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突破点（1 / 1）

阿秀娜本来睡得很熟，她是被极轻的“咣”一声响惊醒过来的。今时不同往日，恍惚两秒，她立即醒起这声响的不对劲，第一个反应就是抓起放在身边的□□翻身跳下了床。

结果眼前的情况把她吓出一额冷汗——声响正是侠客弄出来的，他不但已经清醒了，更不知如何弄开了把他铐在铁管上的手铐。刚才的声音应该是手铐不小心碰到铁管所发出来的。

见功亏一篑，侠客看着她露出了一个应该是颇为无奈的神情。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他的脸肿得变形了，他在做什么表情实在看不大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地瞪视了一会儿，阿秀娜维持着用枪指着侠客的姿势，首先开口：“我不想开枪打你，但也不想被你杀了。所以拜托……你还是乖乖地让我绑回去吧。”

侠客看着戒备森严的阿秀娜和她手上那柄威力巨大的□□，明白没有念力兼身受重伤的自己现在是处于劣势的，只好苦笑着说道：“唉呀，真倒霉！手断了动作果然会迟钝很多呀。你要绑就过来吧。”

阿秀娜看着这个明明伤势极重的家伙，即使双手骨折仍能无声无息地撬开手铐的家伙，摇着头就是不肯过去。他的脚踝处虽然还绑着绳子，但他的腿可是没什么损伤的，一过去说不定会被踹倒。所以她要求道：

“不想我打你一枪的话，请你躺在地上，面朝地趴着，手要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谢谢。”

侠客也一直在暗暗地观察了阿秀娜，看见她表情沉着，执着枪的双手一丝不颤，只得依言趴了下去。

阿秀娜等他趴好后才慢慢地从后方接近他，其小心翼翼的态度仿佛在对付一个吃人的猛兽。侠客正想提醒她自己其实是个伤势严重外加被绑得很严实的伤患，即使想攻击她，现在也做不到。但还未出声，他的头上就挨了一闷棍，然后直接昏了过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侠客再度醒来时，感到脸上本来那热辣辣的疼痛正被一种冰凉的触感舒缓过来。一睁开眼睛，他便看到一张雪白的小小的脸蛋正趴在他的上方俯视着他。虽然这不是什么绝美的让人眼前一亮的面孔，但那呲牙咧嘴的表情也颇为生动有趣。是阿秀娜，她正拿着一张沾了水的小手帕替他擦脸。

“嘿。”侠客习惯性地扯开一个笑脸打招呼，但脸上的肌肉一动，立刻再度感到一阵剧痛。

“别动，我正在给你清洗伤口。”阿秀娜一把按住侠客的头，手下动作不停，并继续为他脸上那些精彩的伤口而动容。“呃呀~~~嘴角裂开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看起来很痛的样子呀。”

侠客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腕，发现自己已经又被绑回了墙边的那根铁管上，眼睛里便微微地浮起一丝笑意。“为什么要替我上药？锁链手本来是要用我去换你的，但你现在已经跑回来了，那不是应该杀了我吗？或者说，准备要将我交给黑道？”

“对哦，现在你的小命还在我们的手里，你也挺值钱的。把你交给黑道，拿你去换钱，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看这家伙落到这般境地还净顾着与别人唇枪舌战，探听情报，阿秀娜恶意地放重了手下的力道，但弄了半天，见人家像是没知觉般地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她只好没趣地重新放缓了力道，接着说：“可惜酷拉皮卡没打算这样做。你放心吧，他大多是直接杀了你。”

“那你何必还来做这种事？反正我都是要死的吧？”侠客正说着时，阿秀娜的几绺头发从肩上滑了下来，轻轻地搔在侠客右边□□的肩脖处，让他忍不住微微侧了侧头。他的这种下意识的举动倒是让阿秀娜发现了他的弱点。她笑眯着眼睛，忽然抓起自己的头发，故意往他的皮肤上搔去，直到看着他身上无可抑止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侠客也终于微微皱起了眉头，她便哈哈大笑起来。

等调戏完这腹黑的家伙，她言归正传道：“问题是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死。如果到了要死的时候，我保证我会尽量给你一个痛快。但既然没死，那你还是先好好地活着吧。说不定到时便能省下我的一些力气。”阿秀娜说完这句让侠客摸不着头脑的话，再告诉他：“酷拉皮卡的意思似乎是要从你这里问出旅团的讯息再杀你。”

侠客听了这话，一双在胖肿的脸上灵活转动的大眼睛弯了弯，“他怎么还不死心？”

阿秀娜看着他眼中露出带点嘲讽带点挑衅的无畏笑意，心中一动，立即追问：“对了侠客，告诉我，窝金是怎么死的？！”

“唉呀，审问已经开始了吗？”窝金的死因与酷拉皮卡的能力有关，侠客是不能回答的。所以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着阿秀娜的问题，一边寻思着该怎么给团长他们留下有用的讯息。毕竟酷拉皮卡能力太特殊，一不小心就连团长都有可能吃亏。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同样是满肚子鬼主意的人，阿秀娜一看侠客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他又在算计着什么了，于是伸手敲了他脑袋一记，“别乱想那些有的没的，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有你好处。我不会问你旅团的事的，我要问的是昨晚的事。”

侠客由小到大，被痛揍的经验不少，但这样子给人这样毫无恶意地敲脑袋的经历可不多。旅团的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他也从没有遇过敢敲他脑袋的长辈或朋友，所以这时竟是给敲得一愣。看着阿秀娜这种无敌意的行为和态度，他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面前这个小女孩并不是他的敌人。

再联系阿秀娜曾派人去监视酷拉皮卡的事情，侠客不由对这两人的关系迷惑起来。“你到底想干嘛？！要问昨晚的事的话……很抱歉，我是真的不能说。”

“哦……这样啊。那么我问你一些问题，若是不能回答的，你就说‘不能说’ 。” 阿秀娜寻找着可以绕开涉及透露酷拉皮卡的能力的说辞，“窝金的死……可以说是被杀的，也可以说是自杀的，对不对？”

侠客听了，表情不变地点了点头，暗地里却吃了一惊，因为这应该是只有亲历现场的人才能说得出来的话。看着阿秀娜了然的目光，他觉得她竟像是能猜到昨晚发生的许多事一样。

阿秀娜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再接再厉道：“窝金死之前，拒绝回答旅团的问题，对不对？”侠客继续点头，

“那么，你也是因为拒绝回答，所以才被揍成这样？”这次侠客开始摇头了。

“咦？”阿秀娜颇为意外，“不对吗？哪一部份不对？”

由于酷拉皮卡对侠客下的禁制是：不准以任何方法透露他的情报。侠客回答着这些问题等于在打擦边球，一不小心可以就会猝死当场，他必须得仔细琢磨之后才能回答：“我没听到任何问题。”

“没听到任何问题？他不是因为逼问你不答才把你打一顿的吗？”阿秀娜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边喃喃自语一边飞快地思考起来。“咦？那他无端端地打你干什么？你说了些惹他生气的话？”

侠客苦笑，“我不知道这个问题能不能回答。”

他答不出来没关系，因为此时，阿秀娜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不外乎是发生了跟原著相似的事情，面对着旅团，酷拉皮卡反常地愤怒、失控之类的。但是失控？酷拉皮卡这样冷静的失控，代表着什么呢？突然灵光一闪，仿佛是为她那彷徨无策的心注入了光明般地，一个大胆的想法闯进了阿秀娜脑子里。

“侠客，问你一个闲聊的问题。你知道人的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天使，左边主恶，右边主善的说法吗？你觉得一个人的复仇行为，是受到左边还是右边的天使的驱使？”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在侠客面前盘腿坐了下来，

侠客明白她在说的是酷拉皮卡的事，却不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便顺着她的话题道：“知道呀。团长也曾说起过，恶天使代表情感，善天使代表理智。复仇的话……是应该是左边吧？”

“嗯，我也这样想。但酷拉皮卡的复仇不是这样的喔。”阿秀娜笑笑，摆出一幅一派谈心拉家常的姿态，正正经经地与侠客讨论起酷拉皮卡的事来。“有些人左右两边的天使经常会打架，但聪明人却能让左右两边的天使合作无间。我认为，在复仇这件事情上，酷拉皮卡一直都是后者的态度，所以他不会因为两者实力相差甚远而退缩，也不会因为愤怒而错失报仇的最好机会。”

侠客听得微微皱眉。“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

“因为——不好意思呀，刚才我说的保证让你安乐死的话要反悔了。呆会儿我得拿你去做个试验。先是普通的拷打审问之类的，最后可能还会杀了你也说不定。”阿秀娜说着这些话时，一脸无辜。“在死之前，我想起码要让你做个明白鬼。”

“可是我还是一点儿都不明白呀。”侠客苦笑起来。

“我只能告诉你，有人的善恶天使要开始打架了。我想试看看，这两只天使打架的结果会是什么？”

这时，两人听到仓库外面的门响，显然是酷拉皮卡回来了。但侠客还没搞清楚状况，他想了想，最后问的是：“你要杀我，不怕我把你的事情说出来？例如——史库瓦拉。”

“一来，酷拉皮卡不一定会相信你。二来嘛，”阿秀娜挑挑眉，“是聪明人的话，你就不应该说。”

两人对视片刻，眼神里刀光剑影地传达着无数讯息。在酷拉皮卡临打开房间的铁门进来之前，阿秀娜俯身在侠客耳边轻声说：“别担心，只要你不招供，我保证，你只要死一次就好。”

侠客听了，难得地有点哭笑不得起来。什么叫只死一次？难不成我还能死两次？话未说出口，酷拉皮卡已经走进来了。

他看着房间内的情形，立刻问：“阿秀娜，发生了什么事？他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再看看侠客那干净了不少的脸，又疑惑：“你在替他治伤？”

阿秀娜转过脸来时，已经赫然一幅满脸泪痕的凄惨模样。

“他发烧了，我怕他在你回来之前会死掉，便替他降降温。可是刚才……”阿秀娜指着侠客，转头冷冷地对酷拉皮卡说：“刚才我收到手下的消息，这家伙的同伴为了要追寻我的下落，杀了我两个保镖。那两个人从小就用生命保护着我，对我而言他们就像亲人一样……我要杀了那些旅团成员替他们报仇。”

侠客听了这番话，正在腹诽这小女孩真会瞎掰，冷不防她突然一脚踢来，正好踢中了他身上断骨的伤处。他忍不住低哼一声，痛出了一身冷汗。

“快说，你的同伴的能力是什么？他们有什么弱点？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阿秀娜实现了她的预示，开始逼供。从第二下打击开始，她已经不再用脚，而是捡起了旁边的大棒子朝侠客扫去。

酷拉皮卡在旁边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直到过了一会儿，阿秀娜揍累了，并开始为酷拉皮卡这冷静过头的态度而揣揣不安时，他终于走上前去拉住她，说道：“阿秀娜，这种事不该是你来做。”

阿秀娜正等着他这句，立刻转头对他说：“酷拉皮卡，这是你的仇人，你也说过要问出他的同伴的事吧。那么你来吧。”说着她将棒子递到酷拉皮卡面前。

酷拉皮卡并没有立刻接过棒子，他看着蜷缩在地上的侠客那毫无声息的模样，不由极为轻微地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人已经虚弱到随便碰一下就会死掉了。但就在此时，像是感应到酷拉皮卡的目光般地，侠客忽然也睁开眼睛看向他。他的眼光与他的身体状况是毫不匹配的，如此地平静透澈，仿佛不是在面对着痛苦的审问和死亡的威胁，而是像在某个宜人的午后抬眼看看天气一样寻常和无动于衷。

酷拉皮卡看着他这样子，瞳孔一阵收缩——这班家伙，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但为什么面对死亡时都是这个样子！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拿过了棒子，向侠客沉声问道：

“棍子打在你身上，你难道没感觉吗？你们这些人之所以能够若无其事地带给别人痛苦，是因为自己感觉不到痛吗？！”

这问题问得其实有点傻，所以侠客根本是懒得回答，只是转开了眼睛表示对这问题的蔑视。

“回答我的问题！”酷拉皮卡立刻毫不留情一棒挥去，他的这一下比起阿秀娜那花拳绣脚的杀伤力可大多了，侠客被“呯”的一下打得忍不住再度闷哼出声，只感觉到胸部的肋骨被打断了几根，而且可能是戳到了内脏，以致于他有好几秒钟完全无法呼吸。

面对着这种剧烈的痛楚时，侠客的心里却仍在掂记着别的事。他一边艰难地喘息着，一边努力地朝阿秀娜看去。这时，阿秀娜却没在看他。她把棍棒交给酷拉皮卡后一直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把酷拉皮卡的所有表情和反应尽收眼底。

当侠客看到她这样子时，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知道这种眼神。

这种冷然的眼神，他曾在监视阿秀娜时看见过，也曾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那个人从很小的时候——也许那是个比阿秀娜小得多的年龄开始，他就爱用这种眼神看人，看事物，看着芜杂脏乱、饥荒匮乏的流星街。所以他很清楚这种眼神是代表着多么冷酷的思考模式。露出这种眼神的人，通常都习惯于完全摒弃个人感情，把一切物质的或非物质的东西当作权衡利弊的因素来考虑。

在这一瞬间，说是直觉也好，说是理智下的判断也好，侠客终于决定要对阿秀娜的所有秘密完全保持缄默，无论阿秀娜是不是真的想他死。

因为他明显感觉到这两人关系蹊跷。无论酷拉皮卡对阿秀娜的想法为何，起码阿秀娜对酷拉皮卡是存在着某种算计的心思的。既然说出来对自己完全没有好处，那他何必去提醒自己的敌人呢。

作了这样的决定后，伤上加伤的侠客放弃了与肉体的抗争。几乎是立刻地，他失去意识昏了过去。这时，酷拉皮卡不得不停了手。然后，他看着地上瘫软成一团的家伙，那种清醒的恍惚感又来了。

他看着自己甩掉手中的棍棒，像是要极力甩掉一些会扰乱自己思维的东西一样用力。但棒子击中对方肉体时的那种触感仍停留在他的手上，侠客那由始至终都平静如常的眼神仍占据着他的脑海。他的内心有某部份正被这些东西鲸吞蚕食着，并随之缓慢地发生了微小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