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第 119 章(1 / 1)
晚饭前,林心一个人回到家,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
郑嫂快步迎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她,问:“没事吧?”
林心点点头,将纸袋子交给郑嫂说:“这是几根大骨,你多炖些时候,我想喝点儿大骨汤。你把肉剔下来,大家分着吃了吧。”
听到林心想要喝汤,郑嫂开心地笑起来,道:“好啊!好啊!大小姐,您是该补补了。看看您,瘦骨伶仃儿地,一阵风儿就能刮走了似地。”
这时小凡从客厅里出来,问:“曼莎姐呢?”
“她回去了。”林心有气无力地说。
小凡出了一口气,信口就说:“看来你没什么大病。要是有病,曼莎姐一定会跟过来的。”
林心瞅她一眼,没说话。
小凡懊恼,捂住嘴巴,笑笑。
这时林夫人在客厅里喊:“林心,你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林心本来要回卧室的,这时只好转向客厅。
林夫人坐在靠着电话机的沙发上,手里拿着纸和笔。
林心在母亲对面坐下。
小凡也凑热闹似地,靠母亲一旁坐好。
“林心!”林夫人严肃地道,“今天下午,你去医院后,杨家来电话了!”
原本虚弱的林心,有刹那的喜悦,随即又熄灭了,脸上冷冷的,问:“说了什么?”
“杨立华说,明天是腊八节,让你明晚去她家,一起吃饺子。”林夫人说。
“是立华姐?”林心像是要冷笑。她竟然还奢望是他?他那样傲气的人,又怎么会主动示弱?
“我和杨立华商量了一下。她提出:要在腊月17,也就是下周六,举行婚礼。”林夫人说,“我告诉她,可以办简单的文明婚礼,可是一定要总统做证婚人;总统走不开,也要他的儿子去。还要在《中国时报》上发布公告。再者,文明事也不能少了老规矩。婚礼前,合八字、送日子,一个程序都不能少。”
“咱妈就是想要狠狠地折腾一下你的杨立仁。”小凡在一边打趣。
“去!没你的事。”林夫人斥责,“你一边去。别过来掺合。”
小凡撅嘴,悻悻地离开了客厅。
“你觉着呢?”林夫人问。
“立华姐说了什么?”林心反问。
林夫人不屑地道:“她说要过来拜访。我同意了。不过我说要来,也是她过来。如果是她爹的那个姨太太过来,我不见。姨太太算什么?”
林心皱眉,劝道:“梅姨,她是个很好的人。您说这些,何必呢?”
“我就是要杀杀她兄妹的气焰。”林夫人得意地道。
林心惨笑一下,心里觉得母亲十分可怜。
“你还有什么要求?”林夫人问,“等到杨立华来,我和她提。”
林心不语。
林夫人坐到林心身边,抓起她的手,握紧,小声问:“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不想嫁?心里觉得委屈?所以这几天才躲到屋里难过?”
林心别开母亲的注视,摇头。
林夫人却板过她的头,使她直面自己,用力道:“这些年,我糊里糊涂。趁着我现在,脑子还没乱。我告诉你,我是不卖女儿的!就算砍下我的头,我也不会卖女儿!所以,心心,你要是不想嫁,你要是觉得委屈,现在就告诉妈妈。咱们立刻搬回原来的地方,以前怎么过日子,以后就怎么过?
我不能让你,为了我、为了弟弟妹妹,牺牲自己!你妈,我,出身富贵,年轻时享受的富贵,别人几生几世都享不到。所以你别觉得我稀罕享那点儿破烂富贵。你妹妹,小凡,自作自受,想造反,让她反去。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人,总是要死的。想开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你弟弟,小晖,我还是那句话,他成年了,活蹦乱跳,不需要你操心。”
林夫人这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
林心听来,却字字是血,不由得珠泪涟涟。
林夫人讥笑,说:“哟,你这是怎么了?还真拿自己当林妹妹了?动不动就泪?”
林心摇摇头,扑入母亲怀里,轻声啜泣起来。
这样脆弱的她,突然击溃了林夫人强硬的外壳。她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大女儿,也哭泣起来。
“是我愧对你。”林夫人泣声道,“是我这个妈对不起你。”
“妈!”林心凄凉地喊,“妈,妈妈!”
女儿的呼唤,如万箭穿心一般,声声刺痛林夫人的心房。
“姐!”这时院子里传来林晖的呼叫声。
林心急忙离开母亲的怀抱,快速擦去泪水。
林晖冲进来,叫道:“二姐打电话去我学校说你病了!怎么了?”
看到弟弟关怀的神情,林心感到暖暖的。心想,想不到我这一病,他们倒一个个显出关心来。我这是因病得福吗?
“我没事。”林心温柔地说。
林晖半信半疑。
林夫人道:“你少惹她生气,她自然就没病。你天天和她对着干,她心里有气,能不病吗?”
林晖惭愧地垂首。
“你来得正好。”林心轻声道,“我买了大骨,留下来,一起吃。今晚就不要回宿舍了,明天再回去。好吗?你今晚住下来。”
见大姐满脸期待之色,林晖赶紧应承下来。听说大姐生病,他就急得跳起来,不顾一切跑回家。想想自己这阵子,无心学习,实在愧对大姐的期望。
当晚,林、郑两家,围着热乎乎的大锅,饱餐一顿。期间大家说说笑笑,像是过年。小渝和湘湘合唱了庆贺新年的歌,小晖妙语连珠,讲了许多笑话,逗得大家捧腹大笑。满院子欢声,十分热闹。
晚饭后,林心疲乏,先行回屋去。虽然累,翻来覆去,却总是睡不着。于是她索性坐起来。
屋里一团黑,客厅里明亮的灯光折射过来,洒在窗前。夜风摇动着窗外的丁香树,枝影婆娑起舞。一阵阵笑声不时传来,打破这沉重的黑夜。
“吱”地一声响,房门被轻轻推开。
“林心,你睡了吗?”小凡探进头来,小声问。
“没有。”林心答。
小凡闪身而入,关闭房门。快步走过来,上床,十分亲热地靠着林心而坐。
“你有事?”林心轻声问。
小凡不答。
两姐妹相依而坐,默默无语。
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的声音都归于沉寂。
“林心。”小凡终于开口了,“我在想,我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死掉。我一定要去问个明白。”
林心怔住。黑夜里,看不清小凡的脸色,但是她可以想见她的决绝。
“我要去美国。”小凡说,“我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否则,我死不瞑目。”
“问,当然是应该问的。”林心委婉地道,“只是目前来说,你还是先治病。等到身体康复了,再去问,也不迟。”
小凡痴痴笑起来,幽幽地说:“别蒙我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病。我这个症状,随便找本医学的书籍,两下一印证,就能明白。”
林心无奈。
小凡再道:“已经迟了十年,我不能再等。”
林心心头酸楚。
“可是,我要出去,需要国情局的许可。”小凡说。
林心没有任何表示。
“所以,林心,无论你找杨立仁,或者叶综,反正给我盖个章子。我出去了,也省得你再操心。不是吗?”
小凡说的那样轻松,彷佛那两个男人都是任由她林心摆布的傻瓜!面对着书呆子气的妹妹,林心几乎想要仰天大笑。
天下这样大,她的悲苦,谁能真正体会?
在这漫漫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如此绝望地坚持,最后又能得到什么?
腊八节的早晨,林心意外吃到了母亲亲手做的故都老天津风味的腊八粥。
“这是你在林家的最后一个腊八节。”林夫人故作笑语说,“怎么着,我也得让你记着娘家的好;可别一嫁人,就忘了娘家!”
郑嫂在一旁,笑说:“大小姐孝顺,一准儿忘不了您。”
“您亲自下厨?”林心诧异。
因为讨厌厨房的油腻,母亲素来远离厨房。
“是啊!”郑嫂也惊异,“一大清早,我才醒,就看到厨房的灯亮了!初时,还以为是来了贼,心里吓得砰砰乱跳。把老郑给叫醒了。我们过去一看,竟然是夫人。红豆、花生、红枣、莲子、白果、葡萄、栗子、杏仁,通通都泡好了。原来夫人昨晚上,就悄悄给准备了!熬了一个大早晨,火候刚刚好。”
“我也就会这点儿。”林夫人遗憾地说,“这要是我妈还在,花样还得多。你们可不知道,我们当年在天津,霍,过腊八节,热闹极了。前前后后,热闹好几天。还要唱堂会,请来老直隶的名角,连本大戏,依依呀呀,唱个三两天;再有杂耍的、说书的、捏糖人的、说相声的,甭提多好玩。”
“又开始你的北洋之恋。”小凡进来,笑着挖苦。
林夫人眉眼一瞪。
小凡忙撒娇。
林心坐在饭桌前,面对着包含着母亲心意的、香喷喷的腊八粥,仍旧没一点儿食欲。为了母亲,她勉强吃了小半碗。
因为林心起的晚,吃过早饭,已经到了九点。
苏珊突然来访。她恢复本色,依旧明艳动人。火红的嘴唇,时髦的波浪大卷发,宽腰带束紧的小蛮腰,凹凸有致的身材,摇摇摆摆,风韵诱人。
林晖抱了书本正要去学校,乍然和苏珊在院子里走了个对头。
“啾!”林晖竟吹了一个有些下流的口哨。
苏珊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说:“咳!小男孩。你长大了,不穿开裆裤了?”
林晖倏然脸红。
郑湘正依着窗台梳头,听闻这句话,爆发出恣意地大笑声。
林晖懊恼,大步流星地“逃走”了!
郑湘在遇到父亲严厉的眼神后,急忙缩回头,关上窗子。
苏珊走进林心的卧室。
林心正在看《张居正与海瑞》。对于苏珊的到来,她没做表示。
苏珊在一旁坐下来,环顾着她的卧室。
“清冷的很呢!”苏珊感叹,“就如薛宝钗的房间!依贾母的话来说,就是:没个姑娘家的气息,太寡淡,不好。”
“太浓烈,又未免俗气。”林心淡淡地说。
苏珊轻笑,并不介意林心的刻薄。她从精致的鳄鱼皮女士小坤包里,取出一个塞得鼓鼓的信封,放在桌面上,推到林心面前。
林心不动。
“这是赵家二小姐的心意。”苏珊徐缓地说。
林心淡定,丝毫不扭捏,大方地从桌上拿起信封,用指甲挑开封口,向里面看了看,说:“是美元!”
“是的。”苏珊说。
“她很懂行情嘛!”林心语带讽刺。
苏珊笑,说:“这是我的建议。最初,她想送珠宝或者瑞士的手表、名画之类。我说:你不是外人,还是实惠一些好。港币、台币,都不如美元!”
“出手好阔绰。”林心感叹,“看来她嫁得不错。”
“她自己创业,开中餐馆,生意兴隆。”苏珊说,“据说肯尼迪还去吃过饭。”
林心怔了一下,心里不由得对那位赵家小姐多了防备。接着她又责怪说:“叫你这样一说,我好想是特别爱财似地。”
“她呀,还就怕你不贪财!”苏珊认真地说,“你贪财,她投其所好,心里才有底;你如果不爱财,她不知如何应对你,心里就会不安。大家的事情,就不好办。”
林心点点头,说:“是啊!不怕贪财之人,就怕不爱财之人。”
接着,苏珊又从包里取出另一个信封来,说:“这里面是一枚胸针。希望你能转交给赵夫人。”
林心从信封里拿出胸针,仔细观察一番,缓慢地道:“我说过,不能带文字的东西。”
苏珊讪讪,笑道:“你的眼也忒毒了!藏得很隐蔽,一般人不会觉察到的。”
“不行,必须取出来。”林心果断地说。
苏珊无奈,只好收回胸针。
“这笔钱,你帮我存到瑞士去。”林心说,“可以吗?”
“没问题。”苏珊说,又皱眉,“为何要存瑞士?何不存到香港?也方便取。”
“这是以后留给我母亲养老和小渝上学用的。不着急取。”林心说。
苏珊惊叹,道:“你想得也太远了。”
“未来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林心说,“当年我父亲若是有所准备,我们全家何至于落到今日之地步?”
“说得对。”苏珊说,“我爸妈出事后,我还能继续上学,就多亏我父亲存在美国的那笔钱。”
因为想到父母,苏珊沉默下去,林心也不打搅她。
稍后,苏珊平复了心情,重新挂上妩媚的笑容,笑道:“你的好事该临近了吧?”
“你想观礼?”林心问。
“这要看我的时间。”苏珊道,“如果我正好要去法国进货,就没办法了。”停一下,又好奇地问,“你们想好要去哪儿度蜜月了吗?”
这个话题很新鲜,林心不解。
苏珊建议道:“不如去新加坡!我有个朋友,在新加坡开了一家豪华酒店。你们过去,住进去,很方便。”
林心不表态。
苏珊却有些着急,催问道:“怎么样?你不是说杨长官不喜欢洋鬼子吗?新加坡都是华人。”
“这件事,我不能做主。”林心答。
苏珊很不满,用白眼瞅她几下。林心笑笑。
“觉得这个海瑞怎么样?”苏珊像是无话找话似地,指着桌面上的书,问。
林心瞥一眼那书,淡然道:“还没看完,不好说。”
“一个人,祸害千年!”苏珊平淡地说。
“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做场;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合说赵中郎。”林心吟诵出陆游的诗句。
苏珊笑道:“你还是出口成章啊!”
“没办法,谁叫咱没上过大学,也没留过学?!顶多背几首老祖宗留下的古诗。哪像你们,都念十四行诗!”林心挖苦。
苏珊轻笑,说:“你饶了我吧!天天拿上大学来呕我!只要你肯,我现在就替你报名,去普林斯顿上大学去。”
“看来你在普林斯顿也有关系啊!”林心又挖苦。
苏珊神秘一笑,问:“你真想上?”
“小凡能去上吗?”林心却问。
苏珊哼了一声,说:“还是为你家人?何时你才为了你自己?”
林心微笑,央求道:“你帮忙联系一下。”
“要花钱的。”苏珊没好气。
“那就看赵家二小姐肯不肯表示了!”林心调笑。
“连一枚胸针都不肯送,还要表示?”苏珊调侃,“你做老千的?”
“小心一些,总是没错。”林心说,“这也是为了细水长流。”
“嗯,一次捞一笔。不出两年,你肯定腰缠万贯!”苏珊责骂。
林心竟得意的笑。
黄昏时,阮成来了。
虽然仅仅两个星期不见,他却憔悴了不少,眼角的皱纹毕现。
林心乍见这样的他,吃了一惊。
“你脸色不好,病了吗?”林心关切地询问。
阮成摇头。
林心不再追问。阮成是杨立仁的心腹。如果他不主动说,我去多问,只怕又起疑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心暗想。
一路无话,车子顺畅地抵达费府门口。
阮成为林心打开车门。
林心整理一下衣服。今晚,她特意选中一件绣着芍药花色的旗袍,有些艳丽,但却可以弥补她的虚弱和苍白。为了显出高贵,她又特意披上了那件貂皮大衣。
“夫人!”阮成犹豫一番,缓缓地开口了。从离开杨家到此时,这是他第一次开口。
林心看着他。
夜色已涌上,路灯亮起,昏黄的光束打在他身上。
“长官不许属下说,但是属下却不能不说。”阮成终于下定决心,“长官他,他因心脏病,在荣总住了一个多星期的医院。这件事,杨部长都不知道。长官严令属下严守秘密。”
“他病了?”林心不由得露出担忧。转念,她又自嘲:曼莎说的没错,我真是没出息。一听说他病了,就慌神。
林心的反应,令阮成稍稍安心,他忙再道:“医生说,长官的身体,再受不得刺激。夫人,属下恳请您,就算、就算有些委屈,也请顺着长官的心意。”
林心不做声。
阮成忽然记起祝勇给他的那张纸,急忙掏出来,交给林心,道:“夫人,您请看。这是那天,您走后,长官写得。”
林心展开一看,赫然是个“心”字。借着淡淡的灯光,凝视这粗黑有力的汉字。她的双手轻轻颤抖了。
“在医院时,长官还曾吩咐属下去您家,核实一下您是否安全到家。”阮成又说。
霎时间,林心又心酸了,泪水滚动在眼眶里。
阮成有些慌乱,手足无措。
林心擦去泪水,吩咐道:“敲门吧!”
阮成愣了一下,才回神,立即去按下门铃。
全家已聚集到饭厅。包括孩子,大家都穿戴一新。桌上的杯盘俱都摆放妥当。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酒杯。
林心急匆匆走入,十分歉意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立华安慰道:“没事。立仁还没下来。”
林心这才注意到主位是空着的。他不在,让她暂时松口气。再次面对他,她还需要仔细地、好好地建设一下心理状态。
“来,过来坐下。”梅姨招呼,“今天是腊八节。我们家的习惯,总要在这天聚一聚。”她打量着林心,道,“你这孩子,怎么又瘦了?”
“外婆,我们女人可不敢胖。”婉仪戏语,“一胖,男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说着她瞄费明。
费明像是心神不属,没反应。
婉仪忙去管教孩子,将这尴尬掩盖过去。
“长官!”门外响起阮成的声音。
“你回去吧!”立仁说,“老公馆那边,祝勇不但让厨房包了水饺,还放电影。你去凑个热闹。不要一个人过节。”
“是!”阮成回答。
立仁的脚步声逐渐逼近饭厅,林心的心脏急遽地收缩,以至于感到了窒息。
立仁缓步走入饭厅,随意扫一眼众人。在看到林心时,他的目光未做任何特别停留,非常平静地滑过。
“都坐下吧!”立仁吩咐。
费明和婉仪,拉着两个孩子,坐下。林心也随之坐下。
立仁走到他的位置,坐下。
虽然只扫了一眼,然而她足以震撼住他。
今晚的她,真可谓:明媚照人。她一改平日的朴素,换上艳丽的服饰,非但不俗,反而更加迷人,似是一株蝴蝶兰,空灵而优雅,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他瘦了!林心心痛地想,他整个人像是一根竹子,十分孤傲地挺立着。
两个人各自柔肠千转,却又不能主动启齿。
“开始吧!”立华不明就里,催促立仁。
立仁回神,拿起酒杯,先向地面洒了一杯,算作祭奠。
梅姨、立华、费明、婉仪也各自将酒洒下。林心也依照他们的做法,洒了酒。
婉仪起身,再为众人倒满酒。
立仁举一下杯,淡淡地道:“都是自家人,随意吧!”说完,他自己先一饮而尽。
众人陆续或多或少喝了一口酒。
林心却抱着小酒杯,没动。
“怎么不喝?”立仁冷冷地问,眼睛根本不看她。
立华白他一眼,对林心说:“这是花雕,不上头地,也养身体。你尝尝。”
“是啊!舅妈,您尝一口,保证喜欢。”婉仪也劝。
但见立仁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地,林心知道自己逃不过去,只得勉为其难,举起酒杯,放到唇边。谁知,那舌尖一旦触及酒味,肠胃顿时翻江倒海一般,猛然一口苦汁涌上口里。她急忙捂住嘴巴,飞快站起来,跑向洗手间。
众人面面相觑,十分诧异。
婉仪急忙起身,追去查看。
在洗手间里呕吐干净,林心洗一把脸,才缓缓走出来,坐到客厅的沙发里,慢慢地平复。
婉仪端一杯白开水过来,担忧地道:“您还好吗?”方才她看到林心趴在洗手台上,吐地十分厉害,像是能将苦胆都吐出来似地。
“我没事。”林心慢慢说。
“明天,让费明陪您去医院看看。”婉仪说,“您最近瘦了,脸色也不好。”
林心急忙摇头,说:“不碍事。这是正常反应。”
婉仪不解。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害喜的情况也会不同。我的状况比较糟,呕吐地厉害。”林心解释。
婉仪的大脑逐渐理解了林心话里的含义,眼珠子瞪大,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力。“您害喜?”
林心点一下头。
“天啊!”婉仪叫起来,呆立片刻,突然就慌里慌张地跑向饭厅,口里呼叫着,“天啊,有了,有了!妈,有了!”
她站在饭厅门口,靠在门框上,气喘吁吁,一脸兴奋,连声地叫唤。
立华责备道:“你大呼小叫个什么?有了,有什么了?”
“孩子啊!”婉仪叫。
众人发愣,一时难解其意。
“妈!舅妈,她,她有了!”因为激动,婉仪都口吃了!
什么?众人皆愣住。
“菩萨保佑!”竟然是梅姨第一个反应过来,双手合十,喜不自胜,连连道,“老天开眼呢!我们大少爷有后了。”
立华倏然站起,却因为太激动,一时血压升高,眼前发黑,身体摇晃。旁边的费明急忙扶住母亲。立华静静神,推开费明,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客厅。
“林心!”她一路呼喊,跑到林心身边,抓住她的双手,声音颤抖地问,“你有了?多长时间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天啊!你觉得怎么样?”她一连串地追问。
林心却极平静,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有两个月了。医生说:孩子的情况很好。”
立华喜极而泣。这时刻,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抹泪。
梅姨已被见秋搀扶着而来,笑道:“好丫头,你是杨家的大功臣啊!”接着她又面向院子,双手合十,连连念道:“廷鹤,你来看看,咱们的立仁要有孩子了。”
费明也上前,热烈恭贺。
这时两个孩子也跑过来,好奇地问:“妈妈,爸爸,有了什么?是什么?”
婉仪笑道:“我们家要添小宝宝了!”
念中眼珠一转,蹦跳起来,喊道:“奥!有小弟弟了。我也要做哥哥了。”
梅姨拉过他,摸一把他的头,笑道:“你还想做他哥哥?美的你!他是你们的小叔叔!”
两个孩子极度困惑,不解为何晚来的小宝宝因何能做他们的叔叔,他们心里有些不乐意。众人被这两个可爱的孩子逗乐,一起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