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第 110 章（1 / 1）
为了防备钱福才跟踪，林心故意绕了几圈，直至确定他并未跟上来，才返回家。小渝不解，林心只说想要散散步。
林心到家时，郑嫂已经做好了晚饭。林心和她一起在饭厅里摆桌子。
“夫人说您要回来，让我早早准备。”郑嫂解释，“省的您回家，还要自己下厨。”
林心有些惭愧：这段时间，她一心扑在立仁身上，几乎都将母亲忽略了。
“大小姐！”郑嫂犹豫一下，快速地低声说，“您说怎么办？学校要开除湘湘！班导老师来家访，幸亏老郑不在家，如果被他知道了，铁定要打断湘湘的腿！您知道，他一心盼望湘湘能去念大学。如今，就算这丫头不上大学，至少也该拿到中学文凭吧！好歹，也供应了这么多年，还有半年就能毕业了，现在才要放弃，不是白白花了这么多年的学费？那是多少钱啊！”
林心皱眉，问：“郑叔呢？我没看到他。”
“他找到了一份新活儿。”郑嫂回答，“就在师大，夜间看守教学楼。您来之前，他已上工去了。”
林心点点头，说：“这很好呀！省得风吹日晒！怎么找到的？”
“是阮副官的介绍。”郑嫂答。
林心愕然。立仁为何安排郑叔去师大做工？为何都围绕师大？难道是巧合？
“不是您托阮副官给老郑找活儿吗？”郑嫂诧异。
林心急忙掩饰，笑道：“奥，那天我只是随口一说，想不到他竟然当真了！这可是一个好大的人情。”
郑嫂笑，说：“瞧您，大小姐，如今您是他长官的夫人，该巴结您还来不及，怎么您还算起他的人情？”
林心淡然，吩咐道：“以后，没我的吩咐，咱们这边不要去麻烦那边。你可记着了！”
郑嫂惶恐，连忙点头。
“至于湘湘，待会儿她回家，我会和她谈。”林心说。
因为搬家，距离湘湘的学校远了；而她明年就联考，不值当转学，故而就留在原学校，但每天往返要花费许多时间。
“她嫌太远，晚上不回家，就住在同学家里了。”郑嫂说。
林心冷冷瞅她一眼，道：“这你也信？”
郑嫂无奈地道：“我没办法呀！儿大不由娘。您也知道，我根本就管不住她。这孩子野的很，性子又大。我多说她两句，她就跑。我又不敢告诉老郑。”
“她晚上不回家，有多久了？”林心厉声问。
“就从老郑去上夜班开始吧！一个多星期。”郑嫂答，“应该没什么事吧！”
有事就晚了！林心暗想。那个丫头，需要严加管教了！
饭桌上，林夫人还是气鼓鼓地，不太搭理林心。林心则小心翼翼地应付，唯恐一句话不对，又被母亲抢白。
吃过晚饭，大家聚在客厅闲聊着。林夫人推说头疼，先行回了卧室。林心又聊了一会儿，才抽空出来，走入母亲的卧室。
“你进来做什么？”林夫人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林心赔笑，说：“明早，让阮成来送小凡去医院。”
“用不着。”林夫人说，“坐个三轮，还不是一样去？”
“您让小凡这样的大知识分子坐三轮，成何体统？岂不是斯文扫地？她一定难过死！”林心开玩笑。
林夫人差点儿笑出来，急忙收敛住笑脸，狠狠地道：“她难过的事，岂止这一件？未婚先孕，丢尽你们林家的脸！”
“她又不是第一个。”林心说。
林夫人瞅着林心，意味深长地说：“你错了。人家林娥，□□是给他们结了婚的。人家是合法生育。”
林心讥笑，说：“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林夫人反驳性地嗤笑几声。
林心又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到床头小柜上，说：“小凡住院，营养一定要跟上。这些先用着。”
林夫人瞟一眼信封，厚厚的一摞，应该数目不少。转刻，她突然变色，冷冷地道：“你也不必充阔气，一回回地没脸没破地跟他要。否则，你在那老东西面前，岂不是没了骨气？让他轻视你。”
林心微笑，说：“立仁已将银行本给了我，所以我不必向他要。”
林夫人自嘲道：“是我瞎操心了！”停一下，马上紧跟着又说，“他倒是大方！你拿了他的银行本，还真像是他太太了。”
林心淡笑。
猛然，林夫人心念一转，凑近林心，低声问：“那银行本的密码，该不会是1113吧！？”
林心震惊，母亲怎能如此准确地猜到立仁的密码？她的心头蓦然升起十分不好的怪异感觉。
看到林心的脸色，林夫人得意，笑道：“我就知道，此人死性不改。”
“您怎么会知道？”林心不能不追问。
林夫人突然懊悔：都怪我嘴快，何必说这些？
母亲不说话，只能加重林心的猜疑，严肃地逼问：“到底怎么回事？妈您怎么可能猜到杨立仁的密码？”
林夫人讪笑，说：“不就是林娥的生日嘛！”
林心的眼珠子一下瞪大了，瞬间头脑一片空白。
女儿的这反映，一方面让林夫人更加后悔，另一方面十分悲哀，原来她真是用上了感情，否则以林心的性情，定然还是一派云淡风轻。
林心恍恍惚惚地靠着床沿坐下来，双手紧攥，阻止手臂的颤抖。
他竟然还在用林娥的生日做密码！这让我情何以堪？我在他那里，到底算是什么？此时此刻，她顿时满腹委屈。眼眶渐渐湿了。
林夫人上去，按住她的肩头，安慰道：“别难过！也别掉泪！这种男人，不值得女人为他落泪。既然他心里还想着另外一个女人，你干脆也想着另外一个男人就是！这样，你们两不吃亏！”
林心苦笑，说：“妈，您闲着没事，可以写一本歪理大全。”
林夫人自嘲，笑道：“我其实就是鲁迅先生笔下的啊Q，精神胜利罢了！”
“妈，您不知道吗？中国人多亏有这精神胜利法，才能绵延五千年。无论怎样的失败，我们的国人都有法子寻找到活下去的勇气。这证明，我们是一个坚强的民族。”
林夫人点点头，说：“是啊！老话说得好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日本鬼子失败了，就要剖腹；中国人失败了，再娶娇妻。”
林心轻笑。
回到自己的卧室，独自一人，林心努力平复心情。
那银行本是在民国四十年办理的。在那时，立仁用了林娥的生日做密码，以后一直未改。他将银行本交给我时，已将这件事给忘记了，所以才没有修改密码。应该是这种情况。我何必耿耿于怀这些过去的事情？母亲一向讨厌立仁，也许是故意拿这件事来刺激我。可是，为何我就是如骨鲠在喉，心里就是不舒服？我是不是很可笑呢？我究竟有什么资格要求一个男人的专一？我竟然还嘲笑小凡天真，其实我不是更天真吗？我竟然还奢望爱情？我还是保持冷静，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不要自掘坟墓！我要学会知足，得寸进尺，只能加重我的悲哀！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如跑马灯似地在她脑海里回转，让她头疼欲裂。
“大小姐！杨长官的电话。”郑嫂来敲门。
林心迅速擦去泪水，整理情绪，平静地道：“我马上过去。”
为了掩盖自己泛红的眼圈和泪痕，她特意重新补了妆，才缓缓走出卧室。
客厅里，小凡正和小渝在玩跳棋。或许这对母女不曾知觉，然而她们的动作和表情、神态，几乎是一摸一样。两人都用右手托腮，一只手按在桌面上。
林心缓步走到电话机旁，拾起话筒。
小凡见状，拉着小渝离开了客厅。
“你怎么回事，大半天不来接电话。”立仁劈头盖脸就开始责怪，口气十分不善。他走坐无聊，忍不住先给立华电话，被立华嘲弄两句，让他心情低落。给林心电话，她却磨磨蹭蹭，迟迟不来接。
“你有什么事？”林心平静地问。
她的平静以及隐藏在语气中的疏离让立仁更火大，厉声道：“我没事，难道我就不能给你电话？你这什么态度？嫌弃老子打搅你？马上回来。”他命令。
“我正想要告诉你，今晚，我不回去了。”这个念头只是一霎那涌入脑海，她却毫不迟疑地讲了出来，“明早，我要送小凡去医院。”
“不是说好让阮成送吗？”立仁问，“你再跟着车过去就是。”
“我还是留在家里。”林心说，“我好久没回来了！”
立仁冷笑，缓缓地问道：“你母亲说了什么？”
林心不语。
“大放厥词，满口谎言！”立仁怒斥，“你为何不问问她在民国三十七年的冬天，她如何想着办法勾结□□出卖你父亲？”
“不用你来提醒，我知道。”林心平静地说，“我理解她！”
“你！”立仁愤然，“难道你不信任我？”
“你信赖我吗？”林心冷淡地反问，“请你保持风度，不要乱咬他人。这不是一个大丈夫所为。”
立仁语塞。
林心缓缓放下话筒，面色清冷。
就这时，阮成到了。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九点。
阮成急匆匆赶来，当然不知那二人之间的过节。林心也知不该迁怒阮成，便向他耐心解释一番。
“但是长官命令，属下务必带夫人回去。”阮成固执地说。
林心缄默。
阮成无措。他当然不能强迫夫人上车，然而如果空车而回，铁定要被长官痛骂！
“你快走吧！”小凡上前说，“要是有事，郑嫂就给你电话了。”
郑嫂也过来劝。
思虑再三，林心不想引起大家的担忧，于是就上了阮成的车。
坐在飞驰的车里，窗外的路灯一晃而过，黑暗成为最好的屏障，保护住了林心伤感的脸色。
杨立仁是个霸道的男人。这一点，她早该清醒地认识到。他是绝不会由着她来摆布！这就像是一首管弦乐队，他一定要做指挥，否则就走人。而她，却不能不低头。
客厅里，留声机吱呀呀地转动，一首奇异的外国歌曲飘荡。
林心缓步走进客厅，留神听了一会儿，确认这不是英语、法语、德语，像是俄语？他在听红色苏俄的歌？
明明已经看到她，他却故意装作没看着，半眯着双眼，伴随着音乐，手指轻轻敲打大腿。
林心站了一会儿，便往楼上走去。
“干什么？”立仁发问，尾音拉的很长，显得十分懒散又不在乎。
“我累了，上去睡。可以吗？”她淡淡地问。
立仁从沙发的一侧微微探一下头，又转回去，问：“知道这首歌吗？《红莓花儿开》，苏俄的歌。”
“我孤陋寡闻。”林心答。
立仁笑，说：“过来，我教你跳舞！”说着，他站起来。
他的心情又好了吗？林心望着他的笑容，心里却在抽痛。
她平静地道：“我不想学。”
立仁还在笑，问：“为什么？”
“男男女女搂抱在一起，有什么好？”林心学着母亲的口吻说。
立仁诧异，取笑道：“你还是老古董。”走到她面前，揽住她，握住她的手，摆出跳舞的姿势，说：“你只和我跳就是。”
“你要是想跳，赶明儿让凌姐来陪你跳。”林心不动声色的离开了立仁的怀抱，退后一步，说，“我上去睡了。”
立仁皱眉。她在耍小性子？倒是蛮好玩！却让他多少不快！
林心不再理会他，快步上楼。
翻来覆去，林心一直睡不着。头疼得更厉害。
立仁靠过来，抱住她的肩头，笑问：“你睡了吗？”
林心不回答。
“抱歉，电话里我有些过分，不过你的话也不好听。”立仁借着酒意道歉。
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林心不悦，用力推开他，道：“又喝酒！”
立仁笑，撒娇地道：“谁让你不理我，我只好喝闷酒了。”
林心不搭腔。
立仁又道：“这都怪立华。我好意和她闲聊几句，她就夹枪带棒地损我！”
“想来你也没什么好话。”林心讥讽。
“我还没来得及说，她却挂了！”立仁不平。
林心冷笑，说：“你们兄妹吵架，我却成了炮灰！”
立仁愣住，忽然觉得喝酒是错误的。它的确有助于他拉下脸皮来道歉，但却严重影响他的思维。
“你是真生气了吗？”立仁小心地问，同时手轻轻伸进她的睡衣里，抚摸她的胸前。这阵子，她像是又胖了。他用力嗅着她迷人的体香，热情涌来。
林心用力推开他，严肃地道：“我累了！”
“你这是干什么？”立仁也发火了，求欢被拒，他十分窝火，“老子已道歉了。你还想怎么着？给你鞠躬作揖、哀求你？他妈的！”他骂骂咧咧，拉过被褥，倒头躺下，背对她，闭眼睡觉。
林心也转身，背对他。她知道，自己的情绪很可笑，但是她无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