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第 167 章（1 / 1）

天空飘起了雪，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潇潇洒洒落下，不多时的功夫，这座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城市已为白雪覆盖。

行走在白雪中，寒风钻入骨骸里，雪花飘到脸颊上，像是重又回到了上海，走在外滩上，一侧是滚滚的黄浦江，一侧是高耸的大厦。

但这里是纽约，一个距离故乡更加遥远的世界！

越走越远了！渺万里层云，只影向谁去？

好美的雪！有多久都没有看到真正的白雪。有二十年吗？很久吗？怎么好似上一场大雪还是昨天才下过？

林心走在喧闹的纽约街头，眼里皆是热闹、欢快的圣诞气氛，葱绿的圣诞树，欢快的人群，漂亮的商店橱窗，五彩缤纷的广告装饰，与这一切相对比，是她的心完全的黑色、单一和沉寂。

明天立仁就要做手术。今天他忽然想吃无锡的酱肘子。所以她冒着大雪到中国城去寻找是否会有酱肘子。

前方几步远，一家商店里走出来一个中年亚裔男子。个子不高，身形厚实，穿一件半长的黑色呢子外套，身板挺直，头颅昂扬，很有些军人的姿态。

他一面戴着皮手套，一面四下环顾，结果他的视线正好捕捉到林心的目光。

两人先都愣一下，继而各自扭过头去。

因他们是对面而行，所以他们逐渐走近对方。

他有一张略微显老的脸，抬头纹很深，眼眉处隐隐有道疤痕！一种职业的本能使林心在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这个人。

天！是他？

过去的记忆，如一道闪电，瞬间凶猛地冲入林心的脑海。没错，就是他！刹那间，她几乎窒息，竟双腿发软。所幸过去严格的训练帮助了她，让她至少在表面保持了平静。

他们擦肩而过。他没有认出她？他当然不太可能认出她。林心的思绪乱飞，简直比雪花还要狂乱。这些年他在忙什么？他一定过得很不错吧！他怎么会来美国？他竟然在纽约？难道说他一直都在美国？

雪天，黄昏很短，眨眼天色已黑了，街上的路灯次第亮起来。黄色的光线照着翻飞的白雪，黄白相映，形成一层层奇异的光圈。

不知不觉，苏珊长长叹息一声。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脆弱时，便放下了厚重的窗帘，离开窗前。

房间里还一片漆黑。站在这沉沉的黑暗中，孤独如涨潮一般包围了她。无论已经多么熟悉、多么学习喜欢孤独，这种“只有我一个”的伤感仍旧十分沉重，像是一个枷锁套在她的脖颈上。

和林心不同，她曾经是个多么喜欢热闹、喜欢人群的少女！现在的她，依然生活在喧嚣、热闹、繁华之中。她的圣诞假期已经排满：舞会、家庭聚会、同事聚餐、时尚晚宴等等诸如此类，每一天都满满当当，每一秒都人声沸腾。可是，无论外面的声音多么响亮，她的内心反而越来越沉寂。

她的爱无声，她的理想无声！她的信仰也无声无息。

“砰砰！”外面敲门声响起。

她愣住。谁？今晚她已被邀请去参加社区的圣诞聚会。她不记得和谁约好要一起过去。

她故意弄乱头发，做出才从床上爬起的睡意惺忪的模样，谨慎地挂上保险链子，然后才开了房门。

“你好！”她眯着眼，透过凌乱的发丝看向门外的人。

“你好！”来人用广东话说。

苏珊仰首，当她看清来人的面目，一下子目瞪口呆。

“不请我进去吗？”他改用法语。

她傻傻地放下保险链子。他闪身进来，反手关闭房门，挂上保险链子，然后打开走廊的灯。

明亮的灯光下，苏珊的脸色苍白，神色憔悴。

“你病了？”来人吃惊。

苏珊摇头，神思依然游离中，机械地说：“中午有应酬，喝了点儿酒。”

来人微微皱眉，进去房间，开灯。房里满目狼藉，华贵的衣服、名牌鞋子和包以及酒瓶等等乱放，空气里飘荡着脂粉味和酒臭味，隐约中还有些暧昧的气味。这是一个典型的生活奢侈而性情随意的女性的房间。

苏珊转身去洗手间，洗了两把脸，平复下激荡的心神，方返回房内。

他已脱下半长的黑呢子外套，在房间里巡视着、评估着。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苏珊很清楚他的态度。她自嘲一笑，说：“我好像很糟糕。对不起。”

他回身，迎视着苏珊惭愧的目光，神情温和，道：“你辛苦了。”

“比起大家，我一点也不辛苦。至少我没饿肚子。”苏珊回答。

“面包会有的，和平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他借用了列宁的句子，语气铿锵有力，同时伸出手。“我们是不可战胜的。”

苏珊握住他的手，轻声道：“老唐。你们再不来，我会以为你们把我忘了。”

老唐笑，握紧她的手，有力而坚定地说：“久违了，我的同志。”

苏珊露出灿烂一笑，然后像个小孩子似地扑进老唐的怀抱。两人紧紧相拥，默默倾听着彼此心脏的跃动声音，情绪翻天覆地般涌动而无一语可以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