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记 下篇9（1 / 1）

十八

相见不如不见，如此便可不相知！

相知又何妨？

相知亦可不相思，

怎奈又相惜。

相惜又何妨？

相惜亦可不相恋，

何奈却相偎。

相偎又何妨？

相偎亦可不相续，

无奈已相许！

但恨相见已相托，相见何如不见时？

央仓嘉措这首诗在脑海里回旋了不止十遍，陆紫琳仰头看了眼黑板，化学方程式已经蚕食了半壁江山。笔尖在纸上滑动，写下“H2O相知又何妨，相知亦可不相思”，一愣，觉得接不上黑板上的字，忙用笔划掉。

幽幽叹了口气，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昨晚，伍赵到寝室去找她，两人去了学校北边的花坛，以前两人的私密空间。

伍赵望着圆白的月亮，说：“我们和好吧。”

陆紫琳知道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被她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于她来说该有多难。她抢了她的男朋友，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亦是被逼到了绝境，退不了……

“这一个多月我想了很多，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和萧泽在一起的时光，每次提到你时他眼中的神色……”她吐出一口气，垂下头，“我不想我们的友谊就这样完结……”

她没有再说下去，其实想说的还有很多，割舍的痛太难耐，两边都是至关重要的人，已经失去了爱情，就尽可能的抓住余下的吧。

她不是善良，只是有自己的骄傲。

陆紫琳明白，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冰蓝色的蝴蝶从袖口飞出，伍赵低头看见，咬着唇扭过头去，眼眸被刺伤，划到心底，带着陆紫琳的心也微微颤抖起来……

“他为什么喜欢我？”陆紫琳想问伍赵，但一直没有问。问出来了就像是炫耀，她对她已经够残忍，何必在伤口上撒盐。

她只能问萧泽。

“我不漂亮，脾气又差，你为什么喜欢我？”她问，初夏的阳光正好，打在脸上，将睫毛染成金黄。

似是很惊讶的，萧泽道：“原来你知道啊。”

不漂亮，脾气不好什么的，原以为打死她她都不会承认。

陆紫琳懊恼的转过身，不理他。

萧泽笑着扳过她的身子，“我说。”他望着她，眼神认真起来，“那是高一上半学期快要结束的一天晚上，我看到一个女孩蹲在月桂花坛里哭，她哭得那么伤心，好像世间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令她高兴起来。我站在紫藤花的树影里，想她为什么那么伤心……”

他的目光深沉，望进陆紫琳心里。

心中一动，忙望向别处，嘟囔道：“我哪有哭过，你肯定是看错了，说不定是别人。”

“是别人，是一只偷喝了仙酒的小狐狸，害怕被罚，躲在哪儿哭呢。”他扬了扬眉，戏谑的表情。

“你才是只狐狸，狡猾刁钻，还说别人！”陆紫琳推他，被他一把拉住，倒在了他身上，头顶繁花似锦，不及他眼中一片菁华……

十九

萧泽还是没有回答陆紫琳的问题，但是她不想再问了。

他总是惯着她，她使小性儿，有时候脾气倔得让他也无可奈何，他都容忍了。

每次闹过别扭陆紫琳都有些后悔，偷偷去瞅他，他却是一派淡然，从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下来看。

陆紫琳偎过去，不敢看他，指着书说：“这本我看过的，故事情节不错，就是语言描写差了点。”

他扬眉，声调同样扬起一个高度，“哦？”

她的脸在这一声“哦”中红了，不知所措。

他笑，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问，“既然这样我就不看了，你给我讲讲吧。”

他的气息就在耳边，仿佛是故意的，撩动她的鬓发。她去推他，手按到他胸口，灼热的温度，心脏的跳动稳健有力。心中一惊，抬头望进他的眼睛。

“……我错了。”半响，她垂下头，声音虽然低，但很清晰，眼睛浮起一层雾气。

他抬起她的头，让她望向他，声音凝重而认真，“我不怪你闹脾气，在很大的范围内都可以原谅你，但是不要让我看到你的黑暗。”

他淡淡的说出，却让她心惊。记起一周前学校捐款她说过的话。

“同情这些人，我倒是宁愿为魔鬼哭泣。”人世间悲惨太多，她自认不是个善良的人。

他望着她，淡淡笑着，她眼睛中有笑意，所以他也没有当真。

然而相处半年，他已经将她看透。他知道在她柔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怎样阴暗的心。她是一棵黑暗中的藤，苍白且拒绝阳光。不管外面怎样阳光普照，她看到的永远只是黑暗。

嘴角微抬，她笑问：“看到了又怎样？不要我了么？”

他也笑了，“说不定。”半真半假。

这只是开始，精美的珐琅花瓶碎开的时候总是先裂开一缝，之后缝隙越来越大，最终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