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佯装(1 / 1)
又过了数月,景非仍在绵城,修书一封给太子,尽是兄弟之情当尽职尽责,一切安好,望皇兄不必挂念之语。
景成看着信,用笔轻轻支着下巴,沉默良久,方才动手回信。须臾,写毕封好,传人送去绵城。
他目送小厮远去,笑道:“绵城日益重要,景非他怕是有一阵不回京了。”
不能回京,更是不愿回京。
这年冬天,京城大雪,漫天的雪花掩住一城纷华。锦绣皇城,在一片银白中显得明媚动人。
京城里最风光的是延喜王府。原因是太子亲自向圣上奏请,道延喜王长期在外,十分辛苦,况前日治理水患、铲除贪官,均立下了大功。再者,延喜王妃杜氏,虽然其父不堪,但杜氏温柔贤惠,可称为景非的贤内助,不应因为其父的事情让杜氏受到牵连。景非在外,杜氏一人料理延喜王府,亦是十分辛苦,理应也受到封赏,让景非在外不必时时挂心。
圣上准奏,派人到绵城重重封赏了延喜王,同时延喜王妃杜氏也受到了封赏。延喜王府,一时风光无限。
我这几个月,最发愁的事情就是要去哪里弄得到梳窝给太子。入冬后,景成身子又不好了。种种途径都试过,却都不觉得放心。再也不用景非送来的药材,这一点上,景成比我更是执拗。
有一日,我见景成撑了一天十分难受,见不过,只得又拿了景非的药给他。药端在他床前,他一把推开我,大口喘着气,手紧抓着床沿强撑起身子,手指发白颤抖着,道:“我不要它。”
药终是没有喝。
他在外人面前浑然无事,朝堂上侃侃而谈,朝堂下谈笑风生,甚至在太子妃面前也是和颜悦色言语从容。直到我俩静处,房门紧闭,他背对着我,一口口血呕在雪白的丝帕上。
然后他轻声道:“丫头,拿去,烧掉。”
我俩都以为他的这样的佯装出来的状态可以瞒得住所有人,直到有一日,皇后又把我叫了去。
皇后见到我,挥挥手,屏退所有人,接着对跪在她面前的我说:“任兰舟,你给我说实话,太子最近究竟如何?”
我回道:“太子殿下身子近来日渐好了。”
她道:“你们莫瞒我。我这整副心思,十几年来,都在太子身上。自己的儿,我怎么会不明白?每年一到冬天,太子的身子必然会不好,今儿冬天,药方没有变过,药量没有增加,怎么太子会这样无事?”
她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蹲下,脸凑近,从下盯着我。
她手中的佛珠在我眼前晃过,佛珠已经被她捻得光滑发亮。
皇后冷笑道:“你应该知道,太子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这小命也是没有的。”
我还是道:“请皇后放心,太子的身子无碍。许是张太医的药终于起了作用。这药可见是要用了一段时日,诚心诚意的,才能见起色的。”
皇后站起身,我只听得头顶上她冷笑了一声。一时屋内寂静无声。
这时只见文公公进得门来,道:“皇后恕罪。只是方才太子急急差人来问,太子有个重要的书,不知道太昭放在哪儿了?需得太昭回去,帮太子寻来。”
皇后怒道:“又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我这正在问她的话。”
文公公道:“太子说,他这事着急得很。他寻这个书,是因为要给皇上上折子,需要用典,一时半会儿记不太清,倘若用错了,对皇上不忠不孝,因此,他斗胆请皇后先让太昭回去。”
停了一会儿,皇后叹道:“好吧。你回吧。”
我走到门口,只听得皇后在后面轻轻说:“任兰舟。”
我住脚。她的声音低得我险些听不见了:“你好好照看太子。”
我点头。
回到太子府,景成盯着我看,笑道:“没难为你。”
我笑道:“半点没有问我的事情,都是问殿下你的事。”
那笑还停在他唇边:“嗯?”
我叹道:“殿下,如今我们一没有太医院,二没有延喜王,这药,需得再等一等了。”
他笑容煞住,直直望着我,道:“无妨。过得了一时是一时。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
过了一会儿,景成站起身,转到墙边的书橱那里取下一本书,微微一笑,挑了挑眉,道:“先不谈这个。我这几日思忖了许久,瞧着这孟客之弄的这些个书甚是有趣。”
他走到我面前,将书伸到我眼前。《观景御览》书页上的四个字在烛光下分分明明。
他笑道:“你和知书院那班书生向来熟得很,你给我仔细瞧瞧,那班书生和延喜王交情如何,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