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您在等什么?一条鱼? 象瓦代尔⑨先生那样吗?”
“瓦代尔先生,瓦代尔先生。”管家喃喃地说道。
“怎么啦!这样对比,让您感到难受吗?”
“不;但是瓦代尔先生用剑在身上一捅,自杀身死,却成为永垂不朽的了。”
“啊!啊!先生,您以为您的同事的荣誉来得太容易了。”
“不,大人;但干我们这一行的,比他更受苦受难的要多少有多少,我们这些人所受的屈辱比被剑刺一下子要痛苦得多了,然而,我们并没有永垂千古啊!”
“哦,先生,难道您不知道,要名传千古,假使不是法兰西院院士的话,就得去死吗?”
“大人,如果这么说,不如还是活着尽职为好。我才不去死呢。我照干我的事,当时,孔代亲王先生如果有耐心再等待半个小时,瓦代尔原本可以尽职的,我也和瓦代尔先生一样能尽职的。”
“哦!您想让我看一个奇迹,您真会安排。”
“不,大人,什么奇迹也没有。”
“那么,您等什么呢?”
“大人想要我跟您说吗?”
“是呀!我当然很有兴趣听听。”
“那好吧,大人,我在等一瓶葡萄酒。”
“一瓶葡萄酒!请解释一下,先生,我对这件事越来越感到兴趣了。”
“是这么回事,大人。瑞典国王陛下——对不起,我是说阿加伯爵阁下——从来只喝托盖⑩葡萄酒。”
“那又怎样!难道我真穷得酒窖里拿不出一瓶托盖葡萄酒?真要拿不出的话,就得把我的膳食总管撵走。”
“不,大人,恰恰相反,您大概还有六十瓶托盖葡萄酒哩。”
“那么您以为阿加伯爵在宴席上能喝六十一瓶托盖酒吗?”
“请别急,大人;在阿加伯爵先生第一次踏上法国土地时,他只是一个王室的亲王;那时,他在已故的国王那里用膳,国王曾从奥地利皇帝陛下那里收下了一打托盖酒。头等的托盖本地产的葡萄酒是藏在历代皇帝的酒窖里的,即使大人们自己,也只有在皇帝陛下愿意请他们品尝时才能喝这种头等托盖酒,这您是知道的吧?”
“这个我知道。”
“那好!大人。在亲王品尝的、他赞不绝口的这一打酒里面,现在还剩下了两瓶。”
“哦!哦!”
“其中一瓶还保存在国王路易十六的酒窖里。”
“另一瓶呢?”
“啊,问题就在这里,大人!”管家感觉到,经过了刚才的长时间的较量以后,他已经胜利有望了,他带着得意的微笑接着说道:“那一瓶吗,嗯,那一瓶酒被偷走了。”
“谁偷的?”
“被我的一位朋友,已故国王的膳食总管,他受过我很多恩惠呢。”
“哦!哦!所以他把这瓶酒给了您。”
“当然,是这样,大人。”管家自豪地说。
“您又把这瓶酒怎么样了呢?”
“我把它象宝贝似地放在我的旧主人的酒窖里了,大人。”
“您的旧主人?那时候,谁是您的主人,先生?”
“大人,是红衣主教,路易·德·罗昂亲王。”
“啊哈,我的老天!在斯特拉斯堡吗?”
“在沙凡尔纳。”
“那么您是派人替我去找这瓶酒了!”老元帅大声说道。
“为了您,大人。”管家答道。他的语气似乎是在说:“真是没有良心!”
黎塞留公爵紧紧地抓住了老佣人的一只手,高声说道:
“请您原谅,先生,您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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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黎塞留(1696—1788),一七四八年封为法国元帅,系路易十三时期红衣主教黎塞留的侄孙。私生活放荡。在路易十四以及路易十五时期曾起过重要作用。
②黎塞留当时八十八岁。
③指居斯塔夫三世(1746—1792),瑞典国王(1771—1792)。他曾与俄国作战,在国内采取了很多开明措施。最后他在一次舞会上被刺身死。
④苏比斯亲王(1715—1787)法国元帅,作战勇敢,但无统帅之才。
⑤路易·德·罗昂亲王(1735—1803)法国红衣主教,聪明过人,但涂上轻佻,以负债累累闻名。
⑥路易十五(1710—1774),法国国王(1715—1774)。
⑦约瑟夫二世(1741—1790),奥地利皇帝(1765—1790)。
⑧法国古代钱币名,种类很多,价值不一。
⑨瓦代尔是孔代亲王的管家,有一次孔代亲王设宴招待国王路易十四,由瓦代尔安排宴席。因菜肴中有一味海鲜未能及时到达,瓦代尔认为此事有损他的荣誉,即拔剑自杀。
⑩托盖系匈牙利一市镇,以所产葡萄酒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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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您方才还要把我撵走呢!”另一位回答说,头和双肩做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动作。
“我嘛,我出一百个皮斯托尔①买您瓶酒。”
“元帅先生还要付一百个皮斯托尔的车马费,加起来就是两百个皮斯托尔。但大人得承认,这只是一笔区区小数目。”
“随您怎么说,我都会同意的,先生;此外,从今天起,我把您的薪俸加倍。”
“哎哟,大人。完全不必这样,我只是做了我份内的事情罢了。”
“哎,您那位值一百个皮斯托尔的专差什么时候到?”
“大人计算一下看看,我是否浪费了时间:大人在哪一天吩咐要备宴席的?”
“我想,已经有三天了吧。”
“一个专差策马飞奔的话,去要二十四小时,来要二十四小时。”
“您还多二十四小时呢。管家啊,您把这二十四小时作了什么用啊?”
“天哪,大人,我把这段时间给浪费了。我只是在您交给我宾客名单的第二天,才想到这件事的。现在,我们还要加上在那儿谈这笔交易所需要的时间。您看,大人,我请求您同意在五点钟开饭,这时间是再也不能提前了。”
“什么?这瓶酒还没有到这儿?”
“还没有到,大人。”
“我的天哪,先生!假如您在沙凡尔纳的同事对罗昂亲王先生就象您对我一样地忠心呢?”
“那又怎样呢,大人?”
“假如他拒绝把那瓶酒拿出来,就象您也可能做的那样呢?”
“我吗,大人?”
“是啊。我想,假如这样一瓶酒在我的酒窖里,您也不会把它给人的吧?”
“那么,我谦卑地请大人原谅;假如有一个同行为了要接待一位国王,来向我要您的最好的葡萄酒,我将会立即把这瓶酒给他的。”
元帅微微地做了一个鬼脸,说道:“哦!哦!”
“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嘛,大人。”
“这么说,我这就有些放心了,”元帅叹口气说,“但我们还要冒一个风险。”
“什么风险,大人?”
“假如酒瓶打碎了呢?”
“哦,大人!还没见过有人打碎过价值两千利弗尔②一瓶的葡萄酒呢。”
“我说错了,不谈了吧;那么,您的专差什么时候到达呢?”
“四点整。”
“那么,谁又不让我们在四点钟开饭呢?”元帅又问道,执拗得象卡斯蒂利亚③的一头驴子。
“大人,还需要一小时的时间让我这瓶酒休息休息,这还多亏了采用我发明的方法;要不,我大约还需要三天时间呢。”
元帅又一次语塞了向管家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还不止于此,”管家继续说道,“大人的宾客知道他们将有幸和阿加伯爵共同进餐,要到四点半才会来呢。”
“这当然又是一条理由喽!”
“大人;大人的宾客想来就是洛内④侯爵先生、迪巴里伯爵夫人⑤、拉佩罗斯⑥先生、法弗拉斯先生⑦、孔多尔塞先生⑧、卡格里奥斯特罗⑨先生和塔韦尔奈先生,是吗?”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样呢!大人,我们来好好地计算一下:洛内先生是从巴士底狱⑩来的;路上结冰了,从巴黎到这里得三个小时。”
“嗯。但他一等到犯人吃完午饭,就会出发的,就是说在中午十二点他就会动身的。这个,我清楚。”
“对不起,大人;但自从洛内大人到巴士底狱就职以来,开饭时间就改了,巴士底狱要到午后一点钟开饭。”
“先生,真是不活到老学到老啊,我感谢您。继续讲吧。”
“迪巴里夫人从吕希爱纳来,这是一条没完没了的下坡路,路上还结了一层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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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国古币名,每个皮斯托尔当于十个利弗尔。
②法国古代货币,价值不定,现已由法郎替代。
③西班牙一地区。
④洛内侯爵(1740—1789),巴士底狱典狱长,在法国人民攻占巴士底狱时被杀。
⑤迪巴里伯爵夫人(1743—1793),出身不明,先嫁给纪尧姆·迪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