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事朝夕变（2）（1 / 1）

她有一瞬的怔忪，深呼吸，慢慢抬起了手。

她弹的，是最寻常不过的曲子，《醉花阴》。

琴音只一个回转，便听得笛声应和，纠缠着琴音缠绵而出，缭绕而上，如藤缠树而花满枝，更衬得琴声忧而不愁，清而不淡，恰处处浓情、点点思念，绕梁三日犹不肯息。

陈蒻香愣了一愣，抬眸，竟见淮安王唇边一横玉笛，眸里一点水光，如雨如雾慢慢拢住了自己。

她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心弦骤然乱了一分。那人眸子里便漫出一丝笑，清灵的笛声瞬间缠住了她的心。

待到琴音终止，笛声仍旧沉吟，追而不得、觅而无踪，辗转再三、徐徐停歇。

众人都陶醉其中。

许久，华妃轻轻鼓掌，叹道：“昇儿果真得你母妃真传，只是一曲《醉花阴》，竟能演奏得如斯美妙，若是换一曲雅乐，本宫真要三日不知肉味了！”

“华母妃谬赞，是陈小姐的琴弹得好。有女如此，有才如斯，端的是让人动容。”

一旁的沐云旸抚掌而笑，懒洋洋道：“是不错，当得起二哥夸奖！”他顿一顿，抬手慢慢拨弄额前长发，“这可怎么办呢？这个人，旸儿也想要呢！”

“什么？”

沐云旸却浑然不觉，只是慢慢笑着，半侧了头细细品茗，“呵呵，这个人，旸儿要了，旸儿喜欢她。”

“放肆！这是什么场合，由得你胡作非为！”一直没有说话的贤妃便呵斥出声。

沐云旸却只是无比懒散地窝在椅子里笑。他慢慢抬手，指向了陈蒻香，笑道：“母妃不愿意么？那可怎么办呢？本王看中了她，就要她！”

陈蒻香便觉耳边如雷炸响，竟猛然抬起头来，视线从一脸邪魅的沐云旸脸上划过，呆呆看住了那高高在上的淮安王。远远的，便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他一双眼，水一般潋滟，雾一般缭绕。她愣了一愣，不由打了个寒战。

那一日，好好的一场九华会，不欢而散。

可众位小姐却没有被恩准回家，即便是家在京中的豪门显贵之女，也不得离开倾云宫半步。

每个人，都在不动声色地等待着，也疲惫着。

素日闲暇，便有流言肆虐而起，句句直指陈蒻香。

可陈蒻香却只是不动声色，眼中数不清的审视，牢牢盯住了陌九如。

“九儿，你的名字，可真是取自《诗经•小雅》？”

“姐姐说什么？什么小雅大雅？”

“九儿，你怎么会认识那么多名菊？”

“九儿没跟小姐说过么？九儿祖上是做花匠的……”

陈蒻香看了她一眼，“九儿，你端的是伶牙俐齿……那天，谢谢你。”

九如抬头，就瞧见了她如水雾般朦胧的眸子，忽然觉得有一点冷、有一点怕。

遴选后的第九天，圣旨终于到了。

“……振国将军张凯岩之女张瑾瑜，赐婚予皇二子云昇，封从二品贤姝夫人，居丛德宫主殿。平安侯孙予志孙女孙玉娇，赐婚予皇九子云昕，封从二品贤贞夫人，居镇德宫主殿……”

没有沐云旸。

也没有陈蒻香。

一句都没有提及。

陈蒻香怔怔地跪着，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脑中隐隐作痛，竟什么都听不真切，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有紧握着的一双手，隐隐地泛着疼。

“……钦此！”

宫监异常尖细的声音猛地拉回了她的思绪，便又听那宫监说道：“已经为诸位参加遴选的小姐安排了车驾，诸位都可以回家了。”

陈蒻香不动声色地拭了拭眼角，起身抬头的时候，沉寂的脸上便只剩了一片无边的冷淡，看不出丝毫情绪。

那传旨的宫监走了，众人却都不曾离开，只是无比安静地站着，可那安静却只是一瞬。顷刻间，人群中慢慢充斥起低低的议论声，听不见在说什么，只有一片嗡嗡声，无边无际地漫延开来。

“姐姐……”见陈蒻香一动不动地垂首站着，九如伸手扯住她的袖口，“姐姐？”

陈蒻香笑了一笑，回身牵住了九如的手，“咱们走。”

“怎么？陈小姐这就想走么？不恭喜一下两位妹妹？”不知是谁吐出这样满是讥讽的一声，而随着这一声，人群迅速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立即都聚集到陈蒻香身上，讥讽的、旁观的、冷淡的，一起向陈蒻香射来。

陈蒻香轻轻屈膝行礼，道：“恭喜二位妹妹。”

“只是这样而已么？”那不相识的女子却昂了头挑眉轻笑。

九如本能地向前走了一步，想将陈蒻香护在身后，可陈蒻香却一把牵了九如的手，挺身站了出来。她眼中的冷漠碎成冰末，泼洒了众人一身。环视一圈，她慢慢收回目光，冷冷说道：“妹妹还想怎样呢？还请不吝赐教，亲自示范的好！”

那发难的女子被陈蒻香的气势吓了一跳，她愣愣地左右看看众人，“你这叫什么话？”稍一停顿，她索性把话挑明，“陈姐姐怎么能和我们一样？遴选那日姐姐那样的大出风头，令淮安王、静安王齐齐瞩目，咱们谁人比得了呢？妹妹倒是还等着恭喜陈姐姐来着，谁承想会有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