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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第 112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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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西晒阳光洒在房间里,林心靠在宽大的沙发里,半睡半醒,意识昏沉。

“夫人,您的朋友,苏女士来拜访!”阿贵站在门口,轻轻扣门。

林心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思绪还浑浊,缓慢地问:“谁?”

阿贵答道:“她说是您的中学同学。”

林心愣住:苏女士?中学同学?那就是苏珊?她怎么会来这儿?她又是如何知道这儿?她有什么事吗?林心有无数疑问。

“她现在在哪儿?”林心忽然慌乱起来,问,“长官呢?”

“长官还在看电影。”阿贵回答,“阮副官已经去回报了。”

林心点头。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苏珊此来不会是玩儿吧?!

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大客厅,布局和摆设具有19世纪维多利亚时代贵族的风格,但总体来说,显得过于沉重和严肃。

下午灿烂的暖阳,照着华丽的宫廷巨大枝形吊灯,闪动着耀眼的光彩。

一幅巨大的肖像画,却在这璀璨的光彩中,显得十分暗淡,蒙上一层威严、神秘的强权特质。

他是蒋中正!

苏珊站到画框的下方,仰首,仔细观看这幅相片。

林心步下旋转楼梯,便可望到正在凝神看画像的苏珊。

这天的苏珊却和平时的苏珊迥然不同。一袭款式最普通不过的浅灰色套装,中规中矩的长裙,一直到小腿。平跟的黑色皮鞋。没有浓妆,没有烫发,洗尽一切铅华,彷佛露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

乍一见眼前这素淡的苏珊,林心微微一愣!

不知怎的,林心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苏夫人的音容笑貌。

在那间朴素而淡雅的书房里,她挽着发髻,穿着蓝布旗袍,腰上还系着小碎花的围裙,仔细地整理着书桌。

“书房是我爸爸的领地,只有我妈妈被批准进入。”苏珊曾如此戏说。

每一次,她们三个好友去苏家玩。苏夫人都会烤焙美味的曲奇饼。当她们三个玩累了时,苏夫人又会送来果汁。

那是一个善良、温柔、平和的贤妻良母,一生不曾与任何人起过什么争执,脸上总是挂着最温顺的笑容。然而她留给林心的最后一幕,却是一张布满血污的脸,瞳孔睁大,神色万分惊恐。

恍惚中,这两种面容重叠在一起!

林心全身抽搐两下,一股凉气爬满全身。

这是哪里?这曾经是国民党特工的大本营!苏珊为什么要来这儿?她应该知道杨立仁的真实身份啊!也许,她认为这里是杨立仁的家?

苏珊转身,与林心四目相对。

“怎么了?见到我,像是见到鬼?”她戏语。

林心急忙收敛起狐疑、不安的情绪,挂上一个笑容,扶着楼梯把手,一步步,缓缓走下来,说:“你来了!”

“不欢迎吗?”苏珊嬉笑。

虽然换了装束,但她人还是一样快人快语。

“哎!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苏珊感叹,“我可是十分关心你的新婚生活。”她满面喜色,眼珠子闪闪发光。

林心却淡定,不理会她那副孩子气的好奇心。

“突然改性了?穿这种老姑娘的衣服?”林心也拿话戏谑她,“不怕破坏了你苏姑娘万种风情的形象?”

苏珊咧嘴一笑,率直地道:“没办法,谁叫你是一个醋坛子?万一我魅力太大,而你先生又定数不够?如果是因为一个臭男人,坏了我们姐妹友情。太不划算!所以,我就暂时牺牲一下自己的形象吧!”

林心拉下脸,推她一把,轻斥道:“不许乱说话。”

“你放心。”苏珊笑说,“身为你的好友,我不会在你先生面前,破坏你优雅淑女的形象。”

林心无奈。苏珊这张嘴,向来肆无忌惮。我还是少与她贫嘴,以免她乱放厥词!林心暗想。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得?”林心转回她急切想要了解的话题,“我不记得告诉你啊!”

既然是好朋友,林心索性直接追问了。

苏珊没好气地瞅她一眼,不满地道:“你还记得?口里说请我来家里玩,心里却不想,连家庭住址都不肯告诉我。你说说,我交你这样的朋友,是不是好悲哀?”

林心皱眉,笑道:“我怎么没告诉你家在哪里?上次搬家,你不是还去过吗?”

“那是你娘家!”苏珊说。

“我现在还没嫁。”林心强调。

苏珊哼哼两声,说:“这有区别吗?”

林心不答,再问:“你到底怎么来的?”

“是你先生请我来的。”苏珊宣布。

林心吃惊,问:“他怎么会请你?”

“他为什么不能请我?”苏珊似乎故意找茬。

林心不回应她的挑衅。

这时阮成疾步走入客厅:“夫人!”

苏珊瞬间收敛了嬉笑的脸色,目光紧紧盯住阮成的身后,却不见来人。

“长官有急事,过会儿马上来。长官吩咐属下,对苏女士表示抱歉。慢待之处,请多包涵。”阮成一副公式化口吻。

苏珊的神色遽然变暗,似乎是悄悄松口气。

阮成离去后,林心转回面向苏珊。

“我们去楼上。”林心拉住苏珊的手臂,“那儿说话比较方便。”

苏珊恍惚一下,才回过神,快速道:“先等一下,看看我给你从法国带回来的外套和晚礼服。”

“我没让你带!”林心皱眉,“你知道我不穿洋装。”

“是你先生让我代买的。”苏珊说。“你看过后,我保证你会喜欢。”

“立仁去找你,给我买衣服?”林心大惊,“什么时候?”

“不是他。”苏珊回答,“是刚才的那个阮先生。他去我店里,说他是杨长官的副官,受长官委托,请我代买衣服:一件外套和一套晚礼服。他说,长官指明要那件上次你穿过的那种款式,颜色务必鲜艳!晚礼服呢?他说杨长官相信我的眼光。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给你选了这件火红色的夏奈尔斗篷式外套,还有这套1970年春,巴黎最流行的纪梵希乳白色系小晚礼服。”

苏珊一边说,一边走到桌旁。

那上面摆放着两个大纸盒子。苏珊先打开左边的盒子,取出一件红色的外套。

林心接过来,穿在身上,感觉还不错,只是颜色太浓艳!

接着苏珊又打开左边的纸盒子,取出里面的小礼服,展示给林心看,又放到林心身上比量;接着又拉着林心跑到走廊,站到门厅里的全身穿衣镜前观看。

“如何?我的眼光非凡吧?”苏珊洋洋自得,“虽然我新入此行,但是我发现我蛮有天赋!对款式、流行、颜色、配饰,我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敏锐感!”

林心却意兴阑珊,推开晚礼服,取笑道:“你的天赋还蛮多!以前是对文字有先天的敏锐,而今又对服装心有灵犀!”

“我是天才!”苏珊自嘲。

林心哈哈笑。

突然苏珊转回客厅,须臾跑回来,手里拿着一顶插着黑色羽毛的帽子。不等林心拒绝,她快速为为林心带上。

“怎么样?”苏珊欣赏着带着时尚帽子的林心。

林心只觉得荒唐无比,笑道:“像是个小丑!”

“习惯了就好!”苏珊劝说。俄而,看着镜子里的林心,她也觉得林心带这顶过于时髦的帽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我不会习惯的。”林心摘下帽子,好奇地问,“你怎么会想到给我买这种帽子?”

苏珊笑道:“是你先生说可以再买一顶帽子。”

林心皱眉:立仁怎么会想到买帽子?

“《乱世佳人》里,白瑞德也送给郝思嘉一顶帽子。”苏珊提示。

林心笑,戏语道:“我记得,好像是一顶绿色帽子!”

此语一出,苏珊大笑。

林心忙捂住她的嘴巴,再次警告她:“小点声!”

苏珊笑的岔气。

林心怕她再胡闹,赶紧将她来到楼上的小起居室。

即便已经坐到起居室的沙发里,苏珊还止不住地笑。

被她一搅,林心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起来。

正当两个朋友笑的前仰后合时,门口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有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两人倏然闭嘴,一起循声望去。

就见立仁站在门口。

苏珊的笑容未尽,目光猛然发慌。她急匆匆地站起来,霎那间,像是个见到老师的中学生,然而她飞速调整好了自己的反应,摆出一副落落大方的神态,迎向杨立仁。

和她想象中,全然不同。站在她面前的杨立仁竟然是一个满面笑容、目光和善、形象儒雅、风度翩翩的老人!

他一袭长袍马褂,像是从古卷轴中走出的人物!

有那么一瞬间,苏珊觉得:此杨立仁并非彼杨立仁!也许只是重名!

“久闻苏女士的大名!”立仁走进来,笑着说。

苏珊赶忙回神,笑道:“您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说完,她走近他,伸出手。

立仁怔一下,才明白:她是要和他握手。

她的确十分西化。洋装,洋腔,洋礼节!

立仁握住了她的手。

和他,近在咫尺!他的那双眼睛就在她的眼前,闪烁着奇异的力量,彷佛有一种能量可以窥探她的思绪。

她维持着平静的笑容,坚定地迎接他的“考察”!

轻轻握住她的手,出于职业的本能,立仁延迟了松开的时间。相较于林心的手,这双小手并不小;相较于林心手的柔若无骨,这只手却非常有力,手掌心的硬茧十分明显。而且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隐约可见一道白圈痕迹。那应该是常年带戒指留下的。

林心吩咐阿贵上茶水。

立仁、苏珊面对面落座。

“我已给林心看过衣服。”苏珊说,“可惜她不喜欢。”

林心坐到苏珊身边,微微蹙眉,反驳说:“谁说我不喜欢?都蛮好地。”

苏珊偷笑,心道,这人还真是不厚道!就算是在自己丈夫面前,也不肯轻易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你喜欢就好。”立仁说,又命令道,“不要放起来,明晚晚会就穿。”

林心不作表态。

立仁面向苏珊,问,“苏女士,如果明晚没有特别安排,不妨赏光去费府参加的圣诞舞会。我的外甥媳妇十分洋化,每年她办的圣诞舞会,都是台北一大盛会,十分热闹!”

“我也听说了。”苏珊道。

林心马上想到那位“冯经理”!

“我也好想参加。”苏珊十分遗憾地道,“可惜圣诞节,我必须返回香港。每年,无论我在哪里,一定要返回香港过圣诞节。那儿有位神父,是我父母亲的老朋友;所以我会在他的教堂里做圣诞弥撒!”

“你可能有所不知,我和令尊——苏教授,曾有过一些接触。”立仁喟叹。

林心悄悄向他递眼色,他装作没看见。

“记得,那应该还是在重庆谈判时。苏教授是无党派人士代表,他非常明确表示十分支持我们的纲领。我们曾有过一番深谈。鄙人受益匪浅。

哎,当大众随波逐流、人云亦云、被狂热的宣传所蛊惑时,又有几人能坚守在真理的阵营内?很难得,苏教授就是其中一位:看清未来,而不是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立仁颇具感性地叹息着。

苏珊淡淡道:“很遗憾,我那时还小,并不了解国家正在发生着什么?”她四两拨千斤地回避了他的试探。

“这一点,你就不如林心。”立仁摆出一副师长的神气,教育道,“对政治,林心是非常敏感的。”

苏珊笑,说:“我对衣服、香水比较敏感。”进而她又热情地道,“杨长官喜欢中山装?西装?还是长袍马褂?”她打量他的衣服。

“我的衣服由我太太来负责。”立仁说。

苏珊花枝乱颤地轻笑,推推林心,对立仁道:“杨长官!您好福气!我这位老朋友的理想,就是做一个贤妻良母。”

林心感觉不妙。

果然苏珊继而又说:“可是,您要小心!我这个好朋友,样样都好!唯独一点,您不可掉以轻心:她的心思重。有了心事,只肯一个人扛。

遇到感情的事情,特别小心眼,整个一大醋缸!而且她吃醋,不是当面锣对面鼓,洒您一身实实在在的醋。她呀,总是偷偷地吃醋。一个人,把那股醋劲闷在肚子里,一言不发地跟自己过不去。”

这就是苏珊的性格!三分钟自来熟!一眨眼的功夫,她俨然已和立仁相熟甚久,可以推心置腹的聊天了!林心暗中讥讽。

“我会牢记您的话。”立仁竟然很老实地回答。

苏珊没来由地咯咯笑。

林心听不下去了。她还记得他们在山上别墅的“第一次”见面时,立仁那一副冷峻、严厉的态度;而今,一旦换个女人,他竟然还“打情骂俏”?实在荒谬!

林心站起来,说:“你们先聊着,我下去看看药壶。”

“好!”苏珊笑着说,“快去快回!”末尾这句带点儿讥讽的意味。

林心淡笑,便匆匆下楼而去。

望着林心的背影,苏珊笑嘻嘻着说:“看吧!她又生气了!”

“是吗?”立仁装糊涂。

苏珊孩子气做个鬼脸,说:“她就是这样的人!小心眼,却还想充大方!和她妈妈一模一样!反而是她妹妹,大方又大气。”

“那么你是什么人?”立仁笑问。心里暗笑,想不到林心的朋友倒把她们母女三人看得十分透彻。

苏珊迎视立仁研判的目光,反问:“您看呢?”

“难说!”立仁道,“我不太会看女人。”

苏珊扑哧笑出声来。笑声清脆,绝无一丝虚假、扭捏,一派天然!那笑声就是发自肺腑的、真诚的笑。

注视着她的笑脸,耳边回荡着她的笑声,立仁突然有些出神。奇怪,她这样子,好像一个人!那是在那红色木棉花盛开的、火热的广州,春风含笑,春山如黛,千般风情化作一江春水,留下无数遗恨。

马上他又抛掉一切脆弱的伤感,恢复他的刚硬,故作出一副十分谦恭的态度,一本正经地说:“关于这点,希望苏女士以后多多指教鄙人。”

苏珊打量两眼立仁,率直地笑语道:“指教您?我怎么敢?

姜还是老的辣。我本事再大,也是孙悟空翻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求您别拿我说笑。其实,在您心底里,我就是一个不懂事的丫头片子!是不是?”

她的快语让立仁有些招架不住。她们真的很像,不仅是说话的口吻,连这不知避忌地言辞都如出一辙!难道是我神经过敏了?立仁感到不安。

“怎么?”苏珊摸摸自己的脸庞,“我脸上有东西吗?奇怪!我刚才还照过镜子啊!”她一边狐疑,一边喃喃自语,手也没闲着,已经翻找身边的女士小坤包。

立仁有些好奇。

她看上去应该是干脆、利落的职业女性,然而此刻,却像是个小学生一样,乱糟糟地拼命在包里搜寻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立仁问,探探身子,去查看她的坤包。

“我的化妆镜。”苏珊痛苦地皱眉,“出门之前,我明明是放进包里的啊!”她说着,干脆将坤包倒置,把里面的东西通通倒出来。

立仁眯起眼,扫过那些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的小玩意儿。他曾查看过林心的包,那里面朴素之极,几乎没有女性专用的东西。

“从一个女人的手包多少能看出这女人的品性。”他曾听立华如此说。立华、林心,都是十分稳妥的女性,决不至于像这位苏珊女士一样,手脚忙乱。

“难道我又忘记了?”她一阵检索,仍旧没有找到她的化妆镜。

她懊恼的模样十分可爱,立仁暗笑了。

“哎!我这个丢三落四的毛病,永远改不掉了!”苏珊哀叹。

“不必改!”立仁急忙安慰她。

苏珊撇嘴,说:“您心里一定偷偷笑吧!这样的错误,林心永远都不会犯!”她看上去非常自责。

“一个人太过于滴水不漏,未必是好事。”立仁颇慈祥地劝说,“女孩子,还是有些小毛病的好!”

“一个可爱的小玩意儿?”苏珊不屑地反问。

立仁不解。

苏珊解释道:“这是易卜生的《玩偶之家》里的话。”

“我没有轻视女性。”立仁赶忙辩解。他突然发觉,他竟处于下风!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

“是吗?”苏珊审视他。

“当然。”立仁用力道,“我一向尊重女性。我赞同男女平等。”

“您是口上说好听地吧!”苏珊嘲讽,“如果您真是赞同男女平等,为何不许林心继续工作?还说什么太太的工作就是伺候丈夫!她出去工作就是十分荒唐?我看您要求她辞职,才是荒唐的!”

立仁皱眉,心想,这一定是林心向她抱怨了!

“您这样的男性才可怕!”苏珊颇具攻击性地说,“表面上打着男女平等旗号,实则心底里十足大男子主义。”

立仁无言。这女人的嘴巴好厉害!他心里十分不悦,想到自己竟被这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批评,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

“您生气了?”苏珊神情突变,又恢复孩子气的笑容。

“你真是冤枉我。”立仁还在徒劳的辩解。

“抱歉!”苏珊道歉,“我这人有些没心没肺,说话不太靠谱,想到哪儿就到哪儿,大脑基本上管不住嘴巴。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原谅我这不懂事的小姑娘吧!”说着,她又做个撒娇地表情。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般“谦卑”了,立仁就不能再拉长脸,反而还要装作大肚。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人物!立仁终于感觉到了压力。我必须反击,掌握主动!他暗暗思忖。

立仁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道:“我很奇怪,你在严谨的姑妈的家中,竟可以养成这样自由散漫的性格!”

苏珊的笑容倏然僵住。他了解姑妈?他调查过她了?当然!否则,杨立仁会让她踏入他的地盘?她的心弦暗暗绷紧了。难怪有人曾警告她:在杨立仁面前,绝对不能够掉以轻心。方才她太大意了。

立仁等待她的回答。

她当然不会让他“失望”!她笑着坦诚道:“实际上,我只在姑妈家住了半年。实在承受不住她的高压。之后我就去美国留学了。”

立仁点点头。

“杨长官,您认识我姑妈吗?”

立仁平静地答道:“有过几面之缘。抗战时,她曾为盟军做翻译,听说深得史迪威将军的赞赏。”

“而我还听说,因为史迪威将军要求将物资运往延安,国府震怒。我姑妈也被你们监视、跟踪。”苏珊径直说。

立仁轻笑,道:“不要这样说,就算是宋部长,也要被监视。”

苏珊大惊似地瞪大眼珠,愕然道:“真的吗?听您这样一说,岂不是我姑妈被监视还是一种荣耀!”

立仁脸面再次挂不住,心想,我还真不能小觑这小丫头!

于是立仁转移话题,问:“令尊是留学德国的吧?”

“是的。”苏珊回答。

“林心的父亲也曾在德国留学。”立仁说。

“他们留学的时间不同。”苏珊解释说,“林伯父是在战前已经留学归国;我父亲却是一直等到抗战胜利后才回国。”

“你经历过柏林大轰炸吗?”立仁问。

苏珊点头,平静地道:“我还去参观过奥斯维辛。”她清澈的目光直视着他的眼睛,像是有一束特别明亮的光线,一直射入他的心脏,击中他最痛苦的回忆。

“我看过一篇文章,作者说:那里曾是人间最悲惨的地域,也是人性所能达到的最黑暗部分的展现。原来看似文明的人类,却比野兽更加残暴、凶猛!”苏珊缓缓地说,“我常常在想,人类是如何发明酷刑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将残酷的刑罚加诸给自己的同类?当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正在酷刑里挣扎时,他的心理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还能算是一个人吗?

可怕的西班牙宗教裁判所!恐怖的伦敦塔。我们仔细回顾历史,会惊异的发现,原来杀人不是当代人发明的;原来酷刑并非党卫军发明的;原来战争不是希特勒发明的。

我还在想,难道奥斯维辛全部都是希特勒一个人的过错?难道只是党卫军的凶残才导致了600万人的惨死?难道全体德国民众不应该为此反思吗?就如南京大屠杀,难道全体日本国民不应该反思吗?为何他们中的一群人可以撕下文明的外衣,去进行一场最惨无人道的屠杀?

然而屠杀只发生在异族之间吗?最可悲的屠杀不是曾一次又一次地发生在很多本民族内部吗?例如,法国的圣巴托洛缪屠杀?法国的天主教徒对胡格诺教徒进行屠杀;例如中国南北朝的侯景之乱。侯景的部队冲入台城,杀人如麻!

为了政权、为了宗教、为了财富,人类犹如山林中的猴群,毫不犹豫地展开厮杀,对于同类,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由此,我还在想,难道全体人类不应该反思吗?当我们号称已进入工业时代,我们的哲学书籍藏满图书馆,我们的大学遍布世界的角落,然而同时我们的野蛮也遍布世界各地?我们到底是文明有礼的人类,还是比凶猛的老虎更可怕的一种生灵?”

“我的天!”林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是打算去联合国做演讲吗?”她笑着走进来,坐在立仁身边,看似十分随意地握住立仁的手,笑嘻嘻地向苏珊抱怨道,“我早就说过,让你卖衣服,实在太屈才!”

“我不就是过过嘴瘾?”苏珊打趣,“一般说来,像我这种牢骚满腹的人,都不是决定历史走向的人;而那些沉默寡言者,已经偷偷摸摸,将历史做了了断!我所能做的,就是做事后诸葛亮,议论一番,逞口舌之快而已。”

她夹枪带棒,再次“损”了立仁。

立仁却已无心反击。他的心头在滴血!一滴,一滴,滴落进已蒙尘的岁月。林心的手握紧了他的手。看着她的手,感受她手心的温热,他不由得更添悲凉!她也是受害者,却要来安慰他这施与者?

“岂止是口舌之快?”林心反击,“你手里有笔,可以写史书!将所有的惨案、屠杀通通写进历史,将始作俑者打入十八层地狱,以警戒后人!”

“那是你妹妹做的事!”苏珊轻笑。

“她不如你。”林心淡笑,“你本事大,还能开赚钱的服装店!生意红火,财源广进。有了钱,你就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命脉,不要说出版书籍,你还可以开书店、办报纸;小凡呢?死书呆子,穷书生。没有钱,命都保不了。她呀,注定要被淹没在历史的风云中。而你光耀五千年。”

苏珊白她两眼,笑道:“行了。你少借你妹妹来损我。”

林心轻笑。

这时阮成来敲门,道:“长官,杨部长来电话。”

“你到书房去接。”林心自作主张似地道,“我们好姐妹想要好好聊天。”

立仁起身,颇老实地道:“好,太太吩咐,我自然遵从。”

苏珊发笑。

立仁一走,苏珊便收敛笑容,做沉思状。

林心冷冷地瞅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们家谁病了?”苏珊忽然问。

“没人病。”林心回答。

“那你去看什么药壶?”苏珊好奇。

林心淡淡地答:“是我脾胃不调,想要补一补。”

苏珊笑,道:“恐怕不是你补,是你先生补吧!”

林心径直迎接苏珊的目光,十分淡然。

苏珊感叹:“林心啊,林心,你呀,对我都没有几句实话!我们枉作朋友。”

“既然你知道我不会和你说实话,你何必多问?”林心回应地十分淡定。

苏珊怔住,须臾,才十分不平地道:“与虎谋皮,说的就是我和你。”

这次是林心嗤嗤地笑出声来。

苏珊却一副黑脸。

林心戏谑道:“谁是老虎?谁是皮?永远说真话的亲爱的苏珊,请你回答我。”

苏珊叹息,说:“我呀,在你面前,只能甘拜下风。”

“你是只在女人面前败下风。”林心挖苦她。

苏珊瞪眉,撅嘴。

“男人都被你迷得晕头转向,当然败下风!”林心说,“可惜,我们女人不吃你这一套!你的法宝失灵了。”

苏珊自负地仰仰头,傲慢地道:“你明白这点就好!”

林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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