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暗变（1 / 1）
在他们商谈的第一天，莫洛斯跑回来气呼呼地说：“哼，这群老家伙以为自己是谁，想让流星街跟法特利尔家结成同盟关系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跟提出要我们完成承诺的具体事项和时间。简直是厚颜无耻！”
“他们是怕与法特利尔家合作的时间过长，今后会演变成主仆关系吧？”阿秀娜倒是显得挺理解。
“这件事实在不划算呀。也许以后我出重金找些利害的契约猎人也可以达成目标。”莫洛斯摸着下巴算计着。
阿秀娜看看他，过了一会儿忽然叹道：“唉唉～～我是非常希望你们能够达成协议的啊，不然到时责任可就落到我身上了。要出钱出力也就算了，可是当流星街正式拒绝今后与黑道的交易之后，一定会有麻烦吧？到时这可怎么办呢？他们说不定会知道是我在从中作梗，可能就派人来除掉我。我死了也不打紧，但这样一来就无法完成对你和弗兰克的承诺了呀。”
莫洛斯闻言瞪着她，一脸要把她吃了的表情，半晌才道：“我说……你偏帮流星街也偏帮得太过分了吧？！”
“没有呀。我只是很清楚自己是个普通人，不是个政治家，这种复杂的事情我并不擅长，如果能交给你做当然是最好的。而且有我在，你也不用担心会被暗杀什么的，对吧？这叫各展所长。”阿秀娜笑着眨眨眼睛。
莫洛斯审视地看着她，忽然说：“你做的这些是为了帮助流星街呢，还是只是为了你所说的那个人？那个人……他叫作库洛洛吗？”
“你怎么知道的？”阿秀娜有点惊讶。
“我现在人就在流星街里，你不会以为我的耳目会闭塞到那种程度吧？”
“是吗？虽然你的耳目很灵，但我不认为你能在流星街这里随便探听到这些情报。”阿秀娜斜睨着他说：“是史跋说的吧？对了，那家伙哪里去了？”
“犯了那么大错的人我怎么可能还把他留在身边。别岔开话题。你还没回答呢。”莫洛斯不放弃地追问。
“嗯……不算完全是吧。只是顺理成章就变成这样了。”阿秀娜漫不经心地回答。
“阿秀娜，我真的不明白，你这么努力地为了那个人做了这么多事，到底想得到什么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呢。”阿秀娜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最开始……我大概只是想他活得更开心一点，更像正常人一点吧。”
莫洛斯听了这句话后，久久地注视着她不作声。过了很久，他说：“那你自己呢？你觉得开心吗？你现在比之前瘦了很多。这不是改变容貌的关系吧？”
“咦？有吗？”阿秀娜摸摸脸，却没有任何感觉。
“有。你本来就瘦小，现在更是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莫洛斯忽然一把阿秀娜拉过去，捏捏着她的手臂以兹证明。
“大概是病了一场的缘故吧，我都没发现。”阿秀娜想起最近穿衣服确实感觉比原来宽松了很多，便道：“没关系，下次我照照镜子，再把自己变得胖一点就好了。”
“你……易容的能力你就用在这种地方？”莫洛斯为之气结，忍不住捏着她的脸蛋大力往两边扯，扯得阿秀娜“唉唉”唤痛。
这两人在这边打闹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远处正有人正目不眨睛地注视着这一幕。
“飞坦，怎么了？”
在那边，小滴向忽然停下脚步飞坦招呼道。
“没事。只是发现有钱人的兴趣真古怪呢。”飞坦跟了上来并喃喃地说着。
他的同伴们没有发现飞坦的心思，只是继续讨论着：“今天53区的议员全部来了呢。他们到底要谈些什么呢？全部人都表现得很严肃的样子。”
“不如我们去偷听吧。”
“算了吧，一定会被发现的。”
其实不止是这些蜘蛛，现在整个流星街都还不知道他们的议会正在进行着一项即将改变流星街命运的磋商。而在阿秀娜的支持下，这次磋商很快就有了结果。在第二天，莫洛斯终于与流星街达成了初步协议。
听到这个消息时，阿秀娜简直笑裂了嘴，向莫洛斯欢呼道：“太好了，可把重担交给你了。加油呀，莫洛斯，今后你会成为名为“流星街”这个国家的建国功臣的。”
“什么功臣的我才不稀罕。而且你说得轻松，这协议只是初步的，还有好多的事情要谈呢，好艰难哟！你也别想撇清关系，现在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只是不用你出面而已，许多事情还是要你在幕后帮忙的。”莫洛斯伸着懒腰提醒她说。
开了两天的长会，直把莫洛斯累得腰酸背痛。再加上这些天来为了避人耳目，他那艘夸张的大飞艇已经把大部份人带回去了，于是这两天他只能跟阿秀娜一样睡在那窄小的房间里。虽然房间里被他的手下装饰得焕然一新，一张床也用丝缎制的被褥铺陈得舒适无比，但他仍然无法习惯，于是乎莫洛斯这两晚一直在深切地怀念着家中的大床。
“这个我当然知道。哪，这些给你。”阿秀娜说着递上一叠东西。
“这是什么？”莫洛斯抽出来，发现是一堆相片和影像带子。
他随眼一瞥，看到在最上面的一张相片上，是一对衣着破旧的夫妇正艰难地把一辆装满回收金属的残旧三轮车推上陡坡。其中处在前面的男人由于身体的极度倾斜而看不到脸，所以相片中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只有一条腿驻着拐杖在后面帮忙推车的妻子，和她扬起的那一脸开朗灿烂的笑容。
阿秀娜笑得志满意得地说：“这些是我在之前和这段时间收集的一些关于流星街的情况的影像和相片。我都挑些最感人的最让人落泪的东西来拍，保证让人看了觉得惨不忍睹。还有我手上的的许多环境资料我也一并给你吧。既然已经决定要做了，我猜你最先会有个宣传计划出来吧？”
“不愧是画蝶，想法总是跟我一模一样呢。”莫洛斯忍不住把阿秀娜拽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惹得阿秀娜哇哇大叫抗议。两人闹了一会儿，莫洛斯才拿起那堆相片，一边翻看着一边弯起嘴角说：
“明天我就找人做个计划书吧，先在各地做些有关流星街的报道，说说这个地方怎么不让人活之类的。要显露锋利的爪牙也是独立之后的事。在那之前，他们还是以一个惨受□□的弱者姿态出现比较好。”
达成初步协议后，还是要开会。但随着讨论的问题越来越细化，双方参与会议的人员越来越多。
本来流星街的人认为不需要，但莫洛斯却坚持要采取绝密安全措施。
他说：“虽然我不太害怕，但我可不想什么都未开始做的时候就被黑道派杀手过来暗杀什么的。而且这还是小事，被对方知道了消息有了防备，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于是在这段时间里，流星街议会下令不许任何人出入流星街的区域，并把大部分的高手都调了过来，把议会的这栋建筑物的所有出入口守备得如同铁桶一般，所有的人都是只能进不能出。另外除了几个核心成员，大家都被禁止与外面通讯。
于是，阿秀娜发现这个地方一下子多出了许多打扮奇怪的人。这些人在室外活动时也跟旅团成员一样不需要穿防护服，而且其中不少人跟蜘蛛们是熟识的。蜘蛛们看见这么大阵仗，对于这次会议的内容也越来越感到好奇起来。
不过这些变化并没有对阿秀娜造成什么影响。她的身份和作用是属于绝密中的绝密。除了莫洛斯、里奇教授和53区议员，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女孩是这个计划的发起人和实际出资者。无论多重要的会议她都是不出席的，只会在会后跟双方讨论一下跟她这边有关的问题。平日里，她就是一直闲着。
也许不能说她是闲着。她其实也在忙着自己的事。
在流星街在悄悄地发生着转变时，阿秀娜也在悄悄地发生着转变。
她变得很爱发呆，整天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划拉着许多奇怪的文字。
熟悉阿秀娜的人都知道她身边整天带着个小本本，她会经常拿出来写或看。因为没人看得懂，所以她在拿出来的时候从来不避人。
莫洛斯好奇地问过她记的是什么文字，阿秀娜毫不避违地告诉他那是中文。看着莫洛斯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哪里听过这种文字，阿秀娜笑笑没有再进一步解释。
她要做的事太多了，所以总得有这么个小本本来提醒自己。只不过现在她忙着在这个小本子上记录的却不是与猎人世界有关的任何事。
有两天她还忙着在这里的图书室里翻找着什么，但后来沮丧的神情显示她一无所获。
而在这天，她则在忙着做饺子。
她从这天一大早就开始在做，由于个子小力气小，她要揉面团剁肉馅之类的都很辛苦。所以上午她就只做出了三、四个人的份量。但就这么一百来个饺子却招来了一群人来吃。
首先找过来的是莫洛斯。他看着躺在大圆盘上的那些月牙形的、一个个长得胖乎乎的“小面团”，便问她：“思乡病又犯啦？这也是你家乡的食物？”
莫洛斯对她偶尔一发作就会卯起劲地做出许多奇奇怪怪的食物出来的习性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并没有想太多。
“是的。好久没吃了，忽然就很想吃。尝尝吧。”阿秀娜说着端上分别用蒸、煎、炸三种做法做出来的饺子。煎、炸的饺子色泽金黄，蒸的饺子通体雪白，看上去都令人食指大动。
“可惜材料太少，不然我还想做多几种馅的呢。”她不无遗憾地说着。
“嗯，不错。”莫洛斯每种都吃了一个，然后评价道。
对于吃惯了世间美食的莫洛斯来说，这样的味道当然只是不错而已，但更有可能是因为受够了流星街的伙食而作出的过高的评价。如果是平时，他多数只会说“还可以”。
阿秀娜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听他这么说便答道：“其实现在的吃法不对。”
“咦？怎么不对？”莫洛斯伸出的叉子僵在半空，疑惑地看着阿秀娜：“难道这种东西一定要用你以前用的那种长棍子夹着吃？”他自小接受的礼仪教育让他无法容忍自己犯下用错餐具这种错误。
“不是餐具的问题。而是这种东西应该叫大家来一起吃。”
看着莫洛斯一脸不解的神色，阿秀娜想了想，困难地解释道：“这是我们传统的过节食品，做饺子和吃饺子时都是全家人围坐在一起，边包边吃边聊天，这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味道反而是其次的。”
莫洛斯闻言想像了一下他现在还活着的家人们这样聚在一起的画面，不由打了个寒颤，苦笑道：“看来我是没可能以这种方法来吃的了。”
这时，正好小滴也找了过来，她看看锅里正在煮着的这种没见过的食物，推推眼镜也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我怎么都没见过？”
“这叫饺子。尝尝吧。”于是阿秀娜也替她捧上了一份。
小滴尝过滑润适口滋味鲜美的蒸饺后，评价是：“好好吃哦！原来这些材料居然还能做出这种东西。我去叫玛奇来试一下。”
结果来的人除了玛奇，还有飞坦和富兰克林。这些人来时，莫洛斯已经被议员他们叫走了。而这四个家伙来帮忙吃后，阿秀娜辛苦了一上午做出来的一百多个饺子在两分钟内就被消灭一空。
幸运的是，当看着阿秀娜重新开始揉面团时的辛苦样子，富兰克林便提出道：“我们也来帮忙吧。”
流星街的人对食物其实都不太挑剔，但他们对于能把食物做得美味的人都心存敬意。玛奇和小滴也觉得，光吃不做显然是很不地道的事。
“大家一起做的话，可以做多点呢。不然根本不够吃。”小滴这么说着。
若要让蜘蛛们单独做些什么食物出来大概是坏主意，但若让他们负责其中的某一样程序的话，他们还是可以做好的。
当阿秀娜自己揉面团时，她对付着那一团只有自己脑袋大小的面团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换了富兰克林来后，那面团便变成比阿秀娜的人还大，而富兰克林还一副耍弄得很轻松的模样。
阿秀娜看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喃喃地说：“天哪，今天我说不定会包饺子包到累死。”
抱怨归抱怨，但她还是高高兴兴地指挥着小滴和玛奇一起来帮忙。
以小滴和玛奇的手艺，包出来的都已经不能算是饺子了，只能算是面皮和肉馅的混合物。
当然，这样东西也是能吃的，不算是浪费食物。浪费食物在流星街可是一项不可饶恕的重罪。而这几只蜘蛛看起来也不在乎吃下这种面皮和肉馅的混合物的样子。
但阿秀娜却无法容忍这种事。所以她让小滴和玛奇专门负责剁肉馅和擀面皮。而她自己专门负责包出成品来。
过了一会儿，她已经又做出了一盘来。这次她准备多做些煎饺子，但临下锅时，她却发现已经没油了。
阿秀娜知道油就放在厨房旁边的地窖里，厨房里的卡罗之前带她下去找可以代替擀面仗的东西时曾经告诉过她。只是那个地方很黑，杂物又多，身边一米外的范围那盏小油灯便照不清了。她真是一点儿也不想下到那种地方去。
阿秀娜左右看看，卡罗不在，而厨房里每个人都很认真在干着被分配下来的事情，只有飞坦自吃完东西后就一直抱臂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忙活。
当她的眼光投射在他身上时，意外地发现飞坦居然也正在看着自己。
飞坦的眼神中常有某种尖锐得直剌人心的东西。但平时当他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时候，他的看人的目光大多数便是淡淡的，让人更多地只是注意到他的那双眼梢细长的漂亮眼睛。这下子两人四目交接，飞坦也是以这样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并没有回避或表现出什么别的情绪，仿佛就只是单纯地在看着某样东西而已。
阿秀娜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到飞坦身边，问他说：“那个……我要到地窖里去拿一些油上来，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去？”
这段日子相处以来，她发现只要不触怒这个家伙，飞坦还算是个挺好相处的人。至少自第一次见面以来，他并没有做出过任何针对她的事情。所以现在她试探性地提出请求，并觉得他有可能会答应。毕竟这家伙一直留在这里没有无聊或嫌恶地离开不是吗？
“为什么？”飞坦并没有直接拒绝，只是在表示着疑惑。
“啊，阿秀娜是怕黑吧。”小滴听到了便在一旁代她回答道。
“怕黑？”
“是呀。上次的事之后我就不太敢一个人在黑暗的地方呢。这几天照顾我的护士都走了，晚上我只好叫小滴过来陪我睡。”阿秀娜不太好意思的笑道。
“我陪你去吧。”玛奇听了便说道。但她现在两手白白的全是面粉，一时间又找不到水可以弄干净。
这时，飞坦却转身率先走了出去，开口说：“地窖在哪里？”
地窖的门非常狭小，如果是富兰克林那样的身板就一定挤不进去。阿秀娜和飞坦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当阿秀娜打开那扇木门后，就一直面对着里面的黑暗僵着一动不动。
飞坦在后面等了一会儿，终于不耐烦起来。
“走开。让我先进去。”
阿秀娜转过脸，露出明显是松了一大口气的神情，说：“谢谢。我告诉你在哪个方位。”于是她瑟缩在飞坦身后，执着油灯，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走下那黑咕隆咚的地窖。
飞坦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由想着：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嘛。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经常会不由自主地看着这个女孩子。仔细研究的话，这个女孩子真的很普通。
长相普通，身体也并不强壮。自大病一场之后，她看起来更瘦小。刚才他在厨房里看了半天，发现她的手劲居然弱到拿不起厨房里那把最大最重的厚背切肉刀。
虽然她的嘴角上整天挂着一抹淡定的笑容，说起话做起事来有条有理，妥贴有度，看上去就跟大人一样成熟。但现在看来，她遇到什么事时也只会寻求别人的帮助，完全就是外面世界的普通女孩的样子。
而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在她身上感觉到的某种闪亮坚韧的东西似乎只是个错觉。
在地窖里拿了油桶走上来时，阿秀娜蓦然发现外面居然下起了雨来，她忍不住走到窗户旁向外张望了一下。
在流星街的中心城镇里，由于污染，这里的天空的颜色总是灰沉沉的。现在下起雨的时候，天色就更显得灰暗了。
阿秀娜曾经想过，这里的人一定不太喜欢抬头看天空的景色吧。反正除了这种讨厌的灰色便什么都看不见。
但此刻她忽然发现，从厨房外的小玻璃窗户看出去，天空那片均匀的灰蒙蒙跟原来她记忆中的天空是如此的相像。
在她以前所居住的城市里，有比较严重的大气污染，一下起雨来的时候，天空似乎也是这种颜色的。
就因为这个发现，阿秀娜独自一人在窗户边，呆呆地看着这灰蒙蒙的天空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