的阴阳师…「逆转运行，使用芙蓉参让内力真气排斥外力介入，除了术法，没想到你对药草也有研究……」
「有空在那啰唆，还不如来这扶我起身？」端木净戏谑道，右手伸向前。
「好多了？」卧江子轻轻一拉，便将她扶起，「没想到妳也会被下药…」
「防不胜防嘛。」她微微一笑，对方才所发生的事只字不提。「倒是你，为了我抛下了傲刀城赶来中原，想必伟大的城主找你找急了吧？」
卧江子微微皱眉，「我有事先告知主公……还有，他是你的兄长…」
「我知道，但我总有不认的权利吧？」端木净不耐的挥手，神色暗了下来。
见她听不进去，卧江子也无可奈何，只好把注意力放到银狐身上──
端木净也发现了眼前的战斗，意外瞥见了熟悉的雪白人影，不禁蹙紧柳眉，「他怎么来了？」
「妳说呢？」卧江子浅浅一笑，「一听见妳出事，不出片刻便赶到，这对那位凡事都漠不关心的银狐大侠而言，可是件稀奇事了！」
端木净微微冷哼，冰冷的眼眸不自觉的轻柔许多，「朋友有难，你却在这看好戏？」
「依那位大侠的性子，我若是插手，恐怕没那条命回天外南海…」卧江子耸耸肩，有些无奈的笑道。
端木净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战况…
激战这一方，银狐与阴阳师显然都没有使出全力，这个发现令银狐嘲讽地勾起冷笑──「邪主阴阳师，只有这般实力？」
阴阳师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但出手之间不再保留，他指天化出了无数的掌气，招招皆带着无比的威力，只见银狐接得有些吃力，闪躲的速度慢了下来…
「呵呵……累了？」阴阳师轻笑数声，「逞口舌之能，只证明了你虚有其表。」
银狐冷冷的敛去怒气，收刀同时，阴阳师也停了攻势…
见战斗突然停止，卧江子有些不明所以，对上了银狐的目光──
那是遇上劲敌的兴奋！
他不由得一惊，以往的战斗，银狐从不放在眼里，唾手可得的胜利令他麻木了心智…此次来到中原，与多高手过招后，想必使他的眼界更加辽阔，局限在自身的『零』只会让银狐陷入进退不得的泥淖──
冷风徐徐，四周一片寂静，突然…风向倏地转向，吹落了枫树上婆娑欲坠的片片丹红，落下了血腥，再度划开了战局……
银狐重持红狐刀，焕然一新的气势，再无局限的刀法，彷佛拨云见日，已老的刀法绽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很好，就是这样，银狐…」卧江子微笑，悬挂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阴阳师露出精锐的冷然目光，不以为意的笑着，「试图挣扎吗？猎物就是猎物，终究逃不出猎人的手掌心……」
战斗的走势有如脱缰的野马，快得令人屏息，阴阳师无法思及下一步动作，只能暂时的转攻为守。
银狐再度加快了速度，幽冷的刀锋划开了黑夜的闇息，没有月光的大地闪烁着迅如流星的光芒，银白的锋芒连成不稳气流的弧度，绵绵不绝的朝阴阳师而去，眼看凌厉的刀气就要划上时，一阵低沉鼓声缥缈而至，自远处……缓缓慑住众人的心神……
忽快忽慢、时重时轻，撼人心弦的鼓声顿时缭绕春秋两不沾，然而战斗丝毫没有停歇，一旁的卧江子凝神观察，小心翼翼的开口：「高手…」
端木净也微微一愣，这熟悉的鼓声，只有『她』……
俄顷，鼓声骤然转为悠扬慢调，只见战斗中的两人停了下来，银狐忽感头晕目眩，连忙收束心神。
但看阴阳师却是皱眉不悦，静默不语……是『她』！为何在此时出现？难道『她』不知这一出现，会坏了计划？
花影纷飞，自空降下一道体态玲珑、手持鼓器之女子人影，鼓声，也乍然停住──
「妳提早出关了。」阴阳师冷淡的口气，并没有让女子生气，反而盈盈娇笑出声…
「感受到你不属于以往的波长，特来看看是什么样的事物让你动了心。」女阴阳师眼眸柔和一弯，却溢出冷冷的气息。
「的确是善解人意…闭关修炼也同时修身养性了？」阴阳师柔声说道，语气充满了嘲讽…
「不要发怒呀……」女阴阳师笑得更柔了，「为了能够抵抗『他』，这也是我们当初的共识…如今，你的心思却没有在这了…」
阴阳师默然，似乎是被一语识破，但却淡笑着。
「来看看……春秋两不沾来了这么多贵客，你的交友何时如此广阔了？」女阴阳师不怒反笑，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这位…哟！」她温和的笑容黯淡几分，「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妳阻止战斗究竟有什么事？」阴阳师微怒的问道，他不喜欢她看净儿的眼神，她一向是自私的……
「多年来第一次的良心发现，而修炼也差不多完成了…」女阴阳师冷冷的瞥向端木净。
感受到女阴阳师隐隐的敌意，端木净并不意外…事实上，在多年前，阴阳师就为了她，和女阴阳师发生无数的争执…
「珍贵之血…你还没动手吗？」女阴阳师冷冷的问道，眸光扫向一脸泰然的阴阳师。
「我自有分寸。」阴阳师脸色僵硬的说，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时机未到…」
卧江子一旁听他们的对话，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原来你是有目的的！」他愤怒的指责阴阳师。「难怪当初你会帮助凤云，因为你早已计划好了一切──」
阴阳师一贯的淡笑渐渐敛去，无奈的表情意外地出现…
端木净淡淡的看着他们，对这话题不感兴趣，「卧江子，我们走吧！」
「妳认为妳离开得了？」女阴阳师手按鼓面，阻挡之意十分明显。
阴阳师走上前，挡住了女阴阳师的动作，「妳走吧！」
端木净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犹豫了起来……「我…」
始终保持沉默的银狐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臂，快速地将她带离…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卧江子。」女阴阳师若有所指，在卧江子举步离开前，抛下了这么一句话──
卧江子也只是顿了顿，回头礼貌的微笑，「我非常期待。」
女阴阳师挑衅的笑了笑，目送他离开了春秋两不沾──末了，她回头正视着阴阳师，「看来…你是还没准备好。」
「多说无益。」阴阳师面无表情的说，「三昧，去整理出个房间……」
女阴阳师抬手制止，又是淡淡的冷笑……「不用了，太温暖的环境，我可受不了…有事可到深沉雪找我，也希望…是你想通的时候。」
阴阳师望着再度回复寂静的春秋两不沾，一股从来未有的孤寂爬上了心头，一向极爱独处的他，竟也会失去了熟悉感…
凤云……妳一定能了解吧？即使众叛亲离，我也会遵守承诺…
＊＊＊
一离开了春秋两不沾，端木净立即挣脱了银狐箝制的手，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银狐惆怅的看着失去温度的双手，泛开淡淡的苦笑…
随后跟上的卧江子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诡异气氛，决定先打破僵局再说。
「净尘，妳不该如此大意。」
端木净挑眉，随即回答道：「棋子只有棋子…我很清楚事情的利害关系。观棋不语真君子啊，卧江子。」
「但愿妳是真正明白……」卧江子凝视着她，「另外还有一事，关于当年凤族被灭的案件，主公已从龙冥阁中调出当年的纪录，凶手并不是兽族。」
端木净装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冷笑问道，「哦？死的东西如何证明当年活生生、血淋淋的惨案？」
银狐闻言，脸色一黯，「说清楚，卧江子。」
面对两人的无形压力，卧江子想说，但却有点不情愿…「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吧！」
「真是啰唆…」银狐冷冷的睨看，「去哪？」
「银勾苍月吧！」卧江子浅浅一笑，「一同来吧，净尘？」
端木净耸耸肩，表示没有意见。率先迈开步伐，走至卧江子身旁低声交谈着。
形同被冷落的银狐，万般不是滋味，一双美眸死盯着前方两人亲昵的模样，拼命压抑住上前拉开他们的冲动。
卧江子一面与端木净交谈，眼神略略向后瞥，抛了个像是挑衅的眼神。不给这只骄傲的狐狸一点苦头吃，就有点对不起净尘了…
银狐冰冷的目光冻得卧江子浑身发冷，但眼前那位『军师』似乎在考验狐的耐性，有意地撩拨某人的怒火……但他并没有如那位军师之愿，保持着原本冷淡的表情走到前面。
一个清脆柔嫩的笑声突然自后方逸出，银狐和卧江子不约而同地朝发声处望去，只见端木净轻掩小嘴，一抹淡淡的笑容浮现在方才紧绷的脸上。
「怎么了？」卧江子疑惑的问。就连银狐也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没…」端木净移开了手，微笑地说，「走吧！」
卧江子与银狐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地继续往前走……
到底什么事情那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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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勾苍月
经过卧江子的一番解释后，才知道当初颠覆掉凤族的元凶，是邪帝手下四族之一的虫族。
「为了能够确保四族龙头之宝座，虫族元老秘密会晤兽族长老，想藉由两族的合作，共同对付当初呼声最高的凤族。」
「虫族元老？」端木净挑高右眉，似笑非笑的问。
「是。但此人之姓名已不可考…」卧江子皱眉说，「由于这样的举动，造成四族分裂为两大派系。凤族人生性不喜权势，提倡和平，所以对虫族暗中的挑衅并没有多加防备…直到有一天，翼族前来提出警告，并表示会全力支持……」
「翼族会提出警告？」端木净再度回复冷笑，「那真是天要下红雨了。」
卧江子看了她一眼，再度缓缓开口：「这样的紧张气氛持续了一个月，虫族突然释出善意，表示要邀请凤族、翼族、兽族等各族长老至虫源聚会。凤族长老不疑有他，偕同翼族如期赴约。然而，缺乏防备之心，正是凤族人最大的致命伤…」
「愚蠢……」端木净冷冷的说，努力维持漠然的表情有些崩塌…
「唯一看穿这场阴谋的，是已从凤牒中除名的神官──端木凤云，也就是净尘的母亲。但当时她在凤族已经没有任何地位与份量了，长老听不进她的劝言，甚至认为她是有意挑起四族战争，而将她逐出凤族。」
「然后呢？」银狐冷然问道，夹带着丝微的着急。
「宴无好宴。结果就如同凤云当初所想的，虫族不怀好意，趁着凤族长老外出，联合翼族攻入凤族部落……」
「那兽族……」银狐急急问道。
「原本是要与虫族合作的兽族，后来才知道虫族的目的不只是取得龙头宝座而已……」卧江子叹了一口气，「为了改善虫族血统的卑劣，他们想取得珍贵之血，也就是凤族和人族的后代之血。」
端木净睁大了眼，脸色倏地刷白，身子微微的颤抖着…
银狐不容她拒绝地轻轻搂住她，抬眼对上卧江子充满无奈的眼神…
「继续说。」
「凤云是凤族内术法第一的高手，缺了她，再加上长老外出，其它神官所剩无几，一夕之间，象征人间乐土的凤族部落化为熊熊火焰，无人生还。」
「长老呢？」端木净缓缓静下了心神，双眸微闭地问道。
「也死了……争权夺利的鸿门宴，只有虫族与翼族长老存活，他们才是真正的阴谋者…」卧江子缓缓的说，「事发后，消息立刻传遍天外南海，邪帝得知后十分震怒，命人调查凶手。这时，虫族长老出面，将所有过错推到兽族身上，而预先准备好的假证据，全都指证历历……邪帝一怒之下，将兽族贬为天外南海最下等的奴隶，男的世世为奴，女的代代为娼。」
「令人可恨的废物！」再次换成了银狐耐不住脾气，端木净连忙抱住了他，让银狐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的举动。
「不可冲动，等卧江子把事情说完…」端木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举止，只是一心地想阻止他。
银狐几次深呼吸后，怒容缓缓敛下，恢复原来的淡然。
「就这样，兽族被贬为奴，翼族则被逐出四族之一，族人从此四处飘散，下落不明……而凤族唯一生还的，就只有凤云和腹中胎儿的妳。」
「故事结束了？」端木净惨笑问道，「真是曲折迷离……」
卧江子担忧的看着她，「净尘，妳的母亲交代，不希望妳为族报仇。她认为不该让下一代来承受这样的责任。」
「哈哈……」端木净突然笑出声，「报仇？我没有立场去报仇，凤族的一切就和傲刀天下一样，与我无关。我在乎的是母亲的冤死！」
卧江子皱眉，欲言又止地凝视着她，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关于妳母亲，我只知道这些，妳也别多想了…事隔多年，相关的人证也都死了，要查也无从查起…」
端木净低下头，默默不语。反看银狐这边，卧江子知道，又有另一个麻烦了…
「你知道，从破鬼楼之后，很多的谜团都围绕着我，好像都一致的指向我的身世，难道你不该做个解释吗？」银狐冷淡的口气听不出喜怒哀乐，彷佛无关痛痒。
「银狐，现在的局面已经很乱了，我不希望你也来蹚浑水。关于你的身世，时机一到，我自会全盘告知。」卧江子烦躁地说，右手揉了揉眉心。
正当三人陷入一股沉重的气氛之时，银狐警戒地抬起头，狐耳微微摆动着。
「有人来了！」
两道人影以极快的轻功奔来，其中一个熟悉的轮廓，让端木净感受到不安的征兆。
奔驰的两人，来到端木净眼前便停下，有志一同地朝端木净一跪！
「端木姑娘，求求妳救军师一命！」紫月挥虹与冰心血魄悲痛地大喊。
「什么？」端木净对于他们的行为摸不着头绪。这不是四无君身边的护卫吗？难道……
「军师被青阳子和剑君围杀，但是不准我们插手……」紫月挥虹心急的说，「而且军师还身重剧毒…」
不待他说完，端木净飞也似的冲出银勾苍月，脸上焦急神色让她加快了速度，极大的恐惧笼罩着她的心……四无君，月初聚会还没到，你要是缺席了我绝不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