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 80 章(1 / 1)
立仁换上一身崭新的军装,胸前挂满勋章,肩上的将星闪烁光华,举目望去,英气逼人、威风凛凛。
立华从镜子里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哥哥,颇为自傲地赞道:“不错!”
立仁也很自负,镜中的他,仍旧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
“长官!”阮成进入客厅,大声道,“车子已备好!”
立仁摆一下手,示意阮成退下,又问立华:“怎么搞地?她们都上去一个下午了,还没打扮好?磨磨蹭蹭!小媳妇上花轿,也没这么麻烦!”
“这女人化妆本来就比较费时间。”立华说,“你呀,稍安勿躁。婉仪说,她要好好施展她的化妆本领,带给大家一个惊艳的舅妈!”
立仁不屑。
兄妹俩正说这话,婉仪从楼上下来,却不说话,只摆出一副神秘地微笑表情,又指指楼上。
立华和立仁顺着婉仪所指望去。
须臾,一个盛装丽人缓缓步下楼梯。一袭白色旗袍,衬托出她婀娜的身姿,柔软的浅灰色貂皮大披肩则尽显她雍容华贵的大家气质;峨眉婉转之间,顾盼生辉!
这样的国色天香,怎不令人陶醉和痴迷?
一时间,立仁竟痴痴凝望,无法移开视线!
婉仪非常得意地向立华做鬼脸。立华也暗暗赞叹:论气质之美,林心其实更胜林娥一筹!这林家的女孩子,都是绝代佳人啊!
林心却有些许惴惴不安。因为她几乎没有参加如此重大聚会的装扮经验,只好任由婉仪来“摆布”。
起初在镜中观察自己,她还有些信心;但是看到立仁凌厉、深沉的眼神,她顿时失去失去自信,想要冲回楼上。
就在她踌躇进退时,立仁向她伸出了手。这是一种无声的鼓励和赞叹,促使林心继续移步,缓缓走到立仁面前。
她把自己的小手放进他的大手里,一股温热传来。他攥紧了她,她轻轻靠过去,挽住他的手臂。
那是华丽的一夜,也是林心毕生难忘的一夜。在经历了漫长的落魄岁月后,她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她曾经隶属的那个金碧辉煌的上层社会。她也由林家的小姐,转而成为了杨家夫人。
因为带着这风情万种的美丽娇妻,立仁趾高气扬。环视众白发同仁,一个个行将朽木,似乎只有他青春勃发!
大戏开场前,有一个小型的酒会。
他们觐见了总统和夫人。因而众人很快就得知:原来这是总统保媒!骤然之间,又使这婚姻蒙上了无尚的荣耀光环。
名将配佳人!千古的美丽传奇啊!
“祝你们夫妻同心、恩恩爱爱。”蒋夫人对他们说,又转向立仁,叮嘱道,“立仁,你要温柔,不许将工作中的那一套来对付我们亲爱的凯瑟琳。”
林心心里一震,原来夫人竟然一直还记着她的英文名字。
“凯瑟琳,我授权你,好好驯服杨立仁!”蒋夫人笑着对林心说,“这越野性的男人,我们女人征服过后,才更有成就感。”
“立仁!你要小心点儿!”蒋总统操着浓浓的乡音,打趣说,“在男人和女人的斗争中,我们男人总是要败下阵来地。”
众将领一团哄笑声。
“是!”立仁却十分老实地回答,“学生谨记校长和夫人的教诲!”
看他这般没脾气,林心暗笑。他这一生,恐怕也只有在他的校长面前,才会像个小学生吧!
于是乎,众人纷纷端着酒上前来祝贺。
“教官,这杯酒,您一定、必须全喝了!否则我们黄埔众学生,心里难安啊!”
“立仁老弟,满饮一杯!我等你这喜酒,等了多少年!你还不给我喝?来喝满三杯!”
是祝贺的喜酒!立仁当然要喝。他一一碰过酒杯,毫不迟疑、一饮而尽。
这时又有人来劝新娘子酒。
“我替她喝!”立仁豪迈地说。
“哈哈!”众人哄笑,“娶个娇妻,不容易啊!”“哟,我们杨教官很会疼人啊!”一些人戏谑打趣。
立仁的心情十分地好,对于大家的取消、调侃,甚至包括恶意的讽刺,他都毫不在意。
林心站在一旁,看他一杯又一杯地喝,心里不禁替他担忧。他的胃病是最怕刺激的!她悄悄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适可而止。
而他却像是得意忘形,竟端着酒杯又去找人对饮。
林心无可奈何。
这一场酒会,简直已变成了杨立仁的婚宴。
直到大戏的幕布拉开,立仁才被阮成搀扶回包厢。
鼓点响起,锣声阵阵,大戏缓缓开场。在一队小卒翻滚上场后,老花脸叫着板,徐徐上台。下面响起一阵热切的鼓掌声。
林心饶有趣味地看戏。这还是离开上海后,她第一次到戏院看一场真正的京戏!似乎在这皮黄腔中,过去的时光缓缓展开了画卷,一一呈现在眼前。仿佛岁月没有流逝,她就是坐在上海的天蟾大戏院,听着诸葛亮唱《空城计》。
立仁一身酒气,靠近林心,笑嘻嘻地问:“好好的,怎么掉泪了?”
林心一抹,果不其然,一串清冷的泪水挂在腮上。
“以前,我爸爸特别喜欢这出戏。”林心轻声说。
立仁发笑,说:“这也是校长喜欢的。你爸爸不愧是校长的学生。”
林心端来一杯水,递给立仁,说:“喝杯水!你都要醉了!”
“醉了才好!”立仁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林心扶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坐稳,他却趁机将身体完全靠在林心身上,同时眼珠子向下瞄去。
这旗袍叉开得很高,因而只要林心坐下,就不可避免地露出大腿。他的眼珠子当然不会放过这“美景”。就在旗袍下摆的缝隙间,借着台上昏沉的光线,隐约可见她的腿,修长而圆润,充满了诱惑力,引人无限遐思。
林心故作不知。立仁就“得寸进尺“,竟伸出手抚摸她的大腿。
润润滑滑的,正如古人所云:温泉水滑洗凝脂。立仁心头一阵热情奔涌。
初念,林心就要立即推开他的手,但转念,她又想:难得今天他这样高兴,不过是摸几下,我何必扫他的兴?所以,她就默认了。
第一出落幕时,林心出去上洗手间,却在过道上遇到了何有芳——民耕的姑姑、姜府的老太太。
因为走了正对头,双方想要避开已经不太可能,而且周遭人来人往,视而不见,不合礼仪。
“何老师!”林心恭敬地想何有芳深深鞠躬。
何有芳挥几下手,示意身边伺候她的妇人退开。
“好久不见了。”何有芳平淡地说。
“老师的身体,一向都好?”林心寒暄。
林心试着想用一种简便、毫无感情地社交方式来和何有芳对话。然而当话说出口,却觉得太过虚伪,无法继续下去。
何有芳端量着林心,许久不发一语。
“老师!我……”林心感到十分尴尬,想要就此告辞。
何有芳却拉过她,将她带到无人的角落。
“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会在这种场合,我们会以这样的身份见面。”何有芳沉痛地说。
林心汗颜,垂下头。
“你一直是我非常喜欢的学生。从重庆到上海再到台北,我们的缘分,不仅仅是师生,还有很多。”何有芳感慨着。
“老师,我辜负了您的期许。”林心惭愧地说。
“你通知民耕了吗?”何有芳问。
林心微愣,平静地答:“我不会忘记对您的承诺。”
何有芳有些不安地盯着林心,再问:“你会埋怨我吗?是我拆散了你们。”
“不。”林心平静地回答,“是岁月改变了一切。”
何有芳稍稍放心,说:“听说是总统做媒!这是多大的荣耀!祝你幸福。”
“多谢!”林心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着实让我吃惊。”何有芳又说,语气忽然变得锐利起来,“想不到你竟然要嫁给杨立仁。”
“人类的感情有时是理性无法左右的。”林心淡淡地回应。
“感情?”何有芳诧异地重复这个词语,彷佛它是一个十分陌生、难以理解的词语。
“当然。”林心说,“记得某位古希腊哲人说:爱情可以超越一切界限。”
爱情?何有芳更加诧异。她十分狐疑地重新端量林心。
林心没有退缩地迎上去。这一时刻,她忽然有一股胜利的喜悦。或许在何有芳看来,她应该沉湎在曾经的爱情里,悲苦无比。然而她没有,她终于褪去了岁月的壳,可以羽化成蝶!
在林心坦荡的目光中,何有芳突然感到无比的愧疚。她以老师自居,却辜负甚至背离了学生的信任。她一生自诩坦荡,谁知内心仍旧有一个卑鄙的阴暗角落。
在来戏院的路上,林心就想过:如果遇到父亲往日的同窗或同僚,她将如何应对。她不仅仅是父亲的女儿,也是杨立仁的夫人。她会让他们以她为傲。
事实证明:她的高雅华贵、落落大方、进退得体的举止,不卑不亢的措词,赢得了所有人的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