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狐狸(1 / 1)
我瞅着曾阅原来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郎,想起他满腹才学最后只落到了知书院里,报复难以施展,心下顿时起了同情惜才之意,一拱手,道:“曾大人客气了。兰舟只不过一个五品小官,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曾大人才是真正的才学横溢,久仰久仰。”
曾阅一笑,道:“太昭大人之名,京城谁人不知?”
我正色道:“兰舟我不过是一介女流。大人过誉了。”
大景女官,只不过是在宫里和诸王府里的小角色。
君王身后,皇子身后。
一介女流,难上朝堂。
这一点,我有自知自明,也从不奢望。
更何况,得十足小心,不得僭越。
曾阅面色不变,道:“我还在绵城时,便听得太昭大人的名声,大人何必谦虚。”
绵城?我心头突地一跳,正要答话,又听得曾阅道:“绵城地方上做莲藕糕的,都在巴巴儿学做亭亭糕。太昭大人取得好名字。”
我连忙摆手,道:“错了错了。这亭亭糕是太子妃取的名字。太子妃才学过人。我断不可夺人之功。”
曾阅眨巴眨巴眼睛。
我心念一动,眼前这人好似一只嫩生生的小狐狸。
莫非他仕途失意,于是想攀上太子府这棵大树?
可惜了他的才学。
那般锦绣文章,却偏偏配了个锦绣心思,盘根错节。真真可惜。
虽然他和我一般大,但我生生想暗地里倚老卖老一回,实在是不愿意看到曾阅小小年纪,便在这道路上越走越远。官场污浊,这写出锦绣文章的心思,真应该得以保全才是。
我于是忍不住说道:“知书院孟大人,想必待你不错。”
曾阅一愣,又笑道:“孟大人待我们的确很好。规矩都是孟大人教的。”
他虽然面上带笑,但笑意到不了眼底,估计是没有把我的话放到他脑子里去转一转。
心里低低叹气一声,正想借故脱身,又听得曾阅继续说道:“我曾听闻沈大人,赞赏过太昭大人您的才学?”
沈如亮我是见过的,可仅仅是在跟在太子身边,跟着遥遥一望,话都没谈过。
这只小狐狸,仿佛真还是嫩得很。
我心里在笑,但不忍心戳破他,只是道:“沈如亮大人器重你,满朝皆知,知遇之恩,虽不能在他手下为官,你也要极为尊敬他。”
曾阅继续对着我眨巴眼睛。
我轻咳了一声,笑道:“曾大人为堂堂男子。兰舟我只不过是一介女流,见识少,让曾大人见笑了。见笑了见笑了。”
忽听得身后景然的声音:“太昭说得极好,岂会见笑于人?古人云,知遇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太昭所言极是。”
景然轻摇折扇,瞅着曾阅,似乎颇有兴趣。
我见曾阅一脸茫然,笑道:“这一位是延昼王。”
曾阅忙恭恭敬敬报了自家姓名,请了安。
景然笑道:“原来是曾大才子。”
曾阅面上一红,道:“王爷过誉了。惭愧惭愧。”
景然道:“小王也听得你家境贫寒,十年寒窗,实在不易。”
景然叹了口气,又道:“你如今,跟的是知书院的哪一位副史?”
曾阅答道:“跟的是于过于大人。”
景然“嗯”了一声,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盯着曾阅转。
曾阅又道:“原先是跟的张海张大人的。可是我仰慕于大人的文风,就跟了于大人去。”
景然微微一笑。
什么于大人的文风。
于过只不过是一个世家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因当年圣上实在是拉不下脸来让他们家丢面子,才在他老父亲告老还乡后,扔了个知书院副史的闲职给他。那个张海才真正是文采斐然,开一代文风。
这小狐狸,恐怕自以为盘算得不错。
景然忽然道:“说到文风,我朝文才之首,恐怕非知书院正史孟客之莫属。你为何不跟孟客之,莫非你不喜欢他的文风?”
曾阅面上又是一红,支吾了一会儿,才低低道:“孟大人近来忙,不便叨扰孟大人。以后等孟大人稍稍闲了,下官再去请教孟大人。”
我心里忍不住一赞。这只小狐狸,答的不错,既不摆明了是否是孟客之一党,只说了“请教”,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又说了“近来”二字,答得如此暧昧含糊。
何况,对他而言,若眼前的王爷和太昭女官,都是孟客之熟识之人,孟客之毕竟是知书院正史,两位若是有心栽培他,向孟客之一推荐,好过他自己贸贸然去找孟客之。
对初入官场之人而言,答得真真不错。
我瞄了一眼景然,只见他微眯双眼,唇边笑意依旧,似乎也在细细品味曾阅刚才的回答。
我正想抽身,却听得景然忽然笑道:“任大人,你今日不就是要找孟大人尝糕点?想必也算是给孟客之挣了个闲暇的时间。你就带着这个曾阅去,如何?”
曾阅也看向我。
咳。
景然这只半老狐狸,再加上曾阅这只小狐狸。
我任兰舟今日倒了大霉,原本的正事压根儿也办不了,却被这两只狐狸给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