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他们最需要的（1 / 1）
“说吧，你想跟我商量什么？”
莫洛斯和阿秀娜走进了塔莱议员的办公室后，他自动自觉地动手泡了两杯咖啡，一杯递给阿秀娜，自己执着一杯坐进了塔莱议员的高背办公椅里，显然是作好了长谈的准备。
但阿秀娜捧着杯子想了半天，都是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
莫洛斯等了一会儿，见她还不出声，便说：“何必这么烦恼的样子。你要说的事情我已经准备答应你啦。”
阿秀娜张着嘴瞪着眼睛看着他，一口气噎在那里，半响才道：“你答应什么？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莫洛斯耸耸肩说：“还有什么。当然是跟流星街有关系的对吧？之前你的研究室里的那一大堆研究，还有买回来的那些机器不就是要用在流星街的吗？你既然这么努力地为流星街设想了这许多，现在肯定也是想到要借用我力量吧？说吧，你觉得我可以帮上什么忙？”
“莫洛斯，别答应得这么轻易，这是一件牵涉到许多人的大事，现在即使你答应下来我也不能当真的。”阿秀娜脸色显得前所未有地郑重。
“哦，那到底是什么事？”莫洛斯挑挑眉，微微感兴趣起来。
“在说出来之前，莫洛斯你先告诉我，你对流星街的认识有多少？”
莫洛斯想了想，说道：“老实说，之前对于流星街，我完全不了解。后来你说要过来这里，我就让手下替我查了一下，当时也就知道了个大概。现在亲自过来看过了之后……”
他微微顿了顿，似乎在寻找着适合的说法，然后慢慢地说：“我觉得这个地方……非常令人吃惊。”
“哦？怎么个令人吃惊法？”阿秀娜没想到莫洛斯还能说出这种见解，扬起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
“这个地方让我想起了一个著名政治家所说的话。他说，每个民族都有让人匪夷所思和不可战胜的地方。”
“你刚才说民族，但流星街的人可不是同一个种族的。”阿秀娜提醒他说。
“那有关系吗？他们若在外面只会告诉别人自己是流星街的人吧。一千五百年来，他们已经拥有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民族性的东西。”莫洛斯这样说着的时候，眼帘低敛，显露出一种与平时的轻浮表象完全不同的深沉气质。
“说得有道理。我理解你的意思了，就像——”阿秀娜没有把话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就像我那个世界里的美国那样吧。
“嗯？就像什么？”
“啊，没有。”阿秀娜连忙转移视线道：“那你觉得流星街个怎么样的地方呢？”
这时，莫洛斯不禁又想起了当时那个接过他手中的食物的男人的眼神。他呷了口咖啡，沉吟了一会儿，最后缓缓地总结道：
“贫穷但不卑微，寒酸却不低贱，虽然生存的根基如玻璃般脆弱，但生存的欲望强烈炽猛。所以这里同时存在着极弱和极强的人。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让我非常敬佩！”
“这是我所听过的……最能概括流星街的话。利害！”阿秀娜讶异地竖起了大拇指道：“莫洛斯，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你才来了没几天吧？是怎么得到这样的结论的？”
“我在这里遇到的人和事，已经足够我了解了。”莫洛斯微微笑着。
阿秀娜又接着问：“那么，莫洛斯你知道流星街与黑道的交易吗？”
“知道。”
“你现在很缺某些方面的人才对吧？”
“你想说什么呢？”莫洛斯是个闻一知十的聪明人，一听阿秀娜的问法已经知道她想说的话了。他十指交握在胸前，已经不自觉地换上了一副谈生意的姿态。
“你是想让我插一手，代替黑道给流星街需要的东西吗？我可不喜欢去碰军火武器这些东西。”
“不，他们要的不是武器。如果还是要做同样的交易，那又何必换人呢？要卖就要卖个更好的价钱嘛。”阿秀娜狡慧地笑道。
“哦？那你的意思是？”
“莫洛斯，流星街最需要的不是武器或是食物。
我之前赞助的那些研究，其实是想从改变流星街的生存环境着手。但这段时间实际看了流星街的情况之后，我改变主意了，因为我发现流星街最需要的并不是这些。
即使我能用许多许多的钱帮他们把这个地方的垃圾全部清除干净，让他们全部吃饱肚子，住进好房子，但大家还是会不断地把垃圾丢进来。如果惹恼了黑道，被丢一颗□□下来把这里的八百万人全部炸死也没人关心。
所以我觉得，流星街最缺乏的不是食物，他们最需要的，是世界的承认。
现在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个地方，有八百万人生活在这里，他们在有污染和辐射的环境里工作，靠处理别人抛弃的东西为生；为了得到保护自己的武器，他们要以同伴去作交换；因为没有社会身份，他们很难在外面生存，只能持续着这样的生活。饥饿、贫穷和死亡的威胁一直伴随着他们，从出生一直到坟墓。
流星街的人丧失了许多作为人的权利。这是自一千五百年前，他们就被剥夺了的东西。”
“所以——”听到这里，莫洛斯已经不由地微微皱起了眉头。
阿秀娜身体微微往前倾，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莫洛斯说：“所以，莫洛斯，请你帮助他们独立吧——独立成为一个国家。”
听到这一句话时，一向镇定自若的莫洛斯拿着杯子的手也不由颤了一下，杯中的液体差点溅了出来。他震惊地看着阿秀娜，半晌才道：“画蝶，你永远都令我那么意外呢。”
阿秀娜笑笑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等他消化这个讯息。
莫洛斯放下手中的杯子，一手托腮一手在椅子的木扶手处轻轻敲击着，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问：“你之前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阿秀娜于是缓缓地说出了之前她和塔莱议员他们密谈的内容：
“我告诉他们，我可以提供他们我的研究成果改善他们的生活，也可以替他们建立雇佣军和购买武器，还可以替他们争取到一部份政治家和环保人士的支持。这些东西全部可以免费提供给他们，但条件是他们自己必须要有独立的决心。
而我的说法中最让他们心动的一点，就是我说会尽力争取法特利尔家的支持。莫洛斯，那个关于‘未婚妻’的美好误会在这里真是帮了不少忙呢。”
阿秀娜揶揄地笑道：“他们一定已经等待着这样的机会很久了，不然不会这么快就给了我答复。塔莱议员告诉我，流星街全部一共五十三个议员知道了协议的内容后，一致投了赞成票。”
莫洛斯瞪着阿秀娜，一会儿才道：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怎么你都不像别的女人那样想想衣服饰品之类，整天那脑袋瓜子里就只想着这些。你连一点儿浪漫心思都没有吗？”
“抱歉，我不太喜欢那些东西。而且我若是那种女人，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跟你说话了吧？”阿秀娜笑眯眯道：“所以，你的意见呢？”
莫洛斯还是瞪着她，但无论怎么瞪阿秀娜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最后他只好叹一口气，言归正传说：
“你真的觉得可行吗？独立成为一个国家，可不是轻易做得到的。”
阿秀娜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说：“据我所知，他们现在有统一的政权，有合理的社会制度；我提供给他们的机器可以处理掉大部份垃圾，像虫油那些新技术还可以将垃圾转换成清洁可用的能源。以后，他们的生活要做到自给自足应该没问题。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像你刚才所说的——他们已经拥有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民族性的东西。”
莫洛斯听着也不由点头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国家和民族里最重要的东西。”
阿秀娜接着说：“不过我也知道这样是不足够的，如果没有更强而有力的支持，他们还要经过非常漫长艰难的斗争，要付出很大的牺牲才能做到这点。现在巴托奇亚共和国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最发达的国家，而法特利尔家的势力完全可以左右巴托奇亚共和国在国际事务上的决定。莫洛斯，有你的支持，这件事就变得很有可能。”
莫洛斯撇撇嘴道：“那么我的利益呢？流星街得到这么大的好处，我能得到什么？”
“你不是已经注意到了吗？还是你在跟我装傻？”阿秀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我知道法特利尔家现在在争取新大陆的开发权，所以你需要很多像猎人那样的特殊人材来帮助你。对吧？”
“你怎么知道这些？”莫洛斯微微地皱起眉头。
“之前史跋跟我聊天的时候，他无意间说起，说你让他们如果通过猎人考试后，要全部选择当探秘猎人。而我之前在报纸上也看过有关你在争取夺新大陆开发权的报道。知道这些还不够我猜出这样的答案吗？”
“史跋那个家伙——”莫洛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此刻，阿秀娜也懒得替史跋说什么开脱的话了，继续说道：“莫洛斯，别小看流星街，当你足够了解它之后，你会发现这里还有许多令你惊奇的地方，也足以提供给你需要的东西。”
莫洛斯想了想，问：“像之前那个黑衣少年……像他那样的人，流星街有很多吗？”
“飞坦吗？呵呵，应该还有不少，其实你刚才在我房间里看到的人全部都是。因为跟黑道的交易是流星街极为不情愿的，所以他们都把最利害的人藏着掖着不放出来呢。而且长久地交易下来，他们还有专门培养间谍、杀手等人才的地方。”为了说服莫洛斯，阿秀娜已经把她自己所知道的流星街情报全抖出来了。“你不想把这些资源全部接收过来吗？你会一下子得到一股非常强大的助力，他们都会心甘情愿地为你卖命。只要法特利尔家在国际中对流星街的独立表示支持。”
听着这些，莫洛斯动心了，但仍犹豫道：“他们已经同意了这样的条件了吗？”
“想要得到，就必须要有付出。这样的付出和牺牲，比起送给黑道帮派可有意义得多了。连我都能想到的事，我想流星街的人会明白这个道理。”阿秀娜淡淡地这么说着。
“这是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呢。”莫洛斯终于停止了所有发问，只是在静静地思考着。过了好久，他说：“现在我还不能回答你。不过，我可以与他们先谈谈。”
“哦？这表示，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吧？”阿秀娜泛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莫洛斯瞪了她一眼，说：“别高兴得太早。我骨子里可是个商人，吃亏的事我可是不干的。而且，如果最终我们没有达成协议，你准备怎么办？”
“这个可能性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但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就表示没有你帮忙他们也会继续做下去。最起码，有我在这里的时候，我可以让全世界都知道在流星街这个地方，有一群人在为自己的生存而奋斗，这就够了。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只要有了个开始，即使要花上十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他们一定会坚持下去的。”阿秀娜很确定地这么说着。
于是，在一天之后，流星街53个区的所有议员都齐聚到中心城镇这里，开始了与法特利尔家主之间的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