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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第 9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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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夫人和小渝进屋时,小凡和林心前后走出里间。

“你们在里面做什么?”林夫人警觉地问。

“聊天!”林心平淡地答。

“摸黑聊天?”林夫人不信,转而看向小凡,顿时大惊,叫道,“你脸是怎么了?我的天呀!又红又肿!”

她飞跑过去,抚摸着小凡的脸颊。

“你打她?”林夫人转身,责问林心。

“妈,你别管了。”小凡阻止。

“她打你。我能不管吗?”林夫人怒道。

一见林夫人发怒,小渝吓坏了,急忙躲到林心身后,紧紧攥住林心的衣服。

“多管闲事。”小凡拉过母亲,不耐烦地道,“我们的事,不要你插手!”

“为了何民耕?”林夫人猜度,“哈哈,我白生了你们两个,有没有出息?姐妹两个,为一个男人,关起门来打架?”

林心穿上外套,走向门口。

“你去哪儿?”小凡问。

“我去曼莎家。”林心答。

“你也是不要脸。”林夫人突然将矛头对准小凡,“自己的姐夫也要勾搭!打你也是应该。”

“妈!”小凡堵上耳朵。

“小渝,回家做作业吧!”林心打开房门。

小渝飞快地跑出去。林心也走出家门,任由那一对母女继续“作战”!

送下林心后,民耕直接开车去了姜府。

晚饭时间才过,何有芳正和大儿媳妇聊天。

“六少爷来了?!”大儿媳很吃惊。

“是啊,不是说这阵子要去乡下的同学家玩几天?”何有芳也惊奇。

“姑姑,我想和您说几句话。”民耕说。

看到民耕的脸色有些异常,何有芳忙答应道:“好啊,那咱们去楼上我的卧室。正好,我还要和说件事情。”

于是民耕搀扶姑姑进入卧室。

“石家提出的事情,你有认真考虑吗?你可是答应过我,一定会考虑的!”何有芳先说,“民耕,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做人,要向前看,前面才有未来;后面的,只是回忆。回忆是不能代替生活的。”

“姑姑,我要和林心结婚。”民耕直接说。

何有芳大惊,一时哑口无言。

民耕则继续说下去:“这是我很早以前就该做的事情。虽然拖延了多年,然而却不会半途而废。正像你方才说的,我们要向前看。我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我只在乎以后。我想要和林心结婚。

至于父亲。我已不再是从前的我。无论他反对还是支持,都不可能改变我的心意。而且我决定,我要请经国先生为我们主婚。上一次见面,他说想要为我主婚。

姑姑,我坚信,我和林心,以后一定会幸福。”

民耕稍显激动,目光明亮有神,闪动着热情与快乐。

何有芳心头却阵阵悲伤,问:“你今天遇到她了?”

民耕点点头,又说:“姑姑!无论林耀川是投降还是被俘,这都与他的女儿无关!现在又不是封建时代,难道要株连九族?

您已经看到,这么多年,我始终只钟情林心一人。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好像真是鬼迷了心窍。我只要看到她,心里就会好踏实,觉得好快乐。这样的感觉,其他任何女子都无法带给我。

我绝不能与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结婚,然后在心中却对另外一个女子,永远难忘!那是不道德的,对婚姻也是一种不忠诚。我必须,而且只能和我所爱的女子结婚。”他用力强调。

望着侄子热切的目光,何有芳万般无奈地问道:“难道她什么都没有和你说吗?”

“说什么?”民耕不解。

何有芳哼笑,说:“民耕,你们这么多年没见。难道你都没有主动问问她的近况?问她有没有结婚?”

“她怎么会结婚?”民耕愕然,“她手上也没有结婚戒指!”

“如果是和别人订婚呢?”何有芳再问。

“根本不可能。”民耕断然道,“如果她真的结婚或者订婚,她一定会据实以告。我相信她。”

“你还真是鬼迷心窍。”何有芳叹息。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阻止我们的感情。”民耕厉声说,“即便让我辞去军职。我会带她去美国,永远不回来。”

“你这是在威胁我?”何有芳痛苦地问,“养育你长大的姑姑,竟然比不上一个林心?”

“姑姑!”民耕无奈地轻喊,“我怎么会忘记你的养育之恩?在我的心中,您就是我的妈妈。”

“民耕。”何有芳伸出手。

民耕起身,上前,握住姑姑的手,在她身边坐下。

何有芳轻轻拍打他的手背,劝说道:“我的孩子!古人云:大丈夫何患无妻?把林心忘了吧!我承认,她是个好女孩。也许你们也真的很般配。然而这世上的事情,总是难以十全十美!”

“到底发生了什么?”民耕骇然问,“姑姑,你必须告诉我。”

何有芳无法直面民耕的目光。她扭过头,轻声道:“民耕。林心,她,她,总统做媒,让她嫁给杨立仁。”

“什么?”民耕霍然站起,大声问道,“谁?”

“杨立仁!”何有芳转向民耕的眼睛。

民耕用力甩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继续追问:“哪一个杨立仁?”

“在中华民国,还有几个杨立仁?”何有芳苦笑,反问。

“从前中统的杨立仁?”民耕再问,同时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国防部宴会上的相遇。原来他那怪异的眼神是为了林心?民耕仔细回想那天的一切细节!

“这桩婚事不一般。上次总统招待元老们去看戏,杨立仁带着林心出席,政经各界名流,都已知晓。因为是总统做媒,所以这婚事也格外引人注目。我听杨立仁的外甥媳妇说,他们家已去庙里请好了日子,很快就要举行婚礼。况且,他们,他们两个,都已经住到一起。”

“这一定是弄错了!”民耕喃喃地道,“林心,她怎么会嫁给杨立仁?他还是林心父亲的教官。”

“岂止是教官?”何有芳说,“她林家和杨家,渊源很深呢!你知道吗?杨立仁的弟弟,那个□□娶了林心那个做□□的堂姐!因而,上次在剧场,我听到议论,据说总统曾和夫人戏语,称;杨家兄弟娶了林家姐妹,国共两党算是纠缠不清了。”

“荒唐!”民耕叫喊,“林心一定是被逼的。”

“我看不是。”何有芳说,“我和她在剧场遇到。她还对我说:是爱,让她嫁给杨立仁!”

民耕发笑,摇头,说:“她一定又在说反话。我了解她。她是个死心眼,爱上一个人,就绝不会改变。”

“岁月在变。”何有芳轻叹。

民耕却根本不能相信姑姑的话。十几年前,为了拆散他们,姑姑也曾欺骗他。

民国44年,他结束演习回到台北,风闻到林家的事情,非常担忧林心。谁知姑姑却告诉他:因为承受不住家庭剧变,林心自杀了。当时他四处寻找她,都没有她的音讯。所以竟然听信了姑姑的话。一时悲痛欲绝。为了麻痹自己,他曾经有过一段荒唐时光。结果突然一天,在舞厅里,和林心相遇。

“你现在可以给你父亲电话,问他是否真有其事。”何有芳又说,“或者你可以让你的老朋友关智勇,请他去问问他在立法院的叔叔;如果你还是不信,你直接给你的老同学费明去电话。他不但是杨立仁的外甥,还是林心的外甥。”

按捺不住,民耕立即给关智勇去了电话。关智勇答应他立即去问舅舅。五分钟后,关智勇回电话,落实了林心和杨立仁的婚事。

“这个民耕兄啊!”关智勇故意戏谑说,“你想开点儿!古人云:此女不要爷,爷更有好女。咦,这话不大好?是不是?那就改成:天涯何处无芳草?芳草更在斜阳外!”

“等我们见面,我再撕烂你这张臭嘴!”民耕强打精神,故作狠声说。

她竟然真的要嫁给杨立仁?

关智勇叹息一声,换上严肃地口吻,道:“老兄,她嫁的可不是一般老百姓。我叔叔说,那个杨立仁是从前中统老板,就算是你父亲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你不要冲动。闹不好,这就是一桩丑闻!你的大好前途也要耽误。你可千万不要为了女人,而自废人生。”

“我明白。”民耕厉声说,“啪”地挂断电话。

“这下你信了?”何有芳问。

民耕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走了好大一会儿,他忽然收住脚步,冷声道:“一定是叶综搞的鬼!这个混蛋,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

“你不要学你爸爸,动辄就杀、杀!”何有芳担忧。

“不杀,何以立威?”民耕狠狠地道,顿一下,他又果决地说,“我会去和杨立仁谈谈。”

“你疯了!”何有芳惊慌,“你想要和他谈什么?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刚才我没告诉你吗?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那又怎么样?”民耕毫不在乎地说,“就算生了孩子,还可以离婚!”

“你真是鬼迷心窍!”何有芳又愤怒,又无奈,“那个林心,她到底有什么魔力,搞得你这样神魂颠倒?”

“我不知道。”民耕说,“我只是知道,我绝不能失去她。”

“你不要乱来。”何有芳警告,“如果你一意孤行,我必须去告诉你父亲!”

然而民耕似乎根本听不到姑姑在说什么。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喃喃自语道:“杨立仁?这老头子是不是活腻了?好啊,抢女人是吧?我何民耕也不是好惹的!”

“你就疯魔吧!”何有芳愤然,“你呀,是不是要学你妈妈,为了感情,要将自己的命搭上,心里才觉得痛快?”

民耕却不理会姑姑的质问。他大步走向门口,说:“姑姑,我回何家住。”休假以来,他多数时间住在姜府。

何有芳万分担心侄子,却又无法阻拦他。他真的很像他的妈妈,为了爱,可以不惜一切!

时钟敲了十二下。苏珊看看桌上的台钟,沉重叹了口气,再次为自己倒一杯红酒。

“五花马,千金裘,呼尔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她转动着酒杯,打量着浸染在晕黄灯光下的红色液体,轻轻笑两声。

这秋夜如此漫长,这秋风又如此凄凉!她的生活就像这窗外的黑夜一样,几乎望不到黎明在何处!

“砰砰!”楼下传来敲门声。

苏珊的住处就在店铺的上面。她急忙抖擞精神,悄悄来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借着路灯向下探望。

夜影绰绰的街头,一个女人在店门前徘徊。看身影,竟像是林心?这么晚了,她怎么会跑来?

苏珊快步下楼来开门。

“苏珊!”林心笑着推开苏珊,迈步进店。

扑面一股夜风,将林心的满身酒气吹向苏珊。

“你喝酒?”苏珊大惊。

“你不也喝酒?”林心笑说,用力在苏珊身上嗅嗅,煞有介事地问,“我来得是不是不是时候?你这里没藏男人吧?”

苏珊皱眉,没好气地说:“有,也被你给吓跑了。一身酒气。”看她东倒西歪、步伐踉跄,苏珊赶紧搀扶她上楼。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将林心拖进卧室,按到在床上。

“你到底在哪里喝了这么多?”苏珊皱眉。

林心咯咯发笑,说:“我从小卖店里,买了几瓶白酒,然后在公园的长椅上,喝了一瓶又一瓶。”

“你可是海量啊!”苏珊讽刺。

林心得意,说:“我这是遗传。我爸爸就是千杯不醉。当年在黄埔,他曾经一人干醉过六个,包括现在□□那个和我们同姓的主席。”

“了不起啊!”苏珊继续讽刺,“除了喝酒,你还遗传了什么?”

“胆大!”林心歪歪斜斜从床上坐起。

苏珊点头,说:“你确实胆大。当年在中学时,我们生物课做实验,解剖小兔子。老师先给我们做示范。全班同学,一个个吓得面色土灰,有的甚至还晕过去,更别说要自己用刀豁开兔子的腹部。

结果,你不动神色,稳稳当当,非常正确地按照老师要求解剖了可怜兮兮的小兔子。鲜血流满你的手,你的眼睛都没眨一下。霍,当时你的表现,老师都目瞪口呆!”

林心得意地笑,道:“你大约不知道,我外公七岁时,就曾手刃强盗。”

“和你们家的人比起来,我们家人就差太多!”苏珊感叹。“我们太文弱,总是容易沦为刀下鬼。”

“你们是书香门第,讲究诗书仁义。”林心说。“依据小凡的理论,你们是思想活千年。”

“百无一用是书生。”苏珊不屑道,“思想活千年有什么用?守着一箱子书,家人全饿死!所以我再也不做书生,该行做商人。”

“我们应该干一杯。”林心热烈地说,手指着苏珊桌上的酒瓶。

苏珊已来不及掩藏,笑道:“你的眼神还是那么毒!”

“倒酒吧,不要废话。”林心一边催促,一边下床来倒酒,却站立不稳,一下子头部朝下,摔倒在地板上。

“你还真醉了?”苏珊扶起她,惊讶地说,“你竟然还会喝醉!?”

“我是越喝越清醒。”林心嬉笑着说。

苏珊再次将她按到床上,替她脱了鞋子,说:“你还是好好睡一觉!我可不想听一个醉鬼唠叨。”

“你这里有电话吗?”林心环视着房间。

“干嘛?”苏珊问。

林心已看到桌子那端的电话,兴奋地道:“快给我拿过来。”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十二点!”苏珊提醒,“你醉了,你知道吗?”

“立仁一定没睡。”林心笑说,“我得告诉他,今晚我不回去了。”

苏珊盯着她片刻,才认真地问:“杨立仁知道你爱喝酒吗?”

“他知道我喝酒!”林心回答。

“你不担心他讨厌一个醉酒的女人?”苏珊好奇地问。

“我还没讨厌一个醉酒的男人呢!”林心叫嚷,“他敢说讨厌我?”

苏珊几乎大笑,好奇地问:“你们在一起,是你怕他呢?还是他怕你?”

林心像是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从表面看,我应该怕他;可是我不怕他;虽然看上去他对我比较容忍,我可以对他有些不逊,不过他还是很厉害!我想,我还是应该怕他,毕竟他是男人,我要给他留面子。”

她一边绕口令似地说了一圈,一边拨下号码:“我是夫人!”当她开始讲电话时,她的声音变得清晰有力,几乎听不出醉酒。

等到立仁一拾起话筒,她的神气和语气立变,撒娇地呼喊:“立仁!”

苏珊听到这娇滴滴的喊声,一下子愣住!原来“冷漠”的林心还有这般“温柔”的一面?实在是不可思议!果然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

她向林心做个出去的手势,就离开了卧室。来到书房,站到窗前,眺望台北半夜的夜空。不觉间,还是想到好友,她情不自禁地偷笑。

看来大家都已成双成对,唯有我形影相吊!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苏珊!”林心的呼声传来。

苏珊急忙甩掉伤感,奔回卧室。

“杨立仁久仰你美貌已久,想要和你说话!”林心嘻嘻哈哈地说。

苏珊接过话筒,但不等她开口,那端就传来一个威严的、高高在上的声音:“不要让她再喝了。马上倒一杯蜂蜜水给她。如果你觉得麻烦,我现在立刻派车去接。”

苏珊心中不悦,拉下脸色,冷冷地道:“没关系,我们是好朋友。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

“那就多谢了!”仍然十分高傲地腔调,“让我夫人听电话。”他命令。

苏珊用力将话筒塞给林心,没好气地道:“杨长官电话。”

“立仁!”林心继续撒娇。

再听到她这声调,苏珊忽然觉得“毛骨悚然”。她无声无息地站到一边去,故作整理衣物,实则悄悄观察林心的表情。

人微醉,美目流转,笑颜如花!苏珊不能不承认:此时的林心万千风情,迷倒众生!

她确实不缺迷倒男人的本钱!

苏珊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和冯牧的对话。

“你的朋友很漂亮!”冯牧很客观地评价。

“她也称赞你!”苏珊笑说,“看来你们互有好感。”

“据我看,你的这个朋友却不是一般男人可以降伏住的。”冯牧平淡地说。

“你又不了解她。”苏珊说。

冯牧摇头,道:“注意她的眼睛,非常坚定,意志力十分顽强。我打个比方,如果遇到台风,我们这些人会被台风卷起,她却可以稳如泰山地站定脚跟。”

想到那个比喻,再看看眼前这个温柔的小女人,苏珊窃笑。

终于林心放下电话,坐在床沿上发愣。

“和他在一起,你觉得幸福吗?”苏珊万分好奇地问。

林心点点头。

苏珊和她坐在一起,拍拍她的肩膀,道:“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很好!”

“可是,何民耕回来了!”林心清晰地说,“他一直在等我。从民国三十八年一直等到民国五十八年,足足二十年,一个人最美好的青春,都奉献给了一个人,最后却要变成一场空。”

苏珊愕然,问:“你妹妹呢?”

“小渝根本就与何民耕无关。”林心厉声道,无法遏制地愤怒起来,恨恨地道,“小凡,这个死丫头!她欺骗了我!我绝不会就这样轻饶她。我一定会报复余文刚!”

“余文刚?”苏珊大惊。

“对,小凡的情人。小渝的亲生父亲!”林心怒道,“我真是一个傻瓜。”她张开手,嚷道,“给我酒。”

“不要喝了!”苏珊劝。

“我好想就此醉死。”林心痛苦地道,“今晚,我和小凡大吵了一架。”

“为了何民耕?”

林心摇头,悲伤地道:“小凡她,说了好多,好多我所不了解的事情。我像是如梦初醒。

苏珊,你也知道,我们姐妹关系一直不好。从小就吵、就打,互相看不惯。她讨厌我装模作样,我讨厌她锋芒毕露。

可我们毕竟是姐妹,血浓于水!所以每当遇到困难,我总是竭尽所能去尽到我身为大姐的责任。我认定:爸爸不在了,妈妈有病,弟弟年幼,我这个大姐就有义不容辞地责任照顾全家。

我们从上海到了台湾,生活一落千丈。我总是想,生活再苦,就苦我一个人;青春被糟蹋,也糟蹋我一个人;我失去爱情,也要让妹妹得到爱情。

所以我虽然误认为小渝是民耕的女儿,即便万箭穿心一样的痛,仍旧义无反顾地留下孩子。我好爱小渝,就像是我的亲生女儿。不,就算我有了亲生的女儿,但是在苦难生活里,和小渝一起度过的时光,也是最珍贵的!

我是一个念旧的人。也就是你常说的:死心眼。只要心里认准了一个人,就是到死都忘不了。

我曾经非常喜欢何民耕,永远也忘不了这个人。他陪伴我走过了青春。

我们在重庆相识。那是在蒋夫人办的为保育院孩子的演出活动中。我头上的插花掉进河水里。其他小朋友都在嘲笑我,只有民耕脱掉鞋子,涉水进去,捞起了插花。

交谈中,我得知他姑姑就是保育院的老师。因为我们两个都不喜欢回家,所以我们经常去保育院,帮着何老师照顾那些战争孤儿。

民耕是一个非常有爱心、有责任心、心底也无比善良的男人。虽然他出身富贵,但却从不骄横,对孤儿们体贴而周到。有一回,一个很小的孩子拉肚子,弄脏了床铺;民耕毫不犹豫从脏兮兮的铺上抱起孩子。

他喜欢孩子,总是说以后自己要生很多孩子。

抗战胜利后,我们回到了上海。虽然在不同学校就读,但我们的友谊却更紧密。何老师会带我们去看戏、吃西餐。我们却更喜欢到郊外。我无法忘记,三月的龙华桃花,一片粉红,风吹来,落红无数,像是下起一阵桃花雨。

民国三十八年,就在民耕将要离去时,他还特意来看我,并且偷偷留下一根金条。正是因为有了那根金条,帮助我渡过了来台后的艰难岁月。我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他的金条,我们全家会怎样?小晖一定会饿死!在军眷安置点,经常有小孩子、伤兵等病死。家人没有钱买棺木,就随便找个席子一包,到山上埋了。

后来,芬尼阿姨把我们带出苦海。

接着民耕从前线回来了。他的腿部和手臂都受了伤。但更重的伤不是身体,而是心灵。因为战败,他精神萎靡。本来不喝酒的人,却把自己泡在酒里。

我去看望他,他却只是抱住我哭。我们劫后重逢,却是楚囚对泣,似乎只有无尽的泪水。

我好想哭,可是却没办法对他哭诉。他需要我的坚强,而不是脆弱的泪水。他已经承受了太多,我不能再让他承受我的痛苦。

他身体痊愈后,就立刻赶去澎湖参加演习。我理解他的心情,迫不及待,只争朝夕,想要光复大陆。结果他的整个青春都沉浸在反攻的梦想里,白白蹉跎了人生。

民国43年,我妈妈入狱。我想到要求助的第一个人,当然就是他。然而他在外驻守,我无法与他直接联系。我去求助他的姑姑。然而他姑姑却对我说:何民耕在一次最近的渡海演习中,不幸落海身亡。当时的我,根本没有其他渠道了解这个事情的真伪,而且我也绝没有想到:我一向最敬重的何老师会撒谎。

误认为他死了,我心如死灰。我妈妈出狱后,我就搬去了高雄,任由自己往深渊里滑去。

为了负担我妈妈的医药费,未来养活全家人,走投无路的我,不得不去一家舞场唱歌。

虽然只是唱歌,却也是沦落下沉。《石头记》里说: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我也曾在上海最好的女校读书,曾作为学生代表,迎接总统夫人参观学校。可是国破家亡后,我变成了歌女,在纸醉金迷的歌声中,遗忘一切悲情!

然而命运总是捉弄人。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在那里与民耕重逢。相见争如不见!有时我真希望,自从离开上海后,我们再也无缘见面,那么我在他心里将保留着最美好的回忆。但是命运让我们重逢。

当我们四目相对,他脸上的惊恐与愕然,像是一把利剑,穿透了我的所有铠甲!

他仓皇逃走了,我却必须留在台上唱歌。

我认为他死了,所以觉得怎样堕落都无所谓!然而他还活着,一直在寻找我!这令我羞愧难当!

我并不怨恨民耕,也不会责怪说谎的何老师,是这个时代造就了我们!我们的悲欢离合,不过是大时代里的一个小小的浪花。

我早已不再渴望爱情。爱情是个奢侈品,我承受不起。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想要保护我的家人!

民耕匆匆离去的背影,是对我们的初恋写下了最后一个句点。曾经美好的,就让它作为回忆,永远保留着美好;未来的日子,各自珍重。

接着,小凡考上了台大。为了那高昂的学费,我绞尽脑汁。

好在我是一个女人,而且略微有些姿色。女人不会没有活路,而有姿色的女人也绝不会饿死。

失去了爱情,失去了青春,失去了故乡,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害怕失去的!所以我几乎没有多少迟疑,就决定投进一个男人的怀抱。

在卖给很多男人和卖给一个男人之间,我选择卖给一个男人;其实这是愚蠢的。如果一个女人决定卖,还是卖给很多男人为上!

大约当时的我彷佛觉得:卖给一个男人可以保留一点贞节。

然而贞节这个东西,其实是人心理的感受。就如明末清初的文坛领袖钱谦益和江南名妓柳如是来说,钱谦益降了清,用男人的贞节买了官位;柳如是宁愿跳水,也要保住自己大明百姓的贞节!

世俗人心,多么可悲又可怜!

那时的我,毕竟还年轻,虽然遭遇了许多坎坷,却还是对人心抱有幻想。

尽管那人在大陆有太太,也年长我许多,但他在金钱上十分慷慨。一听说我为妹妹的学费犯愁。他二话没说,当场就给了我一根金条。这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他的金条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小凡也如期去台北上大学。而我则和那人同居了。”

看到苏珊诧异的神色,林心痴痴发笑,说:“你不会也像曼莎那样,觉得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但你可不是一个草率的人!怎么会同居?”苏珊不解。

“大约是被钱逼疯了。”林心笑说,“一文钱难倒英雄豪杰,何况我一个女人?我自己的人生毁掉了,但是我绝不能让小凡流落贫困中,她一定要上大学,要嫁到受人尊敬的人家去。这就是我那时的心境。”

苏珊点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也体会过。”

“所以我来找你。”林心说,“如果我告诉曼莎,她一定会吓坏!她还是很单纯。”

“她有她妈妈保护。”苏珊说,“我们却只能靠自己。”

林心苦笑,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来,喝一杯。”她不停挥手。

苏珊无奈地笑起来,只好给她倒了一点点红酒,把酒杯塞进她手里,说:“喝吧,酒鬼!”

林心满足地一饮而尽,又叫嚷太少。

“好了。”苏珊费了好大力气,才安抚住她,问,“那个人怎么样?”

“谁?”林心似乎醉的更厉害,眼睛都睁不开。

“你方才说的,和你同居的人!”苏珊提示。

林心摇摇头,说:“那不是人,那是一个畜生。”

“他很糟糕?又有了别的女人?”苏珊猜测。

林心爬过去,抓来酒瓶,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说:“他没有别的女人,他只是喜欢打女人。”她的身体卷缩进被窝里,疯了似地,哈哈大笑,笑完又哭。

苏珊惊骇,急忙力抱紧林心。两个好朋友紧紧相拥,许久默默无声。

“我曾经好怕。每当想起那段日子,感觉就像是一条眼镜蛇悄无声息的爬满我全身,我浑身冰凉,充满恐惧。”林心喃喃地道,“我就是带着这股恐惧,活过这十年。

我亲爱的朋友,我的好苏珊,你无法想象我的生活是个什么模样!真是生不如死,比地狱,比十八层地狱,更加可怕。

白天,或者黑夜,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我,都是可怖的煎熬。我在那深渊里苦苦挣扎!

然而无论多么恐惧,我都无处诉说。我只有把一切深深埋藏在心底。

从那时起,我开始害怕男人。我不可能嫁给民耕,甚至不能嫁给任何男人。

终于有一天,我逃离了魔窟!然而我的内心却无法逃离,始终有一处被深深地禁锢在那里,使我无法呼吸,使我如履薄冰。

两年后,民耕又来找我。他说他一点也不在乎我在舞厅卖唱。可是我在乎。

一个不再纯洁的我怎能嫁给心中还一直拥有纯洁感情的何民耕?如果他是一个花花公子也就罢了,可他不是!在他美好的爱情面前,我显得太卑微、太猥琐。我已没有资格接受他的爱。

但是民耕似乎已做好了被我拒绝的准备。他径直去见我妈妈,表明和我结婚的意愿。我妈妈一向有些小聪明,立即认为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她甚而迫不及待,去服装店打听做婚纱的价格!妈妈兴高采烈的样子,更令我感到自身的可悲。

小凡说的没错,不是她拆散了我们,是我自己早已离开了民耕!但民耕并不了解我的想法。他始终认为他从舞厅的离去,让我感到受辱,因而不能原谅他。所以他拼命地弥补。我却苦于这番隐痛,无法向他解释个中缘由。

终于因为小凡的谎言,我向他发去一封分手的电报。他因驻守海岛,不能擅离岗位,因此虽然一直托付朋友寻找我,但还是和我分开了七年。

这七年里,他建好了家,等着我去布置。七年里,他始终坚守着对我的爱。

可是我却要已琵琶别抱。”

苏珊感慨:“他也真是痴情。”

“可悲的是,他的痴情只能是一场空。”林心说。

“你难道一点也不心动?”苏珊惊奇,“说句实话,任何女人遇到这种男人,都会心动!想一想,二十年的忠诚爱情啊!”

林心痴笑,说:“我没那么傻!我再也不会犯傻!民耕对于我是水中月,我对于他是镜中花!就算他可以接受残破的我,残破的我也不会接纳他。

何民耕,早已被我遗弃在岁月的风沙中!再也无法拾起。”

“但我认为,你们还是有机会的。”苏珊强调,“难不成你真打算让自己伺候一个老头子!”

“不许说老头子!”林心一下子坐起,疾言厉色,大声叫道,“你们的那些小白脸,再过几年也会变老!”

“天!你这是在维护他?”苏珊惊叹,“你是真心喜欢他?你的鉴赏力还真是与众不同!放着一个青年才俊、一个枯守你二十年的男人不要,却去喜欢一个双手血淋淋、声名狼藉的特务头子?我真是不能不佩服你!”

“而且他还一直想着林娥!”林心又补充。

“你还真清醒?”苏珊冷笑。

“似乎他还有一个女人!”林心再说。

苏珊的眼珠子瞪圆。

“另外我已经遇到他其中的一个女人。我们现在是好姐妹。”林心再抛出重磅“炸弹”。

苏珊惊诧万分,又觉林心在开玩笑。

“我还是喜欢他。”林心笑嘻嘻地说,“他有时好可爱。”

苏珊盯着她醉意朦胧的双眼,无奈地摇头。

“和他在一起,我不需要伪装,我们彼此知根知底。

苏珊,你知道吗?他的弟弟娶了我堂姐。我们都是湖南醴陵人,我们两家很熟悉。他的外甥,其实是我的亲外甥。在他家,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我喜欢他,因为是他,把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林心幽幽地说,目光迷离,“我一直害怕男人,因此也不会去期望有婚姻生活。

多年来,我不再是个女人,我也不是男人。我是一个怪物,拥有女人的躯壳,却做着男人的事业。

可是立仁他,让女性的林心复活了。当我依偎在他的怀中,像是回到了家,一个永远的家,没有国破家亡、没有颠沛流离、没有饥寒交迫、没有悲伤、没有眼泪,彷佛一个人跋山涉水、苦苦追寻,终于冲破迷雾,终于越过黑暗,飞向了光明。

从离开上海,我再也感觉不到的安全和幸福,再次涌来。在经历漫长二十年、死亡的黑暗岁月之后,我终于重生了。”

一边喃喃自语着“重生“,眼皮也逐渐合上。

苏珊为她盖好被子,注视着她睡梦中紧蹙的眉头,不禁长长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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