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十六章 焰里寒冰结(下)(1 / 1)
今晚再更一章。她整个人像被流光萦绕似的,明明隔了这么多人,吕长清还是一眼就发现了。
“恨?吕长清,我为什么要恨你?那些所谓的‘过去’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你觉得有利可图便敷衍陪我玩玩,觉得无用便放任我自生自灭,从来只是我的自作多情,既然从来不曾拥有过,又何谈恨呢?我反而应该感谢你这些年为爹爹之仇所做的一切,算起来你还是我郁倾月的大恩人呢,我感激你都来不及,怎敢恨呢?至于你说我喜欢的是你,我承认,但那也只是当初年少不懂事,一时糊涂罢了。经过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幸福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怜惜眼前人。而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宋离他绝对是能与我白首偕老的人!”
……
她说,她不恨他,反而感谢他替师傅报了仇;她说,对他的喜欢只是年少不懂事,一时糊涂罢了;她还说,她要怜惜眼前人……
眼前人?吕长清盯着舞台上下的两人隔着人群四目相视间自然流动出的情意,本就肃冷的俊容顿时绷得更紧,露出一抹嘲讽地笑。
凭什么一段感情她说想要就想要,她说不要就丢掉?!主动招惹他的人是她,说想嫁给他的人是她,说要一辈子缠着他的人也是她!凭什么,凭什么在搅乱了他的人生后,她却可以如此轻松地就与过去挥别?
强烈的窥视感令倾月侧过头来,看见对面一身暗紫华服的吕长清正阴沉着脸盯着她,见她看过来,也不回避目光,身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凤玉堇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不时踮起脚尖仰首在其耳畔细说着什么,他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就见凤玉堇双颊蓦地绯红,小女儿娇羞之态尽露。
台上长忆舞坊的舞姬们正在演绎着唯美凄凉的梁祝化蝶,曲调缠绵悠长,令人惆怅而惋惜。
再无心情观赏,对着吕长清淡淡一笑,微颔了颔首,便错开拥挤的人群缓缓离去。
漫无目的地游走在长河桥头,整个池州城的百姓此刻都聚集在街心广场,空旷的街上灯火依旧通明,但远离了喧嚣,竟安静地有些寂寞。明月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微风一拂,再美的景致也变得支离破碎。
一股无法言语的酸楚在心底蔓延,望着河面的那轮明月,倾月渐渐出神,以至于连身后的危险都未察觉。
一记吃痛的闷哼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刚想转身眼前却一黑,紧接着便被拥入一具温热的胸膛,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倾月本能想推开他,却被一记猛烈的撞击声惊住,便听一个陌生男子冷笑道:“好一个痴情的吕爷,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这时倾月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察觉到吕长清身子绷得很紧,似乎是在拼命压抑着疼痛,她心一紧,挣扎着一抬头恰好撞进他墨潭似的眸子里,只见月光下他脸色苍白如纸,额际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因为痛苦而少了几分冷峻,多了一丝柔和。
“你,没事吧?”他似乎费了很多力气才问出这句话。
倾月依旧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开口。
“有完没完?快把那娘们交出来,大爷我还赶着回去交差呢!”那人不耐烦地说道。
闻言,倾月这才将注意力转了过去,但那人蒙着面除了一双冷厉的鹰眼露在外面,却是看不出其真面目,但仅是这一眼倾月便猜到此人来历,心中顿时惧意腾升,整个人如跌至冰窟一般,浑身冷颤着躲进身旁温热的怀抱里,那模样不禁令吕长清想起她刚出狱那日蜷缩成一团坐在马车上的情景,宛如一只被遗弃的猫儿,叫人既心疼又心酸。
那四年里,倾月身上到底遭遇了什么?是谁将那个骄纵跋扈的倾月变成如今这般楚楚可怜?
墨潭般深沉的双眸倏然一紧,一丝狠戾划过,将胸前的人儿牢牢护住,冰冷的嘴角慢慢浮出一抹嗜血的笑意,令对面的黑衣人没来由地一阵胆寒,眯了眯眼,手中冷剑出鞘,电光火石般的速度直直劈向吕长清的面门。
吕长清依然冷笑着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曾移动,黑衣人一心想着他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又势单力薄,心中不免妄自尊大了几分,不疑有他就这么冲了上去,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那剑锋仅差一毫米的距离就要刺入肌肤,那黑衣人却突然面色一变,震惊中带着极其痛苦之色,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事情发生地太快,就连倾月都忘了心中的恐惧,呆呆地望着地上冰冷的尸体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一点点□□罢了。”那口气满是毫不在意,就像在谈论今天吃了什么菜色般理所当然,倾月使劲挣开他,有些激动地冷笑道:“不过是点□□罢了?吕长清,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你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吗?”
“那又如何?他刚刚差点就要了你我的命,若非我早有防备,说不定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吕长清弄不明白她在气些什么,明明刚刚为了救她,他差点九死一生,而她一句谢谢不说反倒指责起他的不是。
“况且凭着如今我在商界的地位,只要与府尹大人说清楚来龙去脉,这事便可轻松掩盖过去。”
倾月怔怔地望着他,好半天才淡淡地笑道:“你从来都是如此,明明错了却也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不计后果地做了自己想要达成的‘报复’……”而我能做的似乎只有永远追逐在你身后。最后一句她没说出口,有些话说出来已无用,反正她已放手了,何必弄得自己跟个深闺怨妇一般?
吕长清受的伤并不轻,完全是凭着一股毅力支撑到现在,此时心弦一松,整个人便昏昏沉沉地栽倒在地。倾月大惊,刚刚的争执早抛到九霄云外,她心急如焚地抱着吕长清,不经意摸到他后背一片湿润,借着月光一看,竟是满手腥红的血,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她只是本能的想要带吕长清去看大夫,奈何他实在太沉,试了几次都无法撼动半分,脚下一滑,连自个儿也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地上,瞧着眼前愈发苍白的俊颜,哭得像个泪人儿。
“月儿,我现在已不是当年那个落魄的穷戏子了,如今的我完全有能力保护自己!”忍痛转醒来的吕长清忽然沙哑地说道,那墨染似的瞳孔里倒映着皎洁的月光,他抬手轻轻擦拭着倾月脸上的泪水,温柔地像是三月里的春风拂过。
“我没事的,宴喜知道我不见了,很快就会寻来,你不用太担心。”他喘着气困难地宽慰着她,唇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倾月恍惚地看着他,幽幽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那时不来看我?”
唇边的弧度顿时僵住:“对不起,月儿。”
“为什么不来看我?”无意识地问着相同的话,纵然明知答案却依旧不肯死心。
“对不起,是我错了,月儿。”轻轻将她搂进怀中,心口的疼痛甚至超过了身上的伤痛,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放任她独自在牢中承受孤寂;如果可以重来,他会包容她的任性,会任由她缠着;如果可以重来,他会在她最爱他的年华里娶她为妻,绝不会在她决定放手时才发觉自己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来看我……”
绵软的拳头一点一点敲打在男子满身是血的身躯上,带着绝望的宣泄,渐渐地……换作紧紧地拥抱。
她恨自己,终是不舍得对他耍狠!
长夜漫漫,寡月上树梢,焰里寒冰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