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1 / 1)
【帝王相会】
清凉殿,傍晚。
一个身穿紫金溜边道袍的男子,对襟领口半敞,坚实的胸口若隐若现,男子斜着身子靠在清凉殿的床榻上。
一对桃花眼半闭,怀里软绵绵的靠进来一个女子,男子立即一把将女子抱住,头埋进女子脖颈间不停的嗅着。
女子发出嬉笑声,咯咯咯娇笑着欲躲还迎,脸上娇羞,手上却反倒把男子搂的更紧了。
“厉王倒是好兴致。”殿内响起一个粗狂的男声,声音带着不屑和鄙夷。
美人在怀的厉王刘长,不就是七公子。
对来人燕王置若未闻,继续搂着美人不停的笑闹。可怜了那美人顾及到来人就不敢造次了,吓得想站起来,却又被刘长扯着,一拉一扯,吱啦一声衣袖被撕开了一个狰狞的口子。
燕王嗤笑一声。
美人看刘长不语,一怔,立即跪在地上,粉嫩的笑脸早已经吓得惨白,连连求饶道:“贱婢失礼,贱婢失礼。。。。”
刘长一向怜香惜玉,伸手想去拉美人,不料脸上的笑意未散开,方才说话的燕王刘建抢先开口道:“不识趣的下贱东西!不认得厉王的性子吗?瞎了眼惹恼厉王?来人,拖出去杖毙。”
闻言,美人哭的梨花带雨,“饶命!燕王饶命!燕王饶命!”说着又跪着往刘长身边蹭着,拉着刘长的衣袖道,“王爷,王爷。。。。王爷饶命,王爷饶命。。。。贱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刘长却含着丝笑看着刘建,一只脚踩在床榻上,身子依旧半躺着,修长的手指挑起一缕青丝,轻轻道:“既然燕王不喜欢,不过是个侍妾,杖毙便杖毙了。只是可惜了。。。。美人。。。。啧啧啧。。。。”
“王爷!王爷!贱婢不敢了。。。。王爷饶命呀王爷。。。。”美人显然没想到刘长竟然不替自己说话,反倒这般薄情。
正在几个小黄门拖着美人要走时,清凉殿门口站了两人,一前一后,前面的男子淡淡说道:“不过是扯坏了一件衣服,厉王无须如此草芥人命,燕王又何必管别人的家务事?”
刘长微微眯着眼看过去,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看来代王喜欢这美人,代王想英雄救美,本王便遂你心意。莨菪,本王将你赠与代王了,可要好好伺候了。”
叫做莨菪的美人扑通趴在地上,爬到了代王脚边,挨着代王,就差抱住代王的腿,连连说道:“贱妾一定好生伺候!贱妾往后便是代王的侍妾,生死不改。”
“多谢美意,本王已有姬妾成群,不敢受此美人恩。”代王轻轻的绕开了莨菪,走近了些,朝刘建和刘长微微行礼。
他身后的男子正是周亚夫。
周亚夫站在殿外,跪在地上行礼:“臣下周亚夫拜见厉王、燕王。”说罢看一眼代王,便转身离去了,“臣下告退。”
“既然代王不愿收下莨菪。。。。那便给你罢,老八。”刘长笑着看向刘建。
刘建哼了一声,一甩袖说道:“不牢烦心,本王无意美色,还是你自己留着好好享用罢。”嘴上虽这样说着,但眼角却是死死盯着那美人,足以看得出是口是心非了。
“无意美色?此等美人,你也不好?哎呀呀。。。。老八,你莫不是好了那分桃之事?这可真是。。。。”刘长斜着脑袋看着刘建,一脸的打量,瘪嘴又说,“可惜,可惜,可惜了。。。。”
又一次,刘长嘴里说着可惜,脸上没有一丝可惜之意。
“你!”刘建一向脾气暴躁,一听,青筋直跳,横眉竖眼恨不得立即扒了这个口无遮拦的人的皮。
“燕王。。。。你这幅皮囊,那分桃之事只怕也无人愿意与你苟且,我看你还是留下莨菪好些,免得被人。。。。”刘长挤眉弄眼的笑着,一脸的无赖模样。
燕王刘建是出了名的“暴王”,在未央宫看在刘盈的面子上稍稍收敛些,眼下刘长一再挑拨,再也不管,一个箭步上前就要扯刘长的领口,不料刘长身手敏捷一闪,刘建扑了个空,趴在床榻上。
“燕王!你这是做什么你!你我乃是兄弟,虽不是亲生兄弟,但这等苟且之事,我看你我还是不要做的好。。。。”刘长歪着身子倚在桌案上,侧着身子继续说。
刘建怒发冲冠,一把搂住刘长的脖子,力道不大,但是却也足以让人动弹不得,“你再多说一句,我便拧下你的头!”
“我可是正经的男人,只好那步步生莲、婀娜多姿的妖娆美人,不喜欢大男人!快松开,燕王,再不松开,本王可不顾及兄弟之情了。”刘长对刘建的暴怒毫不在意,依旧是一脸的打趣,嘴里一点不忌讳的说着。
一旁的侍从闻言,都被刘长的表情和言语逗笑,偏偏碍于几位王爷,都强忍着,他们却不知,越发强忍,越是惹人恼怒。
“啊——”刘建抬手就要给刘长一拳,刘长集中力道一手包住了刘建的拳头,力道之大,刘建的拳头被握的生疼。
刘建一怔,这厉王力道竟然如此大?
“陛下到——”
刘建一怔,看向刘长,刘长吐了吐舌头,指了指刘建绑着自己的手臂,示意他松开。
“这,这不是燕王和厉王吗?这床榻未铺软垫,两位王爷可别扭了腰,伤了身子才好!”元宝殷勤的声音传来。
“臣代王恒,拜见陛下。”代王刘恒一撩长袍稳稳跪在了地上。
刘长轻轻推开刘建,力道与方才天壤之别,好似刚才那个力能扛鼎的人不是眼前这个放荡的王爷一般,刘建还在发愣,刘长已经下地环手站在一边。
“臣燕王建,拜见陛下,还请陛下恕罪。”燕王刘建虽莽撞易怒,但也晓得,自己和刘长在皇帝的床榻上打闹,实在于礼不合。厉王一向是不规矩,天下皆知,自己却大不同了,只好先请罪。
刘盈面不改色,负手而立,漠然的站在清凉殿正殿门边,淡淡看着殿内。
这皇帝不说话,谁也不敢开口,只好一群人都站着。
刘长迟迟不行礼,磨磨蹭蹭的理了理身上的衣袍,脸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刘盈倒也不生气,只是淡淡说:“来人,替厉王整理衣袍。”
几个丫头立即低着头上前去,刘长朝刘盈抱拳行了一个随礼,“拜见陛下。”说罢便收了手,眼睛盯着几个丫头,左右看着,满脸的兴致盎然、赏心悦目。
刘建哼了一声道:“多年不见,厉王倒是一如既往视父王定下的宫规如草芥,还是如此随性逍遥。”
刘长一笑,顺手摸了一把一个丫头的脸,“本王是随性了些,也好过分桃之事,辱没了刘家的列祖列宗的好。”
刘建指着刘长咬牙切齿:“你!”
“五弟,你瞧,他们还是老样子。。。。”刘盈笑的很是和善,朝身旁站着的一个清瘦的男子说道。
男子只微微颔首,并未多说。
男子正是赵王刘恢,原是梁王,后因娶了吕产的女儿便改为了赵王,只是前些年宠妃殁了,便从此一蹶不振,再不理朝堂之事,只想着躲在封地做个彻底些的藩王终此一生。
老五这一次竟然也来了,看来来的人不少。刘长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一副惫懒模样。
“齐王、朱虚侯到——”
小黄门话音刚落,刘襄和刘章一身正装快步走来,近了便立即跪下行礼道:“臣齐王襄(臣朱虚侯章),拜见陛下。”
“可。”刘盈只说了一字。
两人起身又朝其他四位藩王一一行礼,“见过几位皇叔。”
互相按照祖制行礼后,刘章这才笑着说:“陛下,臣今日特前来叩谢陛下与太后的赐婚。”语毕,刘章又跪下,双手高举过头,稳稳的行大礼道,“侄儿刘章叩谢陛下、太后赐婚。”
忽的元宝凑近了些嘀咕了几句,刘盈脸上微微一笑,微微摇头,低声说:“告诉她,朕很快就好。”
说罢又带着浅笑看向刘章,但眼中的笑意与方才不同,说,“吕芸既是母后的侄女、吕禄的妹妹,也是朕的妹妹,只需你真心待她,朕便也无憾了。无须多礼。”
刘长闻言,一愣。
吕芸?刘章?
“刘章必与芸儿相敬如宾、恩爱白头。”刘章又磕头。
“好侄儿,月盈则亏,话可不要说的这么满。”刘长瘪瘪嘴,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
刘章看向刘长,不怒反笑道:“侄儿拜见七皇叔,七皇叔此次进长安,竟未带美人同行?”
刘长哈哈笑起来,“还是章儿深得我心,带了便带了,你若还有,却之不恭且受之无愧。”
刘盈笑着咳嗽了一声,众人立即肃容站好,刘盈淡淡说:“今日便是恭儿的满月,不过是家宴,倒也无须拘束,你们便在此叙旧,朕累了,待宴席上再与你们尽兴。”
“臣等恭送陛下。”一众人一齐跪下。
刘盈看了一眼刘长和刘恒,点点头离去。
刘盈一出清凉殿,刚刚行到转角处,项婧噌的跳出来,伸手就挽住刘盈的手臂,“你在面见谁?为何不让我进去?这样多的人。。。。”说着还不忘往殿内看。
元宝吓得赶快一横身站在两人身后挡住,生怕被殿内的人看见陛下与项婧的举动。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却正瞧见厉王刘长扬长而去的背影,也不知他可瞧见了。。。。
刘盈伸手捏了捏项婧的鼻头,宠溺的说:“今日早些时候,你冒然挡了代王的路,不怕代王将你当做普通丫头给送去永巷?还命人来催促朕,真是大胆了。”
“不怕,皇帝都未说话,代王自然不敢的。”项婧有意的翘着嘴,一脸得意的说着。
刘盈看着项婧,淡淡一笑。
这一笑,项婧又想起了大哥哥。。。。
项婧一直瞒着刘盈,瞒着自己与燕王、代王、范靖、刘章,甚至七公子刘长的关系,可若今日站在自己眼前的是大哥哥,自己也会这般瞒着他吗?
他说会做我的大哥哥,我却没有真的将他当做大哥哥罢。。。。
“婧儿?”刘盈轻声唤道。
项婧回过神,脸上的笑意褪去,变得有些茫然,“我有话单独与你说。”
刘盈康纳项婧的神色,立即会意,挥挥手道:“你们退远些。”说罢身后的众人立即停下脚步,一一往后退去,只剩元宝跟在十步外,眼睛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项婧回头看了看,这才放心的看着刘盈说:“我不想瞒你。。。。我曾去过齐王在长安的府邸,他和朱虚侯刘章私下有密切来往,还有鲁元公主,那一日还有吕芸小姐。。。。”项婧说完又有些后悔,怕坏了刘盈今日的好心情,嘟着嘴看着刘盈。
刘盈握着项婧的手,拉着她缓缓往前走,“朕知道。”
“你晓得?”项婧很惊讶。
刘盈点头说:“刘襄、刘章与鲁元公主来往密切,不过是想通过阿姊讨好朕,燕王私下的买卖,朕也略知一二。”
项婧大惊,结结巴巴说:“你,你,你既晓得,难道不怕燕王谋反?”
说罢又觉得不奇怪。堂堂一国之君,对手握兵权,各自为国的藩王若是没有一点防备,没有一点监督,倒也说不过去。
可眼前这个和善的男子,他也会玩弄那些权谋吗?
“这江山。。。。只要是刘家的,谁坐那龙椅,于天下,并无区别。何况,燕王只怕也做不成。”
项婧看着刘盈淡淡的神色,有几分疑惑、几分神伤,手上加了些力道,刘盈立即扭头看项婧,项婧笑着说:“你是好皇帝,燕王暴虐无度,脾气不好,你莫不是想看那秦二世再世?”
“如此贬损藩王,该当何罪?”刘盈敛去笑容说道。
“你可是仁君。。。。不许胡乱冤枉人的。。。。我哪里贬损藩王了?我说的是你兄弟几人,和藩王皇帝没关系!”
刘盈笑着连连摇头:“也不知你这天地不拘的性子是哪里来的。”
“自是。。。。和你一样。”
刘盈疑惑。
“娘胎里带出来的。”项婧嘻嘻哈哈笑说。
厉王刘长一刻不停的往建章宫天梁殿——自己在上林苑的住处行去。还未进门就听见殿内传来幽幽琴声。。。。
“浩浩昊天,不骏其德。降丧饥馑,斩伐四国。
旻天疾威,弗虑弗图。舍彼有罪,既伏其辜。
若此无罪,沦胥以铺。
周宗既灭,靡所止戾。
正大夫离居,莫知我勚。三事大夫,莫肯夙夜。
邦君诸侯,莫肯朝夕。庶曰式臧,覆出为恶。
如何昊天,辟言不信。如彼行迈,则靡所臻。
凡百君子,各敬尔身。胡不相畏,不畏于天?
戎成不退,饥成不遂。曾我{埶曰}御,惨惨日瘁。
凡百君子,莫肯用讯。听言则答,谮言则退。
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维躬是瘁。
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
维曰予仕,孔棘且殆。
云不何使,得罪于天子;亦云可使,怨及朋友。
谓尔迁于王都。曰予未有室家。
鼠思泣血,无言不疾。昔尔出居,谁从作尔室?”
刘长心里有些气,也有些疑问,自然听得出是鸳鸯的歌声,一脚踢开门,骂道:“皇帝老子还活着呢,少唱这些不入耳的曲子。”
唱歌的鸳鸯停下歌声,缓缓起身,朝刘长走来,淡淡的笑着,如夏日的睡莲,出淤泥而不染,美得让人窒息,笑说:“二公子,三公子的琴技可是又有了长进。”
正在抚琴的范靖却没有停下,依旧在奏着曲子,嘴里说道:“我还以为厉王你今日打算命丧于此呢,惹了燕王又惹代王,连陛下也不放过,这便小奏一曲,聊表在下的情谊,送送你也好。”
“如何?本王喜欢。”刘长不满意的推开了鸳鸯递过来的茶杯,一翻身躺在了床榻上。
“燕王可收下了莨菪?”范靖依旧在抚琴。
刘长不语。
范靖笑起来,停下了手,琴音消逝,最后一个音长长的回响在天梁殿内。
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你猜到燕王不会收,为何不问代王?”刘长一只手拄着头,侧身躺在床榻上看着范靖。
范靖轻轻放好琴,“燕王都不会胡乱收下你送去的人,代王便更不会,无须问,结果已定。”说罢抬手拿起茶杯缀了一口,朝鸳鸯说,“顾渚紫茶倒是被你沏的有几分香甜了。”
鸳鸯勾起个笑:“三公子一贯讲究品茶,能入你的眼,便是好茶,也不枉费鸳鸯花心思了。”
刘长哼了一声,“燕王眼下未收,将来可未必。论起了解男女之事,我若是第二,天下无人敢说第一。燕王已经上了钩,你且等着看就是。。。。你大摇大摆进了宫,不怕被刘章、燕王、代王等人认出你?”
刘长起身走过来,随意的靠在垫子上,拿起茶杯倒茶,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周亚夫也来了。”
“窦漪房做了代王正妃,倒是不出所料。我暂且不打算对代王如何,当初不过是无奈之举。他们既然知道我能进宫,想来就不会对我如何了。”范靖又喝了几口茶,缓缓摇动着茶杯,似在观察着茶水。
“那丫头为何助我们?老三,你不会把这样的大事全指望在一个女人身上罢?我告诉你,窦漪房若失手,我便自己来。。。。他逃不掉!他欠三哥的,我会讨回来。”刘长一改往日的嬉闹神色,说到最后已经咬牙切齿的发狠起来。
范靖却还是清冷的模样,放下茶杯说:“他是你三哥,也是我大哥。此事无须你插手,只请你先留着自己的命,少招惹燕王那个屠夫,省得又要劳烦我分心琢磨如何将你从公主府带出来。”
刘长看了一眼鸳鸯,拍腿大笑:“小靖,说到底,你还介意我那一日在公主府害得你顾不得管你的小心肝项婧!此事可不怨我,她自己撞上了皇帝老子,那可是谁也救不了的。倒也奇怪了,我方才见着她和陛下可是手拉手的走着,但也不见近来宫内有册封大典。。。。”
范靖侧头看着刘长。
鸳鸯忙的插嘴道:“二公子!”
“我说错了吗?我错了吗?还以为项婧会成你范家的媳妇,想不到还是我老刘家下手快些。。。。承让,承让!”刘长拱手朝范靖说着,句句紧逼,字字刻薄。
“二公子,鸳鸯伺候你去更衣罢,晚宴近了,别碍了时辰。”鸳鸯忙的伸手去捂刘长的嘴,想着可不能再让他胡说了。
刘长嬉皮笑脸的靠在鸳鸯怀里,一看范靖强装的镇定,更是笑的狼心狗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罢,罢!我去逍遥我的,你好好琢磨你的。”说着便要起身。
“三公子,二公子一贯口无遮拦,你可别往心里去。”鸳鸯几分歉意的朝范靖说道。
范靖微微摇头,好似鸳鸯能看见一般,又说道:“我明白,你去罢。”
鸳鸯脸上立即笑开了,提起裙摆,步伐不紧不慢,追着刘长跑了出去,倒是不像盲女的小心娇弱模样。
刘长在殿门处却停下了,回头问:“还有一事,那吕芸如何会嫁给了我那倜傥侄儿刘章?我以为吕芸已经是你的盘中餐了。”
范靖听闻此事,也不惊讶,淡淡说道:“向来只有我不想要,没有要不起。”
刘长哦了一声,搂着鸳鸯出了门去。
“三公子。”一个黑影闪进了殿内,跪在了范靖身前。
“吕产、吕台那边可有动静了?”范靖倒掉了原来的茶叶顾渚紫茶,在茶盒里挑挑拣拣。
上官风颔首道:“不出公子所料,吕台、吕产昨日暗中会面,今日一进宫便去了永寿殿见吕后。想来那一日的行刺,多半是吕产几人所做,可还要细查下去?”
“吕后。。。。不必了。”范靖用手指夹起几叶君山银针,不放进茶具中,拿在手指间玩玩着。
“三公子,你命下关花在太医院找的东西已经全了,下关花只送了一句话来。”上官风说着便将衣襟扯开,胸前横着一条白布,白布上映着一抹猩红,她全不顾忌范靖与自己男女授受不亲,伸手将白布拉开,咬着牙从紧贴着伤口的地方拿下一块绢条。
范靖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接过绢条,立即打开——命不久矣。
他竟然真的活不久了。
此次诏藩王入长安,又是为何?
立储。。。。还是试探?
范靖只瞥了一眼上官风的伤,“你的伤处理不妥,拿着药让厉君给你寻个丫头替你上药。”范靖将绢条递回给上官风,同时还有一个雕花的小瓶子。
上官风穿好衣服,先接过了绢条,握在手心顷刻化作灰烬,这才缓缓拿过小瓶子,“多谢三公子,小伤不碍事。”
“告诉苍山雪和洱海月,若今日事发,趁乱将项婧带走,在城门会合。若相安无事。。。。将这个给项婧。”
上官风伸手去接,一枚断了的玉簪。
她未多想,收进了怀里,点头说:“三公子,洱海月一贯与项。。。。可要小风去接项姑娘?”
范靖微微一笑,“无妨。她分得清轻重。”
“三公子,吕芸约你半个时辰后去鸿宁殿见一面。”
范靖点点头,好似不想再说话,但忽的又说,“你去将我屋里的那卷水墨山河图拿出来包好。”
“诺。”
上官风正要走,范靖又开口:“还是拿。。。。桌案上第三卷画轴来罢。”
上官风没有理会为何范靖今日一再出尔反尔,听见殿外有人走动的声响,不等范靖说话,殿内又只剩下范靖一个人了。
“以此簪允你今日分钗之约,三年之约,此生无悔”
你既不记得当年的约定,我且看看你又可还记得当日的分钗之约。
凉风习习,乍暖还寒。
范靖一袭青衣来到鸿宁殿附近,这鸿宁殿地处偏僻,少有人烟,却也别有一番情趣。
牡丹梨花,海棠寒梅,自是美景,但野草也有野草的好。
正在赏景,身后有脚步声,却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停住了,不再往前。范靖没有回头,只是依旧专心的看着脚下的几株蔫了的芍药。
脚步渐渐走近,一股女子身上特有的香气萦绕鼻端,范靖已经被人从身后轻轻环抱住。
“我以为你不会来。”
范靖没有表情,依旧半低着头看着那几株芍药,“美人相约,世间男子多半难以拒绝。”
“你声音里透着悲伤和无奈,可是为了我?我嫁给刘章了。”
“你想听恭喜只怕听不到。我说不出。”
“你胡说!”吕芸忽的松开范靖,绕到范靖眼前,“你分明待我无情,为何又作出这样伤怀的模样!我当初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既然推开了我,为何又如此?范靖,你究竟要什么?”
范靖移开了视线,终于看着吕芸。
桂花香气的飞燕髻,珠光宝翠,衬着粉嫩透亮的肌肤,光线若明若暗,显得美人更添了几分含嗔薄怒的小女人模样。
范靖道:“吕小姐莫非忘了,昔日我应允了你前去公主府赏画,可惜只去了两次,谈到这水墨山河图,看你颇有兴致,今日便以此作你新婚贺礼,聊表心意。”
范靖将手中握着的卷轴拿起,缓缓送到吕芸身前。
吕芸却不接,咬着唇说:“我不要你的画!你若是在乎我,便与我说,我的婚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我们还能。。。。”
“刘夫人。”范靖打断了吕芸。
吕芸听到“刘夫人”三个字从范靖的口出出来,心碎了一地,再也说不出话,泪珠滚滚。
范靖微微抬手,理了理吕芸耳边的碎发,柔声说:“朱虚侯才是你的归宿。”
不料,吕芸猛地抬手,一耳光扇在了范靖的脸上。
啪!
在鸿宁殿外,清脆、凄厉。
“范靖,人人说你是谦谦君子,却不知世上根本没有人能靠近你的心!今日你选了别人,他日,我要你后悔,要你后悔!”吕芸扭头跑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范靖站在原地,手上的卷轴还扬在空中。
——他明知她不会收下。
许久,他收回手,抖了抖衣袖,提步往外走。
“范公子。”
范靖刚走出鸿宁殿,回头一看,竟然是莨菪。迅速的看了看四周,好在无人,这才停下了脚步看着莨菪,客气的微笑。
莨菪上前,“不想在这里遇上范公子,厉王的计划已经。。。。”
“此事你私下说得好,眼下在宫中,耳目众多,不宜多谈。”
莨菪有些委屈的点点头,余光恰巧瞥见范靖有些红肿的脸,吓得一怔,“你的脸?范公子,你,你这是。。。。”说着就拿出了手帕欲擦范靖的脸颊。
正在出神的范靖本能的往后一步,有些警惕的愣住了。
莨菪一怔,尴尬的说:“我只是想。。。。”
“我不习惯别人碰我,多有得罪。”范靖又是浅浅一笑。
莨菪心中稍稍得以安慰,还想说话,范靖却将手中的卷轴递过来,“此画与我无缘,既然遇上你,也是一种缘分,便赠与你。”
莨菪满心欢喜,有些惊讶的问:“你要,送给我?”
范靖颔首。
莨菪接过画,珍惜的抱在胸前,笑的很是满足,“多谢范公子,这画。。。。我实在。。。。”
“一份心意,原不在送的人手上,在于观者。”范靖说罢微微低了低头说,“我还要赴宴,告辞。”
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