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无可逆转(1 / 1)
从凤轩殿出来,冬日夜深,北地的盛京,凉风刺骨,灯火通明的凤轩殿,热闹似乎才刚刚拉开帷幕,新一轮的歌舞又开始上演,管弦丝竹,绕梁不绝。
南宫静深落下几步远,前面的少年,乌发墨瞳,紫衣长裾,猎猎生风,明明应该是贵气清润的少年,眉宇间却隐隐流露出隔世的淡泊和沧桑,这样的矛盾却这样的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回想方才在大殿里,因为容槿的回答,皇后气得差点晕过去,皇上当场摔了酒杯,拂袖而去,连清韵公主的一贯好用的撒娇痴缠,也在皇上毫无实质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场面一时尴尬难言,南宫静深却清楚的看到这个少年的眸子:风过无痕,波澜不兴。
容槿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在你的眼底留下一个影子?
自皇上离开后,柳氏虽然勉强带着几分欢颜接受众位大臣的恭祝,但那乍青乍白的脸色,微微抖动的手指以及为微不可察的扫向容槿的目光,无不显示着她已经被容槿气疯了。
“好像有些不对。”南宫静深和邻桌的仁亲王世子南宫宁阁说话有些心不在焉,他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于是又看了一眼上座的皇后,那偶尔闪过的怨毒,实在太过骇人,柳氏虽然算不得胸襟宽大,但作为一国之母,起码的气度还是有的,容槿刚才贸然顶撞她,搅了她的寿宴,怨恨是应该的,可至于这样吗?
“怎么,担心你的心肝宝贝了?”南宫宁阁也不是瞎子,南宫静深那么明显的走神,他看不到才怪,“放心吧,再怎么样,皇后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动手,那不是授人口实吗?”容槿刚进宫,在皇后寿宴上遭遇不测,就算不关皇后的事情,她都难脱干系,何况今天又和皇后有了口舌之争,如果容槿出事,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一定是皇后,她没必要将自己放在众人眼皮底下。
南宫静深懒懒的扫了他一眼,仁亲王是南宫皇族世代的宗族长,家风一向以严谨公正著称,偏生到了南宫宁阁这一代,出了这个一个泼皮无形,风流天下知的世子。
“那是指的一般的情况下。”但今天那女人显然有些失常,“还有别那么叫他。”他不喜欢别人用那种略带轻浮的语气称呼他。
“我难道喊错了,他不是你的心肝宝贝?”南宫宁阁勾唇戏谑,歪歪身子又向他这边靠近一点,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语气一正:“不要告诉我,你认真了,南宫静深,我承认,这个容槿确实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但你该明白,就算宗族这边,我可以给你帮忙,皇上那一关你能过去吗?皇上这些年对你的栽培和希望,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退一万步说,即使皇室同意你娶一个男妃,那人也不可能是容槿。皇上有多恨容家,你这事就有多困难。”
南宫静深脸色一凛:“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真的离开柳氏,此时就见刚才出去的一个小宫女又悄悄的回来了,耳语半晌,柳氏听完,眼睛里终于出现一丝笑意。
虽然没有听到谈话内容,但南宫静深直觉与容槿有关,刚一动身,就被南宫宁阁暗下里扯住衣袖。
“别去,她不会在大殿里杀了容槿。”南宫宁阁也直觉有异,但相比毫无瓜葛的容槿,他更在乎南宫静深掺和其中,会造成的后果,柳氏一党本来就对南宫静深猜忌已久,但双方的敌对一直没表现在明面上,不能因为容槿一个人,坏了将来的大事。
他也知道皇后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杀死容槿,但皇宫里的下作手段实在太多了,谁能保证容槿不会受到伤害。
皇上刚才拂袖而去的意思,他也不是很明白,是对容槿的保护,不想处置他,还是对自己的警告,或者是要借柳家的手除去容槿,让容家残余的势力,和柳家斗个你死我活?
“我知道该怎么做。”
南宫宁阁听他这么讲,也不再坚持,关键是看南宫静深那神情,也不容人坚持。
这一壶新上的酒水,容槿自己倒了一杯,指尖抚摸着杯沿,并不急着入口。
“小容王爷,这酒可是不合口味?”这话是慕加问的。
“不是,只是刚才喝多了,现在身上有些不适。”容槿笑笑。
“我看小容王爷也没喝多少,夜还长着,我敬小容王爷一杯怎么样?”
容槿笑瞥他一眼,并未接话。此时南宫静深大步过来,取走容槿手中的酒杯,同皇后告罪后,带着人一起走了。
出了锦绣宫,容槿看看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掌,无声笑笑,南宫静深,你知道你今天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吗?如果是做戏,入的有点深吧?
“静深,皇后的寿宴结束了吗?”个小太监提着灯笼在前引路,后面跟着一位身着绯色官服中年文士模样的人。
“还没,莫师傅这时才回家吗?”南宫静深放开容槿,眼前这人就是莫凌云,官拜一品太傅,南宫静深这一辈的皇室子弟大半都受过他的教导。莫凌云出身清流世家的湖州莫家,少年时就文名动天下,与容熙,苏远平,南宫江诚等人私交甚笃,俱是一时风流人物。
“最近忙着修订一些古籍,如果没事的话,一起走走吧?”莫凌云自己接过灯笼,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可以回去了。走近两步,看到南宫静深身后的容槿,笑意僵在唇际,眉眼俱是明显一震,再开口嗓音竟然带了几分轻颤:“容槿?”
“容槿见过莫太傅。”
“真的是你,竟然一转眼就这么大了。”莫凌云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着,好像透过他在怀念什么人,“我上次见你还在襁褓里呢,真是岁月不饶人呢?一晃眼都十六七年了,你父王现在身体还好吗?”
父王每次提起过这位挚友,都是溢美之词,说他是一位真正的清正孤标的君子,虽性喜诗书辞赋但并不迂腐,是个性情纯良之人。
容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儒雅温和,让人一见如故,有股难言的柔和气质,这大概就是古人所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吧。
“父王一切都好,只是现在不便四处走动。”
莫凌云点点头,他都明白的,容熙现在有难处,但他不相信皇上会对他下死手,所以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静深,你有时间就带容槿到我那里走走,这个孩子,我看着喜欢,让我们多说说话。”临分手前,莫凌云又再三叮嘱道,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南宫静深自然答应着,莫凌云又对容槿道:“可惜云铮现在湖州老家,不然就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了,云铮的性子也随和得很,你们一定能相处的来。”
“会有机会的。”容槿亲自把他扶上马车,轻笑安慰道。
“恩,总会有机会的,要静心等待。”莫凌云一语双关。
*
“下雪了,容槿。”
雪花从暗沉沉的天幕下飘散下来,一开始还零零落落的,不一会就一大片一大片弥漫了整个视野。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吧?”容槿有些欣喜得笑开了眉眼,临央是南方,冬天很难见到雪花,偶尔有年份天气异常,下场雪,但都夹着雨水,刚落到地上就化了,这些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走吧,这盛京的雪不下个一两天是不会停的,回家再是一样的。”南宫静深示意马车过来,颇有些宠溺无奈的望着眼前笑得一脸餍足的少年,说他少年心□,有时候他有成熟的让人看不透,说他心思深沉吧,此刻又笑这么明净无垢。
不管怎样,我还可以在这么近的地方守护着他,其余的一切慢慢的来解决吧。
此时皇宫的另一边,皇上的寝宫泰和殿里。
南宫秋湖已经沐浴更衣,还没就寝,他只着白色单衣半侧在暖榻上,外面虽是大雪纷飞,寒冬料峭,但泰和殿地龙烧得热,竟丝毫感觉不到凉意,两个贴身伺候的宫女一左一右的分立两侧,正在给皇上小心仔细的擦着已经半干的头发。
“主子。瑜王世子和容槿已经出宫了。”对于凭空出现人,两个宫女似乎已经司空平常,眉眼未抬,手上的动作未停。
“皇后那边怎么样?”南宫秋湖把手里的奏折放下,吴果接过来,转身把准备好的茶递上去,南宫秋湖也没在意,只喝了一口,眉头微蹙。
“皇后娘娘给容槿下了千机,容槿好像有一点察觉,并没有喝,后来被瑜世子就将人带走了。”
千机啊,虽不是顷刻间夺人性命的剧毒,却足以使人在短时间使人神志不清,做出大为反常的暴力行为。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他可以慢慢侵蚀人的心智,且无药可解。宛若,宛若,你真是每次都让朕对你刮目相看。
“皇上,这杏仁茶,凉了,苦,您赶紧趁热喝了吧。”
南宫秋湖怔怔看了几眼手中乳白色的茶汤。
“皇上,这里面加了野生的柃木桂花蜜,不仅冲淡了杏仁苦味,还有清火,润燥的功效。”
“老吴,你什么时候对医术也有研究了?”南宫秋湖淡淡的眼风扫向他。
“老奴哪里知道这些啊?还不是那个小容王爷说的?”吴果赔笑两声。
“这个容槿倒会做人,这人刚见一面,你就倒向他那一边了?”南宫秋湖说话的语气不重,甚至算得上慢条斯理。
吴果却是脸色一白,“噗通”跪了下去:“皇上明鉴,奴才是万万不敢的。”当年的爱有多深个,现在的恨就有多深,他知道皇上要把容家置于死地的决心有多大,他心里也清楚无论如何不能和容家扯上半点关系的,可那个无法让人生出仇恨之心的少年,又何其无辜?
南宫秋湖想起容槿说这些话时,眉眼殷殷,不禁心中一阵烦躁。
“玄二,容槿那边的事情,你们暂且停手。”
那夜的雪果真如南宫静深所说,足足下了两日才停了,雪后连续几日都是大晴天,积雪融化的很快,也许是因为园子里温泉的原因,那几棵枫树即使入冬了,依旧灿若烈阳。院子里不时会有小鸟雀来觅食,让侍女寻了些碎米过来,容槿没事的时候就喂喂鸟,起先可能因为害怕,没有过来的,这两日胆子倒是大了很多,也不理会窗边有人,自顾跳上窗台啄食起来,有一两只特别胆大的,甚至还跳到了书桌上和容槿正在看的书页上,屋檐上的冰凌子整块的融了下来,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很大的响声,这些鸟雀受惊而起,又远远的飞出墙外了,
赐婚的圣旨最终还是颁下来了,婚期就定在明年开春。当今皇上唯一的掌上明珠,大宁的长公主和大长公主之子的联姻颇受世人的关注,
另外一件大事就是有北原太子亲自带领的使臣团,不日即将抵达盛京,南宫静深这些日子一直在忙这件事情,虽然北原已经向大宁称臣纳贡,但国力仍不容小觑,再加上这次是由北原的储君亲自率领。接待的规格自然是更上层楼。
作者有话要说:说点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