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1 / 1)
一连几日祥渊都宿在悦宸宫中,芙昔从他紧缩的眉间嗅出大漠情况紧急的信息,她也知道,自己远走大漠的时候就要到了。大漠苦苦相*,在明知道靖朝没有适龄的公主的情况下仍然要求和亲,究竟是何居心?想到当年先帝送出晨安和亲,舍不得亲生公主,可谁料想晨安居然是货真价实的金枝玉叶。送走了一个晨安去塞西,眼下,还要和亲,和更为野蛮的大漠。照理说,靖朝已经与塞西和亲,大漠不可能不忌惮着啊,怎么可能这么嚣张。
“娘娘,德阳公主留下字条给您。”柳叶轻叩门扉。
芙昔回过神,接过条子,上面是晨安俊秀的字体。
姐姐,我先走了。有些事情我以后慢慢说给姐姐听。
芙昔微蹙眉头,看来她这次回宫和祥溯的关系真的是千丝万缕。
芙昔将那纸条用火折子点了,注视着它慢慢消失在火焰中。
“娘娘!不好了!玉昔姑娘……娘娘尽快去啊!”翠儿慌张的跪到芙昔身前。
芙昔闻言猛地起身,“你说玉儿?她怎么了!”
不待翠儿回话,芙昔慌慌张张的冲玉昔住的天暖阁走去。跟在身后的柳叶狠狠地瞪了一眼翠儿。
到了天暖阁,门外已经围了一群宫女太监,可却无人敢进去,都在外面似是哀求里面的人放了玉昔。见芙昔来了,那些奴才似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赶忙围了过来。
“娘娘,您快看看吧,都怪奴婢们无能,没看好瑾词,如今她挟了玉昔姑娘,要等娘娘来啊!”一个奴才跪在地上,擦了擦头上的汗。
瑾词?芙昔心里一凉,整个宫中,她最恨的莫过于自己了,挟持了玉儿,不定会出现什么变故!玉儿是玉德良家最后的血脉啊!
“都给贵妃娘娘让开!”柳叶清喝。
周围的奴才识相的让开了一条路。
瑾词一把匕首架在玉昔颈处,已经吓呆的玉昔,脸颊挂着几滴泪水,却长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芙昔看的心疼,她才只有四岁而已!瑾词是疯了么!
“瑾词,你放开她。你和本宫之间的事情何必牵扯进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身上!”
看见芙昔露面,瑾词眼睛一亮,“你为了洛儿的事情我可以认罚。可是如今,你欠我的一条人命!我不想杀你,可我要让你知道失去至亲的痛苦!”
芙昔疑惑,“瑾词,我是害你腹中胎儿么!说话也要有个凭据!”
“凭据?”瑾词的眼中掉落几滴泪水,“懿安宫里的那主子是我姐姐啊!娘娘还需要凭据么!”
“什么?”芙昔也惊讶了,她和那位霜夫人从来都没有害对方的心,只因为自己的孩子被懿安宫的害了,所以宫中之人大多认为霜夫人的死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可她,从来没有谋害人的心!
“姐姐是嫡出,而我是庶出,可姐姐从来都没有因此轻贱了我,相反百般护着我。当年靖朝选侍妃,我为了姐姐待选,本想姐姐因此可以寻得如意郎君,可谁料到,姐姐却爱上了皇上。那么善良的姐姐就这么死了,凭什么!”瑾词的眼神变得可怕,匕首抵在玉昔的颈上,隐隐的流出一道血痕。
“瑾词!你放开她。我们两个单独谈谈好么?”芙昔心急。
“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了。我们陆家的两姐妹都因你而情断,你赔不起我!”言罢她拿着匕首就要刺向玉昔,芙昔乱了神脚,慌忙冲向瑾词,将手护在玉昔颈间,瑾词发现芙昔的到来,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重新扬起了匕首,芙昔见匕首没有落下,以为瑾词改了主意,会心一笑,将玉昔护在怀中,可抬眼看见瑾词扬起匕首冲着自己直直落下,芙昔傻住了,闭上了眼睛,罢了,以如此方式了解余生,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哐啷.”
匕首落地的声音,芙昔睁开了眼睛,看着瑾词已经是泣不成声,芙昔朱唇微启,“姐姐……”
“芙昔。”瑾词抱住她,眼泪不住的留下,“我们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芙昔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心里一阵不好受,“瑾词姐姐……”
“难道这就是宿命么?”瑾词看着芙昔,“芙昔,我是真的爱祥齐,真的爱他啊!”言罢一口血吐出。
“姐姐!你怎么了!”芙昔把玉昔交给身边的柳叶,扶住瑾词,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和瑾词的结局竟然是如此。
“芙昔,在这深宫中没有狠心怎可生存?我忘不了我们住在瑜秀坊和明秀坊的日子。”她喘了口气,“离开祥齐,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可是,芙昔,我不怪你了已经。我要去找姐姐了。”说完,合上了眼眸。
芙昔抱着瑾词,迟迟不肯开口,整个人如同定住了身一般。
瑾词姐姐,居然不怪罪自己?一滴眼泪从她眼中滑落,到底是什么,将当年的姐妹四人变成了现在?瑾词就这么死了,死在自己怀中,其实,她不可能一点都不怨恨自己吧!
芙昔下意识的吩咐柳叶安顿好玉昔,她才四岁,已经吓到了,希望不要落下什么毛病才好。
晚膳时分,祥渊到了悦宸宫中,他已经得知白天发生的事情,见到芙昔的第一眼便将她抱在怀中,“你可好?”
芙昔轻轻挣脱他的怀抱,“边关告急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不会让你去的。他们要的是公主,不是你!”祥渊索性也没了兴致。
“公主?长公主长英悉心礼佛,二公主沁澜体弱多病,断不能受得了大漠的气候,小公主舞昭已经被我私下放走。难道还要去认养一个公主么?”芙昔顿了顿,“先朝嘉怡皇贵妃有过先例。”
嘉怡皇贵妃,祥渊开口,“那你知道嘉怡皇贵妃的下场么!”
“永远的留在了大漠,赐封号,永生不得回靖朝。”
“你都知道,你怎么还要这样!”祥渊急了。
“可那你没有别的办法了。”芙昔淡淡开口。
祥渊气急,“那我也不能叫你去!你死了这条心吧!”
芙昔跪在他面前,“求求你了,让我去吧。”
祥渊背过身去,良久没有说话。
窗外月色朦胧,明明是一轮残月,却偏得显得那么耀眼。
祥渊转过身,扶起芙昔,直直的看着她,“我允了,三日后就启程。”
“谢谢你。”
祥渊转身离去,走到她的身边,几乎耳语,“原来你不见我也是可以的。无论我对你多么上心,你放不下的也仅是四哥而已。”
门被关上,芙昔瘫倒在地,眼泪肆无忌惮的流下。她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乎的是谁了。先朝嘉怡皇贵妃远走边关去当说客,可换来的却是先皇的猜忌,不得已留在边关,有生之年不可回归中土,甚至死后的遗骸也并没有葬入后妃墓,而是另起一处,孤零零的。虽然死后单独埋葬并没什么,可孤零零的,君心难测,君本无情啊。
芙昔起了大早,亲自选了料子,留了书信给柳叶,她是伺候自己的婢女,芙昔相信她的忠心,所以才将有关玉昔的东西留给她,芙昔一直想好好的爱护这个妹妹,做衣服的花样,每日吃的膳食都亲自嘱咐小厨房,可是如今,她没有时间去做这些了,只能交给柳叶去办了。她远走大漠,不想连累了她,她只想带走夜鸳和阿惠。那两个人是祥溯的人,断然不会害自己。
芙昔出了屋子,看见鹤芜正坐在槐树下看着笼子中的白雀。她要是理了宫,宫中就真的没有女眷了,于情于理祥渊都是要充盈后宫的,可再来的宫人还会像她一样对待鹤芜毫无坏心么?宫中的子嗣一直都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鹤芜是大皇子,可是没有母妃帮衬,如今自己也要离开,那孩子能熬过来么?
芙昔走到鹤芜身边,鹤芜看见她,扭头就走,芙昔一把拦住鹤芜,蹲下身子,“你干嘛@松开我!”鹤芜臭着脸。
芙昔不管他,用锦帕小心的擦了擦他弄花了的小脸儿,鹤芜看她的举动到没说什么,安安静静的站着。
芙昔将手放在他稚嫩的双肩上,“鹤芜,以后你想看我也看不到了。在这深宫中要小心,你的母妃去世,你父皇将你送到我这里养着,你虽不喜欢我,可我也不至于害你,可现在我也要离开了,你这么小该怎么办呀。”芙昔笑笑,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讨好你的父王吧!以后宫中还会有别的娘娘,你要乖乖的才好。”
说完站起了身,回了屋子,剩下的鹤芜呆呆的看着芙昔远去。
三日很快就到了,芙昔没有浪费一天,她给灵洛送去了荷花露,又差人去太妃所给安贵妃送了衣裳吃的,之前还在宫中她时不时的照应一下,现在她不会再在宫中出现了,可宫中还有那么些许的人惹她惦记。灵洛的孩子也是三岁大,她恐怕不会见她长大成人了。姐妹一场,到底最后抵不过各奔东西。曾经以为安稳一世便是幸福,可如今,真正幸福的又有几人?死的死,离得离,就连最初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都变得面目全非,不忍多看。
只愿还可安稳的人,幸福就好。
到了芙昔远走边塞那天,悦宸宫的人都痛哭失声,特别是柳叶哭的不行,芙昔看着心里也难过,只是吩咐她好好照顾玉昔,也要照应了鹤芜,至少不要让鹤芜被有心人所害。
芙昔跪在崇阳宫中,静静的宫殿中只有祥渊和芙昔。
“我在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要离开我么?”
芙昔刚要开口,却被祥渊打断,“你要是反悔,我立刻收回成命!”
芙昔想了一下大殿外声势浩大,整装一新的队伍不禁笑笑,“大殿外,众将士已经准备好了,你真的要无信誉朝纲么?你是天子!”
祥渊打断她,声调提高,“我说过,我只对你一言九鼎,你才是我的天下!可你从来都不肯为我驻足,哪怕一下都好!”
“臣妾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芙昔看了一眼祥渊,他的眸子仍旧只为自己一人而亮,可是多久没有这么专注的看着他了,“而且,祥渊。我从来不会后悔,包括……”芙昔止住了声音,擦了一下眼角,“时辰到了,我也该走了。”
芙昔起了身子,推开了宫门,她还是一身红衣,忽然打开的宫门,阳光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祥渊被刺得轻眯上了眼睛,阳光中,她的一抹鲜红逐渐消失,就如同他刚登基时的那晚,她也是一身红装,也是就那样消失在雪地中,可如今,她可能真的就这样消失了,永远不见。记得当年她从王府中被接到皇宫中时,他就躲在屋子里不忍相送,几年过去,她又要走了,可自己仍然不敢相送。宫殿是好久没有打扫了把,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灰尘入眼,惹得眼睛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