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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拍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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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非的确是要去西疆,接替景然,率领西疆大军。

只不过奉旨,在此之前,他要先筹款买粮,然后随沈如亮和孟客之他们进京,面见皇上后,方可去西疆。

这一通很是弯弯绕。

就连溶溶到我这儿,和我说了一番后,也叹道:“王爷真是辛苦。”

我往她面上一瞧,笑道:“姐姐可是心疼了?”

溶溶面上一红,道:“我深知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只不过,替他担了份心。”

我笑道:“辛苦是辛苦了些,不过此番若立下了大功,也是值得的。”

我仔细瞧她。溶溶面上果然是一番喜色。

她见我瞧她,便低下头笑道:“我不懂这些。但倘若姑娘说好的,那便是对王爷好的。”

我也笑笑,不答。

深情痴情到如此境地,都只愿自顾自往好处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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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非的筹款并不顺利。民间的织造,绵城一带,都在夏家手中。

但夏容似乎并不买景非的账。

几通折腾下来,江南一带的富庶商人,都仿效着夏家,装聋作哑,任凭景非身为钦差绞尽脑汁讨好他们,他们还是哭穷,说道今年买卖上收益并不好,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钱来为朝廷效力为钦差大人分忧。

但夏家,却仍然有足够的钱,在他家中大摆筵席。

夏家二姨奶奶,六十大寿。

夏容果然孝顺。

这一个宴席摆得气派。绵城有头有脸的人都被请来了。顺带,也请上了我。

酒过三巡,凉亭中有人唱起了曲:“……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

声音悠远,悱恻,清越。

顿时一片叫好。

夏容的席上,有小厮快步走进,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只见夏容微微变色道:“说本公子今日待贵客,没工夫招待他们。”

小厮为难道:“说了,可是钦差大人说,你要不见他,他便招了绵城的地方上官兵,一并杀入这里来。”

夏容冷笑道:“地方官兵,强闯民宅。他这个王爷,居然也是知法犯法么?”

小厮似乎愣了愣,方道:“来的,除了王爷,还有一个是什么孟大人。”

孟客之?

夏容顿了顿,方道:“让他们进来吧。”

我坐得离他们稍远,此时更是往里让了让。

不一会儿,景非和孟客之来了。

夏容笑道:“王爷和孟大人到访,真是蓬荜生辉。来来来,家母大寿,还请赏脸,尝点小菜。”

他吩咐下人给景非和孟客之加了座。

景非似乎还在踌躇,孟客之却欣然坐下。

席间顿时安静了许多。

只听得孟客之道:“夏公子这里可是在唱曲?”

夏容笑道:“哦?莫非孟大人也有如此雅兴?”

孟客之道:“亦常听曲。不知方才唱的是什么?”

有客人接话道:“唱的是《牡丹亭》里的。”

孟客之笑道:“不错,不错。

景非却突然道:“寿宴席上,唱此轻佻曲子,似乎不妥。”

夏容瞧了他一眼,道:“哦?王爷竟是如此认为?这牡丹亭中女子,情真意切,许了终生,纵使是一缕香魂去了,亦是无怨无悔。有何不妥?”

景非冷然道:“戏中之事,做不得真。”

夏容喝了口酒,又笑道:“王爷见惯奇珍异宝奇人异事,自然瞧不起我这市井之人所听的曲子。这戏中痴情女子之事,自然也是入不了王爷的眼的。可怜那女子痴情至此,却无人可怜。”

孟客之笑道:“夏兄,你喝醉了。”

夏容笑道:“我没有醉,区区几杯酒,怎么就能把我给喝醉了?我清醒的很。王爷,你说是不是?”

景非抿着嘴,不做一声。

席上夏家二姨奶奶道:“容哥儿,不许这么跟王爷说话。”

景非站起身,斟了杯酒,对着夏家二姨奶奶一鞠躬,道:“祝姨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孟客之也随着站起来,斟酒鞠躬。

夏家二姨奶奶颤巍巍站起,道:“哎呀,这怎么使得。你如今,是……是王爷啊!这怎么使得,怎么使得!”

夏容在一旁幽幽地说:“姨奶奶,你别管他。”

夏家二姨奶奶朝他喝道:“你住嘴。”又对着景非道:“好好好,我也喝你一杯酒,你们,快坐下吧。”

景非不答,一饮而尽。

亭中唱戏之人早已经住了口。

夏容突然高声叫道:“怎么不唱了?莫非嫌赏钱少?”

琴师慌忙拉上音。

亭中人还未开唱,这边夏容一摔酒杯,骂道:“拉得什么抖抖索索的音。拣你们利索点的唱。”

琴师又正了正音。

亭中人亮着嗓子唱到:“……好景艳阳天,万紫千红尽开遍。满雕栏宝砌,云簇霞鲜。督春工珍护芳菲,免被那晓风吹颤。使佳人才子少系念……”

正听得清澈,却又听见夏容道:“方才王爷说得不错,这般缠绵悱恻的,的确不能入耳。拣点痛快的来。”

他朝小厮吩咐了几句。

小厮领命而去。过了片刻,只听见亭中开始唱道:“……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伯劳东去燕西飞,未登程先问归期。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生前酒一杯。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喝着黄酒,听着这凄切,心内却登时冰凉。

夏容轻笑道:“这一支曲子,王爷听来,如何?草民最爱的,是那‘眼中流血,心内成灰’一句,最是贴切。”

景非道:“你在寿宴上,无端偏偏选了这些个句子,又是何苦。”

夏容哈哈大笑,道:“我这夏府,我夏府中的宴席,由着我夏家人,捡着我夏家人爱听的曲子来。王爷,草民还真要得罪了。”

我瞧了瞧夏家二姨奶奶。老人家只是默默坐在那里,不说话。

唱曲幽幽怨怨。席间却是鸦雀无声。

曲罢,琴声还在依依呀呀,似是把最后一句的唱词又不甘心地萦绕起来。

景非突然起身,拂袖而去。

孟客之紧随其后。

又过了片刻,席间方才有客人小声嘀咕起来。

夏容轻咳了一声,道:“莫管他们,我们喝我们的酒。”

琴师又开始轻碰琴弦。

夏容却突然将桌子一拍,厉声喝道:“唱什么唱?别唱了。拿了赏钱赶紧走人!”

话音刚落,只听“扑”地一声。

琴师被这一吓,琴弦顿时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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