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如此坚定的口气,只怕没有会怀疑这个敏锐的小家伙。
青衣轻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的额娘?”
“额娘不喜欢笑。”
“那我不笑。”她有心捉弄这个不懂尘事的小屁孩。
“那你也不是我的额娘。”
“那我怎么做才是你的额娘?”
小札图瞪了半天青衣嘲笑的姿态,鼓着两腮,做了个鬼脸,“哼,我告诉阿玛去,你不是我的额娘。”
青衣见大事不妙,也就跟着他跑了出去。
此时,书房里,札西坐在椅上,品着茶香,札伦却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札克依旧批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公文,加上开春也需要准备很多的事项,比如牧场的分配,羊群马群的安置,太多太多的公事让他忘记了一个人,或者是他有心想要遗忘这个无情的女人。
“青衣醒了。”
札西像往常一样,照实向札克说来。可惜札克这个无心之人早就忘了还有一个叫做青衣的女子的存在。他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有听到,或者在假装听不到,也没有回答些许的关心。札伦反而多心提起自己心里装着的疑问,“她好像变了。”
“变了?”札西轻笑。
“变得有点,有点像…萦玉。”他说得很小心,深怕惹得大哥不高兴。
“哪里像?”
札克放下了手中的笔,札伦的这个问题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明明青衣是青衣,萦玉是萦玉,青衣永远也不可能是萦玉,萦玉永远还是萦玉,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
被札克瞪得心慌,札伦就低着个头不敢多说什么。
札西见这样,也就帮上了一嘴,“其实她们是姐妹,打小一同长大,当然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相似?
那个女人弯着腰想着钱想着权,根本比不上萦玉的一根脚趾。
札克对青衣的态度依旧是那么强烈的不在乎,又或者在心里那一块小角落,早就生出了那一棵不在意的小苗,天天他又以恨露灌溉,日后的参天大树只怕会伴着痛苦的清风吹来。札西看得明,可苦了那些局里的人。
“阿玛,她不是额娘,阿玛,她不是。”
小札图那笨拙的小动作,一下子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脚,又在地上滚了一圈,小脸的小稚气撒到了札克的脚下,平时不与自己亲儿子亲近的札克倒也对他视而不见,继续批他的公文。
跟在小札图身后而来的青衣终于见到了那个等不到的人。
他就在眼前。
好几个夜里,多少的相思泪,那个不说再见的书信,他看到了吗?他想到了吗?或者,他和青衣正处于浓情蜜意之时,根本忘记了还有一个叫做萦玉的人的存在。现在,不管是青衣,还是萦玉,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何况是他们。
“阿玛,她不是额娘。”
“出去!”
札克这一吼倒把小札图的眼泪给吼了出来,一个亲爹不爱亲娘不疼的小孩子正处于一种无助的边缘,就连青衣也吓了一跳。札伦不由的抱起那个没人疼爱的小札图与札西一同退出了那两个人的恩怨之中。
此时的青衣依然是那么的激动,她恨不得冲上前去,问他,为什么?
但是,她问不出口,连日在床上养病,他都未出现在她眼前,可见他的心里还是有她。如果他心里有她,那他为何不来见她?她很想知道,他爱不爱她?如果是爱,那她愿意再与他相守。又想到现在的模样,她就怯步了,有谁会相信灵魂之事?她不想再自欺欺人下去,再往前一步,也不曾在那里。
待青衣带着沉默走后,札克才往门外看去,只可惜伊人已去。
藏在地下的是天牢,躲在阳光下的是人心。那颗隐藏不住情事的心也甘愿活在没有阳光的天地下,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札珠那颗已死去的心,心口那阵空虚的感觉活活把他折磨得不成人样。当他看清来探牢之人,那潭死水也就活了。
“你怎么在这里?”
札珠的狼狈,青衣看得不是滋味,角落的几处稻草这么的薄,他会冷吗?看他连嘴唇都磨破,整日以老鼠为伍,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你这是干什么?萦玉死了,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你再怎么折磨自己,她也是一个已死的人。”
“住口!”
“可笑,抱着那个死人梦,不觉得恶心吗?”
“我要撕烂你的嘴!”
“来啊,我等着,只要你还能活着走出来。”
“青衣~你这个贱人~”
黑色的指甲,肮脏的双手,不停的向空气中挥动着那充满恨意的拳头,置身于牢外的青衣更为札珠的辱骂而鼓掌,他做得很好,只有这样做,才能有活着的力量。然而札珠却在心里骂了青衣个千万遍,什么粗劣的字眼,针针刺到中心,利落又不重复。他骂累了,喊哑了,又看青衣不痛不痒的看着笑着,心里就生下这样誓言:只要还有一口气,青衣将是他札珠永远的敌人。
青衣见他生气那样十分可爱,又笑道,“怎么不骂了?”
“滚!”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么没礼貌。”
恶心的吐沫喷得青衣一脸都是,她又好气又好笑,气自己好心捞个坏人脸,笑他不知情字已在此。
“就算死在牢里,我也不会因你而出去,马上滚!”
杀红的眼,那条河里只怕全是他杀青衣流下的红水,不过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坐在黑天的牢里,他只能凭空把那个女人杀她个千万遍,让她永世不得投胎。
达到了目的,青衣管不着黑天辟地的谩骂,她只管一步步走出这地下的黑道。当阳光撒在她身上,爬在路边的蚂蚁也该偷笑了。
戏遍了世人,世人也会因戏而圆场了。
只怕圆了这个场,却漏了这个梦。
经过几天的观察,她看到了周围的人是如何巴结这位青衣格格,而这位青衣格格又是如何在孤寂中活着,尽管别人嘴里说出来都是好话,待那杯茶端来,又是另一回事了。特别是那个玲儿丫头,穿得一身黄衣裳,那个黄犹如初生婴儿的大便,淡淡又有点黄。嘴里吐出来的话也听不入人耳,一会儿道其他丫环的不是,一会儿又称自个儿的聪明,乱七八糟听不明就不理了。
还有一个叫兰嫂的人,说是厨娘,背地里偷偷往自己的嘴里塞尽了多少的山珍海味,还一个劲的道府里的是非,嚼动的舌头只有在山珍海味送来之时,才能止住。
青衣可是头两个大,不知如何是好。
要是换了这两人,又怕传出什么难听的谣言。唉,总是左顾右虑,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想那些没用的点子还不如花点时间对付正向她走来的度烟,“青衣?哟,跑这来吹风,不怕着凉呀。”
“有山有水,图个心情。”
“额娘就没有这个心情了。”
“额娘有心事?”
度烟叹了口气就道,“一想到札珠那孩儿,额娘揪心啊,这几天睡着就想到他,一想到他,心里就难受。你说他,你阿玛都放过他了,他还不愿意出来。额娘也没能说得动他,也只好放他自生自灭了。”
“他还好吗?”又湿又闷的牢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是病糊涂了,发着烧也不肯出来,就在刚刚,额娘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叫上了五六个人,才把他拽了出来。大夫说他受了风寒,过几日就好。额娘怕的是他病好了,人又跑回牢里受罪。”
“要不,我去看看他?”
“别,不是额娘不让你去,札珠一见到你,就激动得拍桌摔椅,要是你又有什么三长两短,你阿玛非剥了札珠层皮不可。你万万不能去看札珠,就算遇到他,你也避避,为了自个儿着想。”
青衣见度烟唠叨得停不了口,就假装病痛回房休息。谁知还未转个弯拐个角,就碰到了小札图,他拿着一封装着满满是字的书信跑来,“给,阿玛说给你。”
待她摊开那封书信,详读时发现这封书信竟是一封休书,一封绝缘书。
她好好的呆在自己的活动圈里,一举一动小心走着,就连呼吸喝水也轻轻慢慢,他是嫌她不动色声,不去惹他,不去闹他,现在倒好他先主动出击,看她还动不动。
青衣大步大步的走,小札图就在拐弯处跟丢了她,也只好独自一人坐在假山边上的小石阶上,唱起青衣经常哼起了小调,“玉儿衣儿小小个,大人小人边边站,抓了个盆瓢,全都散,全都散……”
门门是廊,盆盆是景,晾在一边的两个人低着张脸,札西啃着袋里的爪子花生显得乐哉,札伦徘徊不定,一会儿定在左边的门拱边,一会儿挨着右边的小木桩,来来回回不停地唠道,“疯了,大哥疯了。”“疯了也好啊。”札西递来的好意被札伦一意推开了,“这什么状况?你还有心吃这些?”“不吃?等何时?”“二哥,你不是最了解大哥吗?你说说大哥这次这么做是有什么目的?”“我也想不明白。”塌下半边脸的札伦自是沮丧,“那大哥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