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第 129 章(1 / 1)
从飞机的舷窗里望下去,台湾岛缩小成了一个点。林心凝望着,直到它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她依然遥望。
它是她的避难所,深深烙印在她的命运中,永远不会被抹去。
立仁紧紧握着她的手,想要给她温暖。
飞机平稳降落新加坡。
他们以普通游客身份,入住豪华的星岛酒店。
酒店奢华至极,林心暗暗喟叹一声:立仁到底是享受惯的。说是低调出行,排场还是十足。再者他掌权日久的缘故,周身散发着威严气场,走到哪里也是趾高气扬,大摇大摆,一副长官架势,哪里像是个富商?他也太显眼了!
那酒店的经理也是个八面玲珑。乍见这一行人的气派,便立即跟上前来,亲自招待。对立仁,更是毕恭毕敬、服服帖帖,很合立仁的胃口。他大手一挥,便让阮成赏他几张美元的小费。
那经理接过美元,不禁拿眼珠子仔细扫描这几人。
林心有些不安。立仁太过张扬了!
套房内的布置更令林心称叹!金碧辉煌,美轮美奂,豪华之极,简直像是画册里的欧洲宫廷。
面对眼前的富丽堂皇,立仁只轻蔑地撇了一下嘴角。
“这是我们酒店最好的蜜月套房。”经理对立仁说,“面朝大海,风景最佳。”他一边说,一边推开窗子。
扑面一股咸湿的海风吹来,还带着腥气,不期然扫动林心的胃部,顿时一阵翻江倒海,一股比黄莲更苦的苦汁涌上嘴边。她急忙捂住嘴巴。
祝太太察觉她的异样,急忙搀扶住她。
“盥洗室在这边。”经理眼尖,适时指点方向,并快步退了出去。
林心快步进去,趴在梳理台上干呕起来。
她这样强烈的妊娠反应,让立仁心里一沉,方才的一点儿兴奋,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在这个赌局上,他已经下了太大的赌注,一旦失败,其代价,对于他个人而言,必然是毁灭性的。
像是将胆汁都吐了出来,林心精疲力竭,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看到睡梦中的她依然紧皱眉头,立仁万般心痛,不禁轻轻抚摸上她的眉毛,轻轻为她展开蹙眉。
“立仁!”她睁了一下眼,含混地叫一句。
“你安心地睡吧!”立仁轻声说,像是为一个婴儿催眠似地,轻轻拍打她。
她伸出手,抱住他的手臂,撒娇地道:“你哪里也不许去。”
“好!”立仁许诺。
过会儿看她睡得沉了,他想要挣脱出手臂,谁知她牢牢抱着不放;他再用力,她就醒了;如此三番,立仁不得不放弃。
“像个小孩子了!还会缠人?”立仁打趣。
林心枕着他的手臂,轻声说:“哪有度蜜月新郎一个人出去的?”
立仁错愕,这才明白了林心的用意。
陪着她,立仁也渐渐有了困意,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等到醒来时,竟然已是第二天早晨。
立仁颇懊恼。这一觉睡得实在沉,彷佛一眨眼,一夜就过去了。
林心比他早醒,双目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
他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拉下脸问:“看什么?一张老脸,有什么看头?”
林心发笑,伸手摩挲着他的下巴。
见她满脸、满眼都是柔情,立仁不禁情生意动,探身下去,抱住她,起初只是玩笑一般,吻一下她的脸颊,又吻鼻尖,再吻额头,后去吻耳垂,气息逐渐浓郁起来,双手更是不规矩。
她最初也是半推半就,由着他“胡闹”;但渐渐地,一种从未有过的热情俘虏了她,使她不能自主。
“不好!”她勉强保留住最后一份理智,“不能动了胎气。”
胎气?像是给立仁泼了一瓢冷水,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按捺住激情,却心有不甘,忍不住牢骚道:“这算什么蜜月?隔靴搔痒、望洋兴叹!”
林心揽着他,劝道:“这都是为了孩子。他才两个月,我们一定要小心。”
立仁往下瞄一眼她依然扁平的腹部,颇有些吃醋地道:“孩子,孩子!他还没出生,就爬到老子头顶上。日后也是一个小混蛋!”
“你怎么骂自己的孩子?”林心不满。
立仁长叹一声,说:“哎!我想起了我爹。”
林心不解其意。
立仁接着道:“那年我从广州回到上海,正巧立秋才出生。梅姨满屋子忙婴儿,整个家里,不是婴儿啼哭,就是梅姨的大呼小叫。可怜我爹,被那一团糟缠得昼夜难安。
他本是一家之主,突然来了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他就成了摆设,没人搭理他。”
听他拐弯抹角说这些,林心明白了他的心思,笑道:“还说我心眼小,你的心眼不是更小?竟然还和自己的孩子吃醋!”
“你们女人只要有了孩子,其他的一切都是配角。”立仁评论道,“看看立华,抱着人家生的儿子,就算不属于她,却一生就此满足了。”
“立华姐真得再也没有恋爱吗?”林心不禁好奇。
立仁轻蔑地“哼”一声,问:“你知道有个董建昌吧?”
林心点头,说:“北伐的老将!”
“一个卖花布的。”立仁嘲讽地说,“墙头草,最后投向了共党。立华就是和他纠缠了二十年。一本糊涂账,谁也说不清。”
林心惊讶,转而又笑说:“你们杨家的人真是与众不同。儿子惊骇世俗罢了,女儿也这样遗世而独立!”
立仁哼笑两声,自嘲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爹没做一个好榜样,弄得儿女们,一个个跟着不成体统。”
林心再次发笑。
立仁也轻笑。
笑罢,林心依偎向立仁,温柔地道:“你放心,就算我们有了孩子,你也是家里的老大。”
立仁却有些羞惭,觉得自己像个孩子。虽然理智上并不太信她这话,但心里仍旧暖洋洋的。
“我不是你心里的老大吗?”他还要鸡蛋里挑骨头。
“是!”林心答。
“撒谎!你心里的老大是你那个弟弟。”立仁说。
林心道:“从前是这样的。可是说实话,自从有了孩子,我心里的天平就倾斜了。苏珊说的没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会变。”
“说到底我还要沾这小坏蛋的光。”立仁极力挖苦。
“那是因为他是你的。”林心说。
一听她这话,立仁顿时心花怒放,又情不自禁再去吻她。两人热烈地吻在一起,一时柔情万种。
两人中午才起,吃过午饭,便租了一个人力车,逛逛市里风景。
立仁换下军装,没穿长袍马褂,反而是入乡随俗,穿一件半袖绸缎衬衫,手里摇一把纸扇,带上墨镜,俨然一富商。
乍见他这扮相,林心忍俊不禁。
她还是穿旗袍,只换成半袖。
那人力车夫初见这老夫少妻,十分疑惑;走了一段路,但见这夫妻有说有笑,恩爱无比,禁不住刮目相看。
经过两天的游玩,二人十分尽兴;同时他们都发现:有尾巴,而且还不是一个。
晚饭前,林心在浴室沐浴。
立仁随手翻阅本地的报纸。
阮成进来,低声道:“查明了,都是我们在新加坡办事处邹国光的手下,应该是叶综的授意。”
立仁没表态。
阮成继续汇报:“车夫没问题。看来三爷还靠得住。”
立仁点一下头。
“他们太猖狂了。是不是给他们一点教训?”阮成建议。
立仁摆手,吩咐道:“不必惊动他们,让他们继续跟着。”
阮成困惑。
立仁冷声道:“所谓不欺暗室。我就是要让叶综看到。他要是看不到我,一定心里不安,注意力加大,还会搞出一些花样来麻烦我。
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跟着,算作老子的保镖。”
“属下明白了。”阮成应答。
这时浴室的门有响动,阮成急忙告退。
“外松内紧。”立仁嘱咐。
林心走出浴室,双手抱着毛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浴袍只及膝盖,露出白嫩的小腿,赤足,脚趾甲上涂抹的艳红蔻丹,与她的白皙肌肤,形成鲜明对比,像是画龙点睛,显露出妖娆风姿。
阮成头也不敢抬,匆忙退下。
立仁盯着她的脚趾,皱眉,道:“你那是什么东西?”
林心笑,说:“苏珊送我的,巴黎最新款。好看吗?”
“恶心!”立仁满脸嫌恶。
林心恣意发笑。
立仁打量着她,忽然长叹一声,心道:古人的话不假啊:美女是英雄冢。我有这般风情的娇妻,又将有儿女,真不如索性找个世外桃源,快乐逍遥去,何苦在这趟浑水里继续沉浮?可是我就是看不开、悟不透!我是执迷不悔啊!
看他沉下脸色,林心忙道:“你不喜欢,那我这就擦掉。”
“留着吧!”立仁说,“还别有一番风韵。”
知他是挖苦,林心一边擦拭,一边说:“晚饭后,我们去看节目吧!”
“节目?”立仁不解。
“方才我们上来时,我看到大堂里贴了张告示,说是晚上八点开始,二楼西厅,有特别的歌舞节目。”
“你不是不喜欢那些东西吗?”立仁说。那张告示他也看到了。
“以前曾听说南洋的歌舞十分别致。我很好奇。”林心说。
“你想看就去看。我唯太太马首是瞻。”立仁懒洋洋地说。
林心淡笑,心想:除了你的校长,谁敢牵你的牛鼻子?我这个太太还不得事事顺着你,你才会高兴?
晚饭后,夫妻先在酒店的花园里散了散步;八点多,他们上去西厅看节目。
节目已经开始,观众陆陆续续到来。
酒店的经理遥望到走进来的立仁和林心夫妻,示意一个招待生,将他们引到单独的包厢里。
林心注意到:在这个包厢的对面,有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总是飘向他们。
整个大厅里,灯光昏暗;借着舞台上的光线,林心隐约看出:那人应该是个华人,五十来岁,身穿唐装,体型微胖。
不经意间,林心的视线又转向那华人旁边的包厢。那是一个外国人,穿着齐整的西装,系着蝴蝶结,身板端正,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他聚精会神地关注着舞台上的表演。
节目乏善可陈,毫无特色可言。一群古装美女,包围着一个带着华丽珠花冠的艳丽佳人,唱着很不应景的哀怨粤剧歌。
正当林心要收回目光时,突然一个身影映入眼帘,吓了她一跳。
“怎么了?”立仁察觉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他先愣一下,马上又笑起来:“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他打一个响指。
阮成应声而入。
立仁吩咐道:“你到对面去,告诉苏小姐,我们在这里。”
阮成领命而去。
林心打量立仁,笑道:“看到美人,你又来精神了?”
“她不是曾建议我们来新加坡度蜜月吗?”立仁笑说。
林心不接话。她的注意力已集中在苏珊身上。她并非一个人,冯牧陪伴在她身边。他们一起在那老外的身边坐下。
蓦地,苏珊也发现了林心,大喜过望,用力挥手示意。接着,她又拉起冯牧,奔向林心和立仁所在的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