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第 134 章(1 / 1)
第二天,林心便将欧阳叫到费府,询问林晖的近况。
“他一直学习很认真,都在学校里。”一开始,他就这样声明。然而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林心的视线时,一下子慌张了,急忙避开。
林心马上了然内情,再加追问。她可是受过专业的询问训练,欧阳哪里能抵挡地住?没有多久,他便陆陆续续透露了林晖的实情。
新学期开始后,林晖常常旷课;除了旷课,他的一些行为也比较张狂,比如骑机车在校园里飞奔,为此已被系里几位老师严肃批评过,但他全然不改。而且他似乎交了女朋友,曾有同学看见他和一俏丽女子同行,情状十分亲密。不过欧阳曾问过他,他予以严厉否认。不过同学们公认:林晖在台大女生中行情看涨。他曾在开学之后的一个舞会上,大出风头,迷倒很多女生。有一个外文系的师姐很喜欢他,曾主动去宿舍找他。
欧阳说得越多,林心的心头揪地越紧。林晖的青春叛逆期延后了!而她却手足无措、无计可施。
露天的温泉,汩汩冒着热气,水蒸汽形成的白雾飘荡,迷梦了视线。但民耕仍旧瞄到了叶综的影子。他不予理会,照旧看书。
叶综沿着温泉走来,在民耕身旁停下,坐进旁边的竹制圈椅里,翘起腿。
民耕视若无睹。
叶综颇扫兴,笑说:“贤弟,你好兴致!深陷囹圄,仍可手不释书!”
“囹圄?”民耕反问,继而发笑,说,“原来你这里是座监牢?我还以为是一间疗养的别墅呢?抱歉,我不识抬举,自作多情,竟然以为叶局长会特意安排鄙人来休养!
哎,放眼天下,有几个人,似我这般愚钝?
万幸,愚人自有愚人的好处。
说句实在话,我还真是喜欢你这监牢?还是别墅!温暖的泉水,秀美的风光,绝色的侍应生,我这大老粗算是开了洋荤、长了见识。
多谢局座!”
对于民耕的夹枪带棒,叶综莫可奈何。
民耕收敛起笑容,冷冰冰地继续看书,不再多言。
两个人沉默一会儿。
叶综先道:“你说得没错,愚人自有愚人的好处。贤弟贵人自有福相。”他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末尾一句,很有些艳羡之意。
民耕冷哼。
叶综轻叹一声,接着道:“你猜猜,这一次,你的贵人又是谁?”
民耕冷笑,道:“我没那功夫、也没叶局长你好大本事,还能猜出什么事?我要真有你这未卜先知的本领,哪里能被你一封信就骗回来的道理?”
叶综瞟他一眼,正色道:“请你主动回来,总强过押解而归。一个是主动,一个被动!这一次,我真是没害你。”
“那么是你帮了我?”民耕讥讽。
叶综淡然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他盯住民耕,缓慢而有力地道,“你是国家的栋梁!我是绝不会拿着党国的前途来玩。”
“栋梁?”民耕故意失笑,“有谁敢在监狱里妄称栋梁的吗?”
“古来成大事者,哪一个不经过磨难?”叶综问,“圣人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最近你晋升的太快,受点儿挫折,于你没坏处!”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民耕鄙夷,心里却有些认同叶综的道理。
一个人进阶太快,志锐太强,容易中途夭折。他若想以后有所作为,还真需要韬光养晦。
“我这次来,不是和你斗嘴;所以我们闲话少叙,先说正事要紧。”叶综说。
民耕哼一声,没言语。
叶综接着道:“有一位美国参议员提出了一项折中的解决方案,情势大大有利于你。”
民耕愣住。
“劳伦斯先生称:日本渔船不该出现在双方有争议的地区,因此日方错在先;然我方随后也进入日本领海,所以我们也有错。
既然双方都有错,就该互相退后一步。毕竟大家期望亚洲和太平洋的和平,而非纷扰。故而我们应本着和平的愿望,互相体谅,彼此做出让步。”
“各打五十大板?”民耕不禁说。
“是的!”叶综笑说,“老美也玩起了中庸。不过这样,对你非常有利;日方不能再追究我们的责任,失去了外部的压力,国府松口气,对你的制裁就能够松动,或许暂时要委屈一下,但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以堵住日方的嘴巴。”
“日本人同意了?”民耕很怀疑。
叶综撇嘴,说:“他们为了冲绳岛,这个时候,敢得罪老美?”
“老美怎么会有这种主意?”民耕说出自己的疑虑,转念一想,不禁追问,“这个劳伦斯又是哪一路神仙?”
叶综盯着民耕,缓慢而有力地道:“这也是我十分好奇的地方。劳伦斯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亚太事务?”
“他是个大人物吗?”民耕嘲弄又讽刺地问。
“你真的不认识他?”叶综追问,“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在心里又添了一句:比如林心曾提及过?
民耕却果断地摇头,说:“我不认识他。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他曾在耶鲁教学,曾在艾森豪威尔总统任内,担任过欧洲安全事务顾问。他与尼克松的私交甚好。据说他有绝对的影响力可以左右尼克松的内政外交政策。”
民耕竟吹了一个口哨,毫无遮掩的显露出他的诧异。
他的表现却更令叶综狐疑。假如何民耕真的与劳伦斯没有任何关联,那么这老美因何甩出这么一招棋?他们是不是想要彻底改变亚太的政策?职业本能使叶综嗅出了一些非同寻常的气息。
另外,在这个事件中,林心的表现很古怪。在得知何民耕被捕后,她竟然还安坐家中,稳稳当当的待产?这绝不是她的个性啊!难不成她真是对何民耕完全没了感情?不可能!就算没了爱情,还会有友情!
林心躺在床上,想要入睡,却一直醒着,时针已指向凌晨一点。这已经几天了?什么消息都没有,而她?也不能、无权、无立场去询问,只能做“壁上观”!
“铃……”一个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打破暗夜的沉寂。
他们的卧室里更有两部电话。一部的主机在楼上,大多数电话都是通过主机转接到卧室的副机上;另一部,极少使用,平时只有国府、官邸打到这个电话上。
立仁警觉,一下子睁开眼,睡意全消,抓过这支特殊的话筒,坐起身,有力地道:“我是杨立仁!”
里面一阵忙音。他怔住。
“是楼下的电话!”林心无法装睡,也坐起来,提醒他。
“还不睡?!”他不看她,将话筒放下,别有深意地劝道,“睡吧!夜还长的很。”
林心依偎进他怀里,紧紧贴着他,彷佛借此想要驱走身上的寒气,寻找温暖的港湾。
立仁单手抱紧她,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抚摸着,试图拂去她心中的无助。
楼道上响起一串脚步声,接着那声音在他们的卧室门前停下。“砰砰”敲门声。
“长官!”古长庆的声音传来,“夫人的电话,从美国打来。在二线。”
“是小凡?”林心惊呼,急忙下床,抓起话筒,喊道:“小凡!”
立仁怕她着凉,急忙取来外衣给她披上。
电话里一阵嘈杂,像是线路不好,接着才传来一个断续的声音:“林心,我是何有芳啊!”
“何老师?”林心震惊。她怎么会有这个电话号码?对了,一定是我上次给了卞副官楼下的电话号码。她又通过卞副官要到了。
立仁也吃惊。
“民耕是不是出事了?”何有芳顾不得礼节,直接就问。
林心稍一迟疑。
何有芳急促地追问道:“他真得出事了?他上飞机前给过我电话,他说一到台北,马上给我报平安;可这都两个多星期了,他杳无音信,没有电话,电报也没有。
他从来不这样。他知道我一定在等他的电话。
我实在是急的不得了!我给他家里去电话,他们支支吾吾。大家都瞒我。林心,你别瞒我,我今天听了新闻,说是咱们和日本在钓鱼岛旁的海里打起来了。是不是这事牵连到民耕?”
林心打起精神,用无比肯定地平静语气,答道:“何老师,您多虑了!民耕会有什么事?他能有什么事?您也知道,他现在深得蒋院长信赖。
实不相瞒,民耕这次回台,正是负责处理此次渔船事件的。因为事情涉及国家机密,因而外人不敢轻言。而民耕呢?太忙了,正焦头烂额,不但他忙,立仁也忙。这阵子,天天不着家,都在官邸候着。
他们都是事业心重的大男人,哪能为了自己的私事,擅离职守?毕竟国事和家事相比,应当国事为重。所以民耕一时没有给您回音。请您谅解。
老师,您就放宽心,一心一意在美国,把病治好,养好身体。等到民耕一有空闲,马上飞过去见您。”
“真是这样的吗?”何有芳可怜兮兮地问。
“老师,我是您的学生,怎么敢对您撒谎?”林心答。
何有芳松了一口气,轻叹一声,说:“既然是这样,当然是国事为重,我也放心了。”
林心缄默。民耕已经被捕一周了!生死未卜。这期间,立仁离开家两次,应该是去官邸!
“林心!”何有芳又说,“麻烦你,倘若杨将军见到民耕,请转告他:不要担心我,好好做事,不要辜负国家和领袖的信任。”
“我知道了。”林心忙应承。
电话里一段沉默
“林心!”何有芳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对不起你们。我心里有愧。”
“老师!这样的话,我们不要再讲了。”林心说。
“对不起。”何有芳又一次深深道歉。
一股苍凉的悲伤堆积到林心的心头。“老师!”她挥去伤感,刻意转开话题,问,“您在美国还好吧?生活还习惯吗?”
“民耕和我家三丫头安排地很好。”何有芳答。
接着两人便聊了一些治病、住院等的情况。林心听出何有芳的话外音:尽管儿女们都竭力瞒着,当她已经了解到自己的病情,并沮丧地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因而更加挂念民耕的未来。
“林心,我问个事,你可别不高兴。”何有芳忽然说。
“老师您请说。”林心道。
何有芳迟疑一番,才道:“外交部尚处长家的那位小姐,人品怎么样?我见过一回,相貌是百里挑一,又年轻。各方面的条件,真是没话说,只是我怕她娇生惯养,双手不沾阳春水,不会伺候人,反而要人家伺候她。”
“老师,紫英小姐虽然生长富贵,却家教严格,绝不同于那些寻找富家千金。她是个朴素又实在的女孩。
最难得的,是她不慕虚荣,不贪恋名位,行事低调,这最适合民耕不过。
所以,请您放心,他们一定会幸福。”
“三丫头的话真不假!”何有芳感慨,“你这样期望,民耕是不会辜负的。” 林心语塞。她可不希望大家有这种误解。万一这种话传入紫英耳中,岂不会给她的感情造成伤害?
二人无语片刻,何有芳忽问:“你妹妹也来美国了吗?”
“她年前就去了。”林心答。
“我刚来这家医院时,曾看到一个像小凡的人。我向她招手。她好像认出了我,却匆忙地走开了。”何有芳说。
林心急忙追问详细情况,然而何有芳却再也提供不出更多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