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记忆交易（1 / 1）
凌晨四点，阿秀娜通过望远镜从原来旅馆房间的窗户看到行动的五人已经回来了。等查探一番，确定这不是陷井后，她连忙让伊尔迷把车子开回去。一冲回房间，她看到酷拉皮卡五人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而且跟计划中的一样，他们带回了战利品——酷拉皮卡手上的锁链捆着的派克诺坦。
大家击掌相庆一番之后，雷欧力首先惊叹地对阿秀娜说：“还是阿秀娜的办法管用呀。你那到底是什么情报来源？居然连‘她喜欢猫’这么细微的东西也知道？”
“咦？我的什么办法呀？”被夸奖的阿秀娜反而显得一头雾水。
原来在她把有关派克诺坦的情报告诉酷拉皮卡他们时，秉着知无不言的原则，顺带连派克诺坦喜欢猫的事儿也说了出来，后来还加上一句：“如果遇上紧急情况，就抓一只猫当人质吧，她会有所顾虑也说不定。”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阿秀娜说完自己也忘掉了。但没想到居然会歪打正着地帮上了大忙。
在这晚的行动中，如何与派克诺坦接触是关键。
酷拉皮卡在昨晚逃出来后，立刻就把被旅团追踪的事情告诉了杰特．诺斯拉。
杰特．诺斯拉虽然拿着可以领赏的拍卖品，但他更怕死，所以便按照酷拉皮卡的建议，在旅团全灭之前给躲个无踪无影。因此旅团可算是完全失去了酷拉的线索，主动权变成了在酷拉皮卡这方手上。
本来酷拉皮卡想过要引诱旅团成员出来，再把派克诺坦抓走。后来觉得这种做法定会让蜘蛛倾巢出动，如此太过危险。几经考虑，酷拉皮卡决定——干脆直接摸进旅团的临时基地里去。主动走进蜘蛛窝里，这个决定听起来很危险，但酷拉皮卡认为只要在潜入时小心一些的话，胜算反而比跟旅团面对面硬拼要来得大。
在电话中向阿秀娜问清楚了旅团的大概位置之后，几个人一商量，酷拉皮卡、奇牙、小杰、旋律四个会用“绝”的人便潜入这片废墟中，悄悄地寻找目标的踪影。不会用“绝”的雷欧力被留在车子里接应。
有旅律的帮助，他们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作为旅团临时基地的大楼。但四人没有溜进去，而是将带来的一只小猫放在大楼外面，然后隐藏在周围。
那只小猫才几个月大，被突然带来这个死气沉沉的陌生地方，自然“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很凄凉无助。过了一会儿，还真的有一个人被这声音吸引着从大楼里走了出来。那人正是派克诺坦。
“这么说，派克诺坦真的是因为猫被抓回来的呀？”阿秀娜听着奇牙的叙述，听到这里感到十分惊讶。
被她一问，大家的神色有点古怪。沉默了片刻，小杰略带沮丧地说：“可惜那只小猫死了。早知道我们就不要用这种方法了。”
“为什么会死了？！”阿秀娜瞟一眼派克诺坦，再瞟了一眼酷拉皮卡。
派克诺坦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抿嘴不语。而酷拉皮卡也没有回答，他正盯着派克诺坦胸前的一点血迹，神情显得有点恍惚。
还是奇牙在旁边作了解说。其实这并不是太复杂的事情。
当时，派克诺坦并没有感觉到异样。正如雷欧力所说的，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爱逗猫的事会有人知晓，更不知道这半夜猫叫会是引诱自己出来的诱饵。
派克诺坦顺着声音踏着黑暗走过来，见到那小猫后，本来那夜霜般冷漠的脸上展现出一个温柔如水的微笑，接着她蹲下身来伸手轻抚着小猫的头，学着它“喵喵”叫了两声，像见到老朋友似地把这小猫一把抱起来，喃喃地说着：“你怎么会独自在这种地方……”说到这时，她的神情突然一变。
四人一直用了“绝”待在黑暗之中，没办法用“凝”看到她身上的念的变化，只能是屏息凝气、全神贯注地盯着派克诺坦的一举一动。见她脸色这一变，立刻就知道她必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于是酷拉皮卡当机立断，在第一时间扬起中指的束缚锁链扫去。此刻他的这一击，看似平常无奇，实则惊险万分。
如果稍一迟疑，让派克大喊一声，在场的四人就会被旅团的人跑出来一窝端了，所以他这一下用尽了全力，务求要把派克诺坦捆得动弹不得，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但与此同时，他又得小心地让链子避开派克诺坦怀里的猫。
——束缚中指链只能对旅团的人使用。这是酷拉皮卡最致命的弱点。很不幸地，猫是属于旅团成员以外的生物，他不能让自己的中指链沾到那只小猫一星半点。于是这一击，是酷拉皮卡冒着生命危险的一击。他本打算等到更好的机会才动手，例如等派克站直身体的时候，或者走得更近点的时候。
但时不予待，他只能仓促出手，力量、角度、位置样样计算得精准，链子在0．2秒之内绕上去捆住了派克诺坦的身体，如期地避开了小猫位置，但却无可避免地出了一点小差错。
在捆紧前的一瞬间，派克诺坦抱着猫的手臂因为本能反应缩了一下，小猫在她怀里变动了一下位置，等链子像蟒蛇捕猎似的一缠紧，那只小猫被便无声无息地压死在派克的怀里。
当时酷拉皮卡捆了派克抬起就走，根本没发现这事。等把派克甩上了车子，链子放松了些，派克可以出声说话了，她突然就出声说：“把链子松开些。”
酷拉皮卡听了，眉毛一扬，还未出口谴责这她的不识局面的话语，小杰忽然在一旁叫道：“啊，那只小猫……”
酷拉皮卡这才发现小猫的脑袋软软地垂在派克诺坦的手臂间，早已没了声息，有一点沾到了派克诺坦的白色衣领上，红得触目惊心。
派克诺坦的脸上早已不复刚才那温柔的笑意，她以酷拉皮卡在旅团众人身上见惯的淡然表情，定定地看着怀中的小猫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对酷拉皮卡说： “我是逃不掉的。松开一点，让我把它放下车。”
派克诺坦这样冷漠坚决地看着酷拉皮卡，说出这样不合时宜的要求。严格来说，她的目光里并没有谴责，也没有怨怒，但很自然地，酷拉皮卡顺遂了她的愿望，松开一点链子，好让她手臂中那小猫的尸体脱离那死亡的怀抱，然后看着她捧着那小猫下了车，轻轻地放置地路旁。此刻，她的脸上又显现了刚才那种温柔的神情。
看着这样的派克诺坦，车上的几个人突然有种很荒谬的感觉。这个女人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蜘蛛吗？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为什么现在感觉自己这方更像坏人呢？
所以在后来的回程中，大家都没怎么出声，车厢里显得很安静。
但对旋律来说当然不是这样子，她清楚地感觉到每一个人的心情变化。在别人没注意的时候，她时不时瞟一眼酷拉皮卡的脸色，总觉得有什么正变得糟糕起来。
事实上，酷拉皮卡也是这样觉得。他阴沉着脸，不断地在心中告诉自己：只不过是死了一只猫，而且他是无意的。现在能顺利抓到这个女人才最重要。他用这种方法竭力收拾着心中泛起的奇怪感觉，却不太成功。
这种奇怪的不妥当的感觉从杀死窝金时就开始了，它们郁积在他的胸口，若有若无。随着他亲眼见证着旅团成员一个接一个的不寻常的死亡，这种感觉正变得越来越明显。现在，它们从内心溢出，像堤坝被破坏了，无论他怎么回想往日的仇恨，回想着族人那一双双血洞样的眼窝，也阻止不了。两种情绪的激烈交战，让他的思路和呼吸也逐渐变得混乱起来……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心想，好吧，他承认自己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他曾经详细调查过幻影旅团自出现以来所有做过的事情，这群人杀人抢劫，手段残忍，只要是他们认定的目标，几乎从没留下活口。偶尔在做的慈善事业，那是他们掩饰身份和洗钱的举止。总之一直以来，他认为这些人根本不配称之为人，他们应该活在地狱里，根本不配活在这世界上！
而最近看到的这些与他的想象实在有些差距，所以他有点意外。拼死一搏的窝金、微笑到死前一刻的侠客、迷糊直率的小滴、不惜自杀以引来同伴的库洛洛，还有眼前这位对着幼猫温柔一笑的派克诺坦……
现在，他对他们的仇恨并没有减少半分，他报仇的决心也不曾动摇了。他确信自己仍会按照誓言那般地，把旅团的人全部拖到地狱里去。他只有些不太能理解，自己在杀的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这些人为何对同伴如此忠诚，甚至对一只猫不吝于自己的善意，但却像杀猪宰狗一样杀死其它人类呢？！
无论酷拉皮卡的头脑再怎么聪明，思虑再怎么精密，他始终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还做不到库洛洛那种把喜怒哀乐由情绪中抽离的冷静，而旅团的事偏偏又是他最难理性以对的。只是一个眼神，阿秀娜就明白了他内心防线的松动。所以她并没有再追问抓人的细节，而是微笑着向酷拉皮卡说：
“先别管小猫的事了。现在应该想想怎么处理她才对。”
阿秀娜转头看向派克诺坦。
算起来，这是她们第三次见面，但双方都无意对前后立场的改变而说些什么。特别是派克诺坦，自阿秀娜进来开始，她一直不曾作声，就像是毫不关心自己的下场一般地沉着漠然。
阿秀娜一边打量着她，一边踱到旁边坐了下来。考虑了一会，她干脆直截了当地说：“派克诺坦，你本来是必死无疑的。但我们有了另一种想法，所以才把你带回来……想不想听听你活命的条件？”
派克诺坦侧过头，用深灰色的眼睛静静地盯了阿秀娜一会儿，然后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猫？”
阿秀娜耸耸肩，说：“无可奉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东西比你想象的更多。例如你的能力。我知道你不仅能查探别人的记忆，还能通过具现化的□□和子弹把记忆送入别人的脑子里，对吧？”
她一字一句地吐露着本来除了库洛洛和她本人谁也不知晓的秘密，看着派克诺坦那平静的脸上终于现出了惊讶的表情，她满意地笑了。“你的这种能力正好能帮上我们的忙。只要你答应了我们的条件，我们会让你活着离开。”
派克诺坦仍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半晌，她垂下眼眸，似乎被打动了。“什么条件？”她问道。
“我们需要知道有关你们旅团的一些事情。放心，不是什么机密的东西，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建团之初的经过。我想，这种事情不会是值得让你用生命守护的秘密吧？”
派克诺坦认真地听完她说的话后，轻轻皱起眉头，显得有点儿疑惑。“确实不是……但你要知道这种事干什么？”
对她这问话，阿秀娜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径自笑着转过头去看酷拉皮卡。
接着，酷拉皮卡缓缓地开口：“……另外，我还要知道当年你们夺走的窟卢塔族的火红睛的……下落。”下落这个词，他像是几经犹豫才说出来的。其实酷拉皮卡还想知道整个事情的起因和经过，这个想法就像毒品的诱惑，始终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这一刻的迟疑，落在了一些人的眼里。这时，旋律突然走前一步，道：“酷拉皮卡，不如让我来……我再把你需要知道的告诉你，这样好不好？”她提出这种越俎代庖的要求自然显得有点突兀，可是她顾不上大家奇怪的眼神，扫了一眼阿秀娜和派克诺坦后，她担心地看着酷拉皮卡，似乎在迫切期待着酷拉皮卡能答应她的请求。
阿秀娜看着旋律，眼神一闪，随即轻轻扬起一个笑容，向酷拉皮卡说：“酷拉皮卡决定吧。我也觉得，如果看到那些记忆……就像是亲眼看到自己的亲人死去似的，那也太可怕了。”
听了这话，酷拉皮卡不由在脑海里试图想象了一下。族人聚居的地方成了满目疮痍的战场，残缺的肢体，不甘怨恨的神情，族人脸上的一个个血窟窿……这些像地狱一样可怕的记忆早就狠狠地烙在他的灵魂上了，他可以轻易想象出他们死去时的情景，那些情景……
酷拉皮卡的瞳孔在瞬间放大，并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微喘着气。有一瞬间大家都以为他在动摇。不料下一刻，他就以轻柔但很坚定的声音在说：“没关系。他们死的时候，我并不在场……这些其实是我应该知道的事。”
“你是窟卢塔族人吗？哦，原来如此。没想到你们还有人活着。”听了酷拉皮卡这话，派克诺坦很容易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酷拉皮卡……”那边的旋律似乎还想劝，但酷拉皮卡的注意力已经被拉开了，他正为着派克诺坦的话朝着她狠狠地瞪眼。
此时，另一边奇牙也插嘴提出了一个被忽视的问题：“阿秀娜，为什么不要求她把旅团预言诗的内容也透露出来？我觉得他们必定还有什么阴谋的。”
阿秀娜做出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个我也想过了。不过我觉得她可能不太容易答应……”
“我确实不会答应。”派克诺坦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阿秀娜闻言，朝奇牙他们撇撇嘴，做了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同时她心里也暗暗松一口气。虽然她也想知道预言诗的内容，但预言诗是柄双刃剑，有可能会把她的秘密也暴露出去。
随后，酷拉皮卡以小指链向派克诺坦下了制约，让她不能以任何形式和旅团同伴联系，不能攻击他们；也不能逃走；在这次将记忆传输给他们之后，不可以再使用念力。
在这样的制约下，派克诺坦便成为了在小滴之后第二位毫无威胁性的旅团成员。可是制约里并没有提到酷拉皮卡会放她离开的事，而派克诺坦对此似乎也毫无疑问。
“你不怕我食言吗？也许在你传输了记忆之后，我立刻就会把你杀掉。”酷拉皮卡微眯着眼睛，实在不明白这女人怎么能摆出这么笃定的姿态。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当得到族人被屠杀的记忆时，自己会不会失控。
“如果你打算这么做，你根本还不会这么问，也用不着做这么麻烦的制约。”等酷拉皮卡收回中指束缚链之后，派克诺坦具现化出她的□□，按照要求做好了记忆子弹，然后问：“我一次最多只能发六粒子弹，你们全部都要吗？”
四个小主角加上阿秀娜和旋律，现在场上正好是六个人。
“不。起码要留下一、两个人……我相信阿秀娜所说的，但必须以防万一。”派克诺坦具现出来的□□跟真的没两样。即使有准确的情报，以酷拉皮卡一贯小心谨慎的做法，他也绝不会让大家一起来挨这枪。派克诺坦打完这一轮子弹后就会变成普通人，即使出了什么岔子，起码也留下一个可以对付她的人。
心眼多多的阿秀娜也立刻点头表示谅解。于是他又看向他的伙伴们，说：“这并不是什么有趣的记忆。”这话的潜台词是：你们不必都跟我来接受，我知道了告诉你们也一样。
奇牙和雷欧力都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可有可无的，所以他们异口同声说：“嗯，那我们就算了吧。”
小杰仍然很坚持，但他并不是对酷拉皮卡的族人感兴趣。“我也想知道他们旅团成立的事。”
而旋律也不肯放弃，虽然她只能支吾着说：“我……希望能帮上酷拉皮卡的忙。”
接受记忆弹的人选就这决定下来了。奇牙和雷欧力退避到两旁，他们的身体紧绷着，做好了应付不测的准备。其余四人面对派克诺坦站着，看着她举起手中黑乎乎的枪。
在这一刻，阿秀娜看着派克诺坦波澜不起的眼神，再看一眼酷拉皮卡。酷拉皮卡显得很镇定，但她却忽然紧张了起来。除了她，还没有人意识到现在是非常关键的时刻。旋律也许从她的心跳声里发现了些什么，但她也不敢肯定……
当派克诺坦的记忆弹带着庞大的记忆量，尖啸着射入四人的头脑时，她感受着脑中的瞬间的混乱和灼热，仍念念不忘地想着：酷拉皮卡，你或许……已经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