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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京城里第一场厚重的大雪,伴随着呼啸不停的东南风是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好一出流霜伴着雪絮,漫天恣意飞舞的北国雪景。
风里刀拉着一张脸,就杵在书房里守着雨化田,眼巴巴地看着他提笔挥毫已有多时了。
只要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写给谁的了,居然还眼角脉脉含情,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于是他很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神儿,不会是这几天呆在那不见天日的密室里久了,可能憋是出问题了;
‘这哪里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冷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督主?现在自己眼里看到的他完全就没有那副冷如冰霜,冰如寒铁的模样了!’
望着在面前的这个,好像是怀春少年在偷写情书般的雨化田!
风里刀在忽然间觉得自己还是比较适应那个霸道嚣张、跋扈无比又还拽得不得了的雨化田。然后他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无尽怨念自己的犯贱,很怀疑自己有严重的喜虐倾向……!
雨化田现在把所有对李寻欢的相思和想念都融入了文字里,他们两人现在所拥有的,绝对是那种可以把世界一切都染上了光辉的爱慕,那种只靠思念和期待就能生存和延展的情愫!
终于等到他停了笔,看来是写好了,雨化田下意识地睨了这个一直杵在自己身旁,就待边上的人一眼,于是风里刀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对了,这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雨化田嘛,他方才所作出的那般纯情无害状,很有可能是自己产生出来的一个幻觉。’
“你有何事?”
又听到这种清冷,完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立即就让风里刀的心里不再感到困惑,心思也回到了自己要找他解决的事情上来,在心里暗道一番,;
‘还能有何事?自从你不情不愿地回到了这京城,老子的好日子就算是过到头了!莫名其妙的就被你关进密室里,再也见天不着日了,关键是也见不着谭鲁子的面了!这还有天理吗?不能因为你和李探花隔着千山万水了,就非要拆散了我和鲁子二人的幸福生活?没招你惹你呀,为何要如此?’
不过他脑子里想归这么想,所有的腹诽只能是在自己的肚子里,决计是不敢如此说出来的!而且今天要说的这事儿也不能说得过于露骨了,必须得含蓄些。于是扯嘴就对着雨化田露出谄媚的一笑;
“我说督主啊,您让卑职就这么的整天都呆在那个密室里啥也不干,长此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对吧?好歹也给俺们一个为您赴汤蹈火的机会,出去替您办办差什么的,总好比呆在那个密室,不见天日的数着指头儿玩要强得多了,是吧?您瞧,卑职窝在那里面都快要发霉长毛了。”
雨化田不经意般地瞟了他一眼,这家伙现在肚子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打算他已经全然知晓,其实他和谭鲁子的事儿自己也早就知道了。
把他困在密室里和谭鲁子分开当然也是有意而为之的,难为这家伙居然能忍到现在才来找自己。
于是就漫不经心地向他问道;
“那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风里刀瞧他语气听上去还行,还没有不耐烦,就觉得自己有戏了,于是就凑上了前去对他说;
“只要您需要,卑职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绝不会皱眉头一下的,心甘情愿的为督主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雨化田看着风里刀这个小混混在自己面前痞着一张死板的脸,却在如此大言不惭地说着这么大义凛然的话,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哦!是嘛?这很好啊,那你从现在开始就全力以赴地模仿本座的一言一行吧!
不但是言行举止,生活习惯要一模一样,还要连字迹都要令人不辨真假,时间只给你一个月。这事儿若是成了,就让你和二档头双宿双飞去,若是没能过得了关,那你就继续的呆密室里长毛吧!”
风里刀一脸惊诧地听他说完了对自己的这些要求,忽然在心里生出一种不祥之感,在潜意识里暗自思慎道;
“会对自己作如此的一个安排很可疑呀?难道他真的已经是在打算要彻底离开朝廷,不再高居庙堂,放弃这炙手可热的权利了?”
一想到自己当初的那番豪情壮志现在看来终于是有机会大展宏图,名正言顺地大展身手了!
顿时的就有些感动和没来由地生出了前所未有的使命感,立即的就向他躬身行礼;
“卑职定不辱督主给的使命,一定会令督主满意的。”
雨化田瞧他那一改痞样儿,突然变得凝重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必要去对他加以说明,就任他在脑子里胡乱猜想。
这边的雨化田在想着自己要怎样的才能瞒天过海、安然脱身。那边厢的曹翔真已经是拨了十数人跟着赵怀安动身出发去了客栈。
而他自己现在也如愿以偿地见到了皇帝,老天总算是开恩,让他有机会面圣了。
皇帝之所以愿意见见这个曹翔真了,完全是因为东厂又给他递上了一个特务折子,是关于龙门地宫宝藏的,皇帝现在正关注着这个事儿呢,所以就很自然而然地召见了他。
曹翔真一副受宠若惊地跪拜了皇帝,并且还信誓旦旦地向皇帝保证;
自己一定会把大白上国地宫里的宝藏给悉数带回京城,以此充盈大明朝的国库,为皇帝解决燃眉之急。
这可是正中皇帝的下怀呀,让东西两厂的精锐,都同时奔赴龙门客栈意指那地宫里的所有财宝,无论怎样,这成功的可能性都得到了大比例的提高,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皇帝点了点头,随即大袖一挥,曹翔真就带领东厂一众可谓是倾巢出动,意气风发,志得意满地奔赴龙门客栈而去。
雨化田看着西厂暗礁及时送来,关于东厂全体出动的具体去向的情报,眼里是寒光乍现,却也并不作言语,也没有对属下做出任何指示,但是他心里明白;
看来这场大戏就要开演了,他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情报;
‘是鞑靼人在到处散发龙门地宫埋有大量宝藏的消息,那么这个局已经肯定就是鞑靼人作的了,或者更应该说是那关天翔作出的局才对。’
此人如此做法究竟是藏有何种目的?他也已经是全然都知晓了,否则那关天翔怎会特意派人去到太原府,把林诗音母子二人都绑架呢了?居然还想要以此威胁李寻欢,岂能让他的这份狼子野心得逞!
所以他并没有把关于龙门地宫,现在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了的这事透露给李寻欢一分。
更是特别让暗礁招呼喜多;
一定要对他守口如瓶,决不能让他知晓了林诗音母子被关天翔绑架了的这件事。
反正他自己也马上就要动身,再度的去到那龙门沙漠肆虐之地。
至于林诗音母子,看在李寻欢的份上还是尽量的去救吧,不过这也要看他母子二人是否熬得住、是否命不该绝了
南疆虽然不会下雪,但也有四季冷暖之分,当然也是挡不住冬天到来的脚步。
此时于此间此际已经是有了些阴冷的寒意,偶尔看看窗外便能发现落叶缤纷,一阵阴寒的凉风吹来,卷起微黄的叶子在空中打了几个旋,
自打进了这龙潭之后,虽说主要精力都放在身体的疗养和恢复上,但李寻欢的心里始终还是挂着那个在皇宫里独自成长的佑儿。
于是在闲暇之余就把一些做人,做事的心得体会,结合书中圣人所给出的教诲,写成了一个个短小而又有趣的故事,称其作《帝鉴图说》。
《帝鉴图说》里的每一个故事都按其本意,再绘制一副图画,同时附以白话文作直解,叙说其意、图文并茂,力求让那孩子通俗易懂。
他这是专门写给佑儿的,想那孩子在京城里,在太傅的死板教导之下,读着枯燥乏味的四书五经,这样无比苦逼的日子他李寻欢曾经也经历过!
在感同身受下,所以才萌发了要送给他一套图文并茂,白话形式绝对读着不费力的书。
而书里所辑的事例当然是善恶并举、美丑并列,劝勉和惩戒区分非常明显,但是再怎么有趣,这书所染指的依旧是帝王之道,是圣君所持,总之说来说去也没有脱离政治。(注解)
窗前的竹帘在随风晃动,房间里传出的是毛笔触划过宣纸时的沙沙声。
巫童抬起头看着李寻欢,见他嘴角带着浅显的笑意,如往常般的在写着什么,这孩子的内心里竟然在这一瞬间对他生出了一种真诚的歉意来;
‘还好当初大巫师没有听从自己的劝告和阻拦,一意孤行地用苗家传承了数代的圣物;玉宝和神龙的血泪救下了濒死的小李探花,让他如今还是活生生,富有朝气地坐在自己面前!如若他这样一个惊采绝艳的人物不存在于世间了,那真的是一个非常大的遗憾,而今想来实属万幸呀!’
如此心念之下,巫童情不自禁地对在专心写故事的李寻欢冲口而出说了句;
“对不起!”
他这莫名其妙说出的一句道歉,只是令喜多有些愕然地停了笔,发怔般地看着这孩子。然后就似乎领会到了巫童这句道歉里所包含的本意,毕竟他当初也在现场;
可李寻欢当时已是处于濒临死亡之际,正在生死间挣扎、还在鬼门关前徘徊呢!当然不会明白巫童突然而至的这句道歉之意。
此时的他完全是感到有些茫然了,于是就放下笔,对着他和善地一笑;
“想必是写字写累了吧?学习从来是很枯燥乏味的!要不就趁这天儿还不算冷,咱们都出去走走,舒活舒活筋骨吧?”
巫童听他如此一说,随即眯眼咧嘴一笑;
“那我就带你们去个景致特别好的地方!”
跟在巫童身后,一路欣赏着这龙潭的旖旎风光,喜多反正是不会例外地边走边四下寻觅着草药,嘴里还在念叨着希望能找到一些稀有罕见的药草什么。
现在所到之处应该是龙潭后山这样的位置了吧?果然景色妙不可言,眼前一条至高处而下的叠溪淌过 ,好像是条白色的玉带在随风飘拂,处处都是绿意盎然,洋溢着生机勃勃仿佛并没有受到这秋冬季节变换的影响。
四下里望去,那些微细的明显是动物踏出来的山间小路就像是人手心里的一条条掌纹,稍有不留意就会迷失于此间,再也找不回原来的那条路!
喜多可无暇去看这些美好的风景,他低着头只顾忙着找稀有的药草,李寻欢看着眼前的美景,心思又不禁转移到了雨化田的身上,不禁低叹于心;
‘很可惜,他没有看到,原来这份情爱里还包含着一切的美好都必须共同的享有才是,否则就会成为彼此间一种无法磨灭的遗憾!’
内心里还在为此而感慨呢,一只鸽子正从三人的头上飞过,然后‘噗’的一声就载了下来,竟是被巫童用弹弓射下来的,还在半空中下坠着,李寻欢只一抬手,那鸽子不知怎么的就已经在了他手中,眨着眼睛,显然还活着!
看来这是个专门用来传递消息的信鸽,脚上还附着一个装纸条的小竹筒。正好巫童这几天学会了一些新的汉字,目前迫切地想要找机会锻炼一下自己的阅读能力。
在他们民族的观念里可是没有隐私和秘密这一说法的,李寻欢还来不及阻止,那竹筒就已经被巫童打开,抻开了纸条,然后巫童就大声地念了出来;
“得知龙门地宫有宝藏,天下群雄皆汇于此,甚至惊动东西两厂,特报于掌柜定夺。”
没有署名,但有一个看着像是商号的标记,看来这鸽子应该是那些在南疆做买卖的商号用来传递消息的。
但是喜多一听从巫童嘴里所念出来的那些内容,也就不再只顾着埋头寻药草了,而是有些紧张地看着李寻欢,想看他究竟对此消息会作出怎样的一个反应,同时在心里暗道一声;
“糟糕了,这暗礁可是向自己千嘱咐万嘱托的一再强调;绝不能让李探花知晓了目前发生在龙门地宫的事儿!这才没过多久呢,那龙门地宫的事儿就这么意外地给捅出来了!关键是究竟要咋整呢?他若是过问起来,自己又该咋回答?也推脱不知!看来只能用装糊涂这个办法先糊弄了过去再说。”
不过,喜多完全是多虑了,李寻欢并没有开口询问他一个字。
面色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带着一惯温暖人心的浅笑,甚至还出口表扬了巫童识字和阅读能力的提高和进步!一切都显得很正常,好像完全没有被那关于龙门地宫有宝藏的消息所干扰。
喜多这才有些放宽了心,继续地低头去寻觅药草。
殊不知,此刻李寻欢的思绪那才真的是五味杂陈,似有百般滋味在心头绕;
‘他当然明白从喜多这个在皇宫里泡大的老滑头嘴里是问不出丝毫有用信息的,此刻索性也就不去对他作那无用功了。
况且自己和雨化田几乎三五天的就会互通信息,他既然刻意地隐瞒了自己,关于龙门地宫方面的内容,那必定也会招呼喜多决不能向自己透露的!
所以李寻欢并不打算去向喜多作证实,他也能理解雨化田之所以会选择隐瞒自己,想必也是对自己所知甚深,不希望自己替他担心,因而耽误了颐养这不争气的病身子吧。
这要说到善解人意,李寻欢的确是做得非常的出色,而且是真的能发自内心地去体谅他人,为他人充分着想。
幽静的龙潭里,李寻欢没有如以往那般的打坐,运气吐纳。
而是负手站在那那块湖心礁石之上,修长的身影显得单薄,而又透出一种遗世的孤独!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湖风仿佛有些调皮地拨弄着他额前的发丝。
他已经明白自己再也做不到平心静气和淡定无虞了,他不能够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也不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般。
他也已经知道雨化田在昨日就已经离开京城,奔赴那龙门洛水之地了。
所以他现在的心很乱,莫名其妙地就涌现出一些不安,初见雨化田时的那些片段,正一帧帧地总是浮现在他的头脑里,挥之不去。
直至如雕塑般地站了许久,那颗纷乱彷徨的心才渐渐地宁静了下来,因为在他心里已经作出了一个坚定的抉择。
此刻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这龙潭的四周,不期然的发现水色涟漪中,洞壁上竟是光点璨璨,远目细看;
原来却是接连着簇簇晶莹透亮的水晶!而且还在忽闪着浅蓝的荧光,湖面上朦胧中弥漫着一层似云烟般的袅袅水汽。
这个龙潭里的变化又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而李寻欢这次又是揣着重重心事进来这里的,所以他忽略了此处,同时也忽略了自己头顶之上的那个璀璨苍穹。
似乎终于是记起了什么,他猛地一仰头,漆黑的苍穹中,所有的星星发出如冰晶般的寒光,竟然是汇聚成了一条龙的形状!
他李寻欢也算是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见识过许多离奇怪异的人,但今日在此的一个所见,实乃他平生都不曾想到过,在无比震撼炫目中突然感到了心悸连连。
在惊诧之下,当即就决定不再流连于此,飞身到岸边转头就急奔出去,却不知徒留在他身后的那些星星却逐渐地散了开来,不再耀眼夺目,似乎是有些失望般的光芒因此黯淡了下来。
李寻欢一踏出了龙潭,就看见喜多正和巫童蹲在一块比较平坦而干燥的地上,在一起摊晾最近所采集的药草药材什么的,这一老一小看上去还挺认真的。
李寻欢轻轻地走了过去,饶有兴致地看了一小会儿,然后才启唇相询;
“喜公公,可否有空?”
语气似水般的温柔,不经意地闯入了人的心底,换做他人听到,绝对会生出一份安心的感觉,但是喜多此刻听在耳里竟倍觉苦逼和为难;
“有倒是有空……!”
不等喜多支支吾吾说完,李寻欢仍是带着温和的笑;
“如此甚好,那在下就要叨扰你片刻了。”
平静无波的语气里竟然让喜多感到了他这话里所蕴含着的惊涛骇浪,也不敢正眼去看他,只是在心里生出了些无法说清楚的感觉,总之是一切都让他有些烦躁且又无奈就是了。
待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都坐定,李寻欢若无其事地给喜多倒了一杯热茶,喜多双手接过,但于面上闪过几分难言的复杂之色。
李寻欢知道他在为难什么,所以也打算避重就轻;
“依着你和大档头还有洪林,米轩的眼光以及对雨化田的熟悉程度,当初那风里刀假扮督主的事儿,应该是在一开始就被你们发现和察觉了的!
而你们之所以全都心照不宣的将此事按捺了下来,并没有及时的去揭穿于他,想必也是处于一种在不确定雨化田是生是死的情况下,所作出的自保行径!喜公公,我说得没错吧?”
喜多瞧着他眸子里闪耀出智慧的神彩,不禁有些木木地点了点头,心里早就打好的那些推脱之词还有那些准备了一夜的腹稿,现在看样子好像还用不上。
完全吃不准他怎地会突然问起这档子事儿来了!直觉有些不妙,但又好像暂时没招去应对。
李寻欢在继续;
“不过,相信你们是绝对不会放任他这个假督主继续做下去的吧?应该是会去到那龙门客栈作一番详细调查的,一定要摸清雨化田的具体下落如何,必须确定他究竟是生是死的,对吧?”
喜多只得向他又点点头,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老母鸡一般的,只还剩点头的份儿了。
“那么你们当初也应该是有设想过,要怎样才能进入那地宫里的吧?”
虽然是在用疑问的遣词,但是语气却很笃定无比。
喜多又点点头但是开口回答他了;
“至于要怎么样进入地宫?那是九鹰的事了,老身不管的。”
果然是个老狐狸,很会化被动为主动,他在皇宫里和各方势力周旋惯了的,凡事都能推脱得一干二净。
此刻李寻欢依旧笑意淡淡的脸上却多了几分索然和感伤,眉头也焦灼地皱着;
“想我当初,在龙门把你们督主从那地宫里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奄奄一息的了!你当然知道他的功力是多么的强大,而且也一并带去了好几个的西厂高手,再加上有人数不少的锦衣卫随行,谁知竟然会被江湖上几个身手一般的人给全歼灭了!
今次他要再度赴那龙门洛水之地,再一次的被牵涉进地宫宝藏一事,我只是担心他会重蹈覆辙呀!
当然不能说是他的智谋武功不够,未能吸取前次失利的教训。而是人在有的时候会避免不了宿命的安排,始终都会身不由己地陷入一个轮转迂回的怪圈之中……难以自拔!”
李寻欢根本不管去他喜多有多狡猾,但是他能肯定喜多是关心雨化田的,于是也不会选择去与之多做周旋,直接采取威慑吓唬的法子就行。
可喜多也不是无知小儿,一般平常普通的吓唬又怎能对他这样子浸.淫皇宫各种斗争里多年的老狐狸奏效呢?
那就只能抛出宿命论这种虚无但又令人不得不深思熟虑、颇为忌讳的一番说法来。
在南疆、在龙潭这地儿说到了宿命论,那可真的是别有一番意境在其中啊!很值得回味和探究,完全是发人深省。
果然,喜多就像李寻欢所预料到的那样,内心翻腾着陷入了沉思之中,一脸的凝重之色。
不多时就见他匆匆忙忙地起身离开,然后又风风火火地转了回来,将手里拿着的一本物事摊开在了桌子上,很是一本正经地对李寻欢说道;
“这是在御书库里找到的大白上国皇宫的地图,雨化田让老身妥善保管,不可将此事往外泄露半句!但也不知怎的,居然在一夜之间,那龙门客栈的沙下埋有地宫,埋有大量黄金和宝藏的消息就全天下皆知了!
这本地图呢也一直就在我这儿,李探花素来都是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今次还请李探花看看这份地图,指点老身一二,明日一早我就动身赶赴龙门客栈。”
喜多听进了李寻欢对他所讲的这一席话,就此产生了对雨化田无尽的担心和焦虑,已经是恨不得马上就能飞到他的身边,保护好他。
“嗯,途中咱们有的是机会研究这地图,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
李寻欢没有去管喜多满眼的复杂,只是一脸的波澜不惊,悠悠地望着他,嘴角微勾;
‘这老狐狸还是没能滑得过去,上自己的套了。’
“唉,李探花你这不是为难我吗,雨化田若是知道你因此而离开了南疆,离开了神奇的龙潭,跟着老身一道去了龙门客栈,以他那六亲不认的冷酷性子,肯定是会把老身我活剥现剐了的!”
李寻欢眸中流光一闪,只是不咸不淡地回道;
“别担心,我不会跟着你去龙门客栈的。”
两个都是聪明人,喜多这种老滑头一听他话里的这个调调,就知道自己已经是劝他不住的了,脚是生在他身上,而他的一身功力也非同小可,自己当真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于他,看来此次想要拦着他已是不可能的了。
而喜多又作为一个医者,非常明白李寻欢至今还能喘着气儿,活蹦乱跳的究竟是因何原因,而此时于心里发出的一声低叹却是道不尽对他有多少的担忧和紧张;
若是李寻欢就如此地离开了这龙潭仙灵之地会怎样?答案暂时是不得而知!但是任何一个惜命之人也不会去冒这个险的。
毕竟不是就在周围附近转转,而是去到龙门洛水那接近西域北疆之地啊!离此可谓有十万八千里之遥,途中的各种颠沛颠簸再加上山高路远的,他若是有个什么闪失,雨化田绝对会……喜多的脑门子上已经感到了一阵凉意,而且那凉意还在顺着耳沿往下流。好难办,好棘手,好为难……!
李寻欢不是那种一意孤行不顾他人感受的人,但是他一惯都有他的原则和他的担当。
他绝对不会偏安一隅,笑看人间风云的!有些事也是他必须去做,并且还不可有任何的推辞,对朋友是如此,对爱人更应这样,这就是他小李飞刀冠艳天下的风华,侠情在心,柔情铭骨!
明日一早就要启程赶赴龙门洛水,铁传甲做不到阻止他,同时明白自己也劝不了他,只能是默默地,带着焦虑烦忧的心情收拾行李,套好马车,和喜多一起有条不絮地做着出发前的准备。
大巫师和巫童也默然立在一旁,可李寻欢已经是进到龙潭里去了,这既然是见不到他本人,再多的劝告之语也只能是憋在心里,静等他人出来之后再尽力行那挽留劝解之事。
不知何故,龙潭内四周的水面似乎不再是静逸平静的了?隐隐有波涛在拍打着他座下的那块礁石,难道也知道了李寻欢就要离开此地?
李寻欢虚闭双眸,掩去了眼中的那一抹水色潋滟,于运功吐纳中却感到那波涛拍浪的节奏竟是合着自己心跳的搏动。
血液在经脉中的流动也在此刻淋漓尽致地有所体会,四肢百骸游走着如阳光播洒般的一股一股温馨暖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都是闭目练气的他在突然之间觉查到;
自己闭合的眼里竟然有了光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他睁开眼帘的那一霎那;
入目却是一片柔和的白光,之间有一团似云非云,似星非星的雾气笼罩,在其间穿梭着的竟然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影,盘旋在半空!它的身后不再是龙潭中的黑色崖壁,而是一个深谷沟壑、万仞绝壁!
眼前的这番景象令得李寻欢不禁倒吸一口气,在生出无尽惊奇之下是呼吸顿止!
目光一扫平时的柔和温润,而是露出了诧异和不可置信之状,眼中的水样色泽依旧,但却是蒙上混沌一片!
任他再怎么的处变不惊、沉着冷静;再怎么的见识颇广、所见所知甚多。但此时出现在他眼里竟是如此一个神奇景象,的确是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在震撼中还有震慑。
白光虽柔和,但仍是刺得人的眼睛有些不大舒服,李寻欢轻轻地抬起了手,挡在了眼前,挡住了白光,也挡住了自己此时的神情。
就这么的一瞬间,在他脑中突然涌进来一个令他不可拒绝的强烈意识;“龙珠!这个虚幻飘渺的龙身需要龙珠定神!此去龙门,一定要替它拿回属于他的龙珠……!”
面前的一切景象逐渐退散成一团白雾,李寻欢在恍惚间的仿佛觉得;方才所见到的那龙影傲然的景象一定是自己脑子里出现了幻觉,明明虚幻可又好像很真实!
天色已经发白,整装出发在即,大巫师放在李寻欢手腕上,把着他脉象的三根手指好像并没有移开的意思,面上神情也渐渐多了几分凝重和忧患。
他不止一次地强调过这龙潭里的仙灵之气对于他李寻欢而言,也只能是治得了命而治不了病的,并不是一劳永逸!
这一趟此去龙门甚远,具体途中会有何等的变数出现皆是无可预料,究竟会不会招致他病发也是令人无从知晓的。
但他而今虽一如往常那般的在淡淡笑着,可眼里却是不经意地染上了几许清愁,对自己向他所说的,关于他身体的一切于恍惚间竟还有了一些心不在焉。
眸中光影明灭,时隐时现,一时竟是难辨其所想为何,心思又是定在哪儿?神思又飞往了何处?
现在李寻欢的掌心里摊着蛇主给的那颗蛇丹,此时的这颗蛇丹不再是血红色的了,已经带了点橘色,散发着淡金色的光晕!
“替我谢谢蛇主的不啬赐珠,万幸没有让它失望!现在就把它交给你,辛苦大巫师再走一趟孤峰绝顶将这蛇丹完璧归赵!”
蛇丹在他摊开的手心里,晶莹铮亮,还不待大巫师从他手里接过,那蛇丹就自己飞了起来,悬在了半空中,然后渐渐地往孤峰方向飘去,想必是被蛇主自行召回了吧!
大巫师并没有过多的去看那蛇丹飘走,他只是感到了很沮丧也很失落,但更有一丝无法对李寻欢言明的不祥之感,对于这份不祥的预感巫童来得可比大巫师要强烈得多,而心中生出的那份失落和无力感则更甚。
带着有些惶恐和迷惘的眼神看着那俩马车的渐渐驶离、越来越远,李寻欢其间也并没有回头,其潇洒卓然当世无人可比,但却分明没有丝毫留恋这个再造他生命的地方。
男孩的眼中滚着一颗晶莹的泪,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萧索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