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 78 章(1 / 1)
他们先去林家。林心换过衣服,又取来领带。
“看到你丰厚的礼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出手了。”林心抱歉地说。
立仁却很高兴,马上换下旧的,要带上新的。林心立即出手给他打领带。
立仁注意到,林心非常熟练打领带,三下两下,转眼间,就打好了。
“看来你很会打这个啊!”立仁笑说。
林心一愣,淡然道:“以前我穿军装,都是要打领带的。”
“我倒很想看看你穿军装的样子。”立仁说。
这天,她依然穿一件朴素的蓝布旗袍,脚上踩着黑布鞋。立仁倒并不太在乎她的服装,反正在他看来,她穿什么都很好看;然而男人的虚荣心,又让他希望她能天天变个花样,一天一种美丽的样子,令人赏心悦目。
“是吗?”林心却问,眼中闪过一丝诙谐的神气,彷佛立仁说了一句很大的玩笑话。
“怎么?不想让我看?”立仁也戏语。
林心笑道:“女人穿军装有什么好?”
立仁想到在山上曾经看到她穿裤装,笑说:“我敢打赌,你穿军装一定好看。”又拿眼角对她上下逡巡一番,调笑着说,“瞧瞧你,腰是腰,胯是胯……”
他的话还没完,林心就用力打了他一拳,制止了他放肆的言辞。
立仁恣意地笑起来。
林心没想到,立仁竟带她来到海边。
秋日的海边,褪去了夏日的拥挤、热闹和喧嚣,十分安静、悠远而寂寥。
在蔚蓝的大海里,一艘悬挂旗帜的军舰缓缓驶过;温暖的秋日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荡漾。白色的浪花,一浪一浪涌上细软的金沙滩,在空旷的天地间,留下轻声的吟诵,像一首小夜曲,温柔而贴近心灵。
放眼环望曲折的海岸线,左侧是怪石嶙峋,海浪汹涌澎湃,永不停歇地击打着岩石,真正是: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
右侧却有一大片芦苇,秋风吹过,芦花似雪,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林心和立仁漫步在海滩上,默默翘望秋景。
“你弟弟为什么中秋节不在家?”终于立仁问话了。
林心微微愣一下,轻叹一声,说:“他不想我们姐弟楚囚对泣吧!”
“这像什么话?”一上来,立仁的火性就大。其实昨晚,他就闷了这股火气,但是看到林心醉酒,暂且隐忍而不发罢了。“你辛苦养大他。长姐如母。他却在这样一个团员的节日里抛下你。成何体统?”
“他说,想让我和他姐夫一起过节。”林心戏语。
立仁怔住,随即又冷哼道:“这是借口!”
“他还小……”林心试着为弟弟开脱。
立仁生硬地打断她的解释,警告道:“我郑重告诫你,林心,你要小心你这个弟弟。在这个世界上,你为某一个人付出的越多,他就越有能力伤害你更多。你太爱这个弟弟,因而就很容易模糊了你的判断力。如果你还不趁早清醒,迟早有一天,你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也这样说?林心心里一震。难道真会那样?
“我并不求小晖报答我。”林心说。
“你只是希望,有一天,他能堂堂正正地去见你的父亲。“立仁厉声道。
林心愕然,快速和立仁对视一下,又急忙别开。
“放心,我不打听你的消息渠道。“立仁讥讽,”我们都是行内人,知道规矩。”
林心淡笑。这是她嫁同行的好处,省的浪费唇舌!她暗自嘲讽。
“你弟弟有女朋友了吗?”立仁又回到开始的话题。
这个问题使林心真正得笑起来,道:“他才多大?”
立仁睥睨她一眼,冷声道:“多大?他已经20岁。在满清时代,他很可能已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林心错愕,缓慢的说:“小晖很老实,绝不是那种轻佻的男孩子!”
立仁狂笑。
林心不悦,立即强调道:“我的弟弟我最了解。也许他有些调皮捣蛋、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但他,在男女问题上,他还是很傻的。他能知道些什么呀?还是个孩子!“
立仁还是笑。
“你到底笑什么?”林心责问。
立仁用力收敛笑容,道:“你呀!林心,你,我该怎么说?你真的是,很天真,很傻气!”
林心迷惑不解。
“你和立华一模一样!”立仁说,“总认为自己的弟弟,那个可爱的小弟弟,那个抱着自己手臂撒娇的弟弟,永远是个孩子,多么天真、纯洁!就算是被弟弟给卖掉了,还在傻笑。你们这些姐姐啊!”
林心皱眉,问:“你这是什么话?”
立仁严肃地道:“十几年前,你想过你和妹妹的今天吗?我记得,你曾经说,你还小心预防过。结果呢?”
“小凡和小晖不同。”林心说,“小晖是我一手养大的。”
“正是如此,他才能比你妹妹更深地在情感上深深地伤害你!不然,你昨晚又怎么会喝醉?”立仁说。
林心无法反驳。
“立华也有个弟弟。我们的母亲去世很早。立华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懂事早。一直都格外疼爱那个弟弟。可是谁承想,最后姐弟各自选择了阵营,天各一方!这立华越老越想念弟弟,一到过节,就偷偷躲起来掉泪。有什么办法?儿大不由娘,何况是姐弟?”立仁道。
涉及自家事情,他的情绪更上来了。骤然之间,眼眸中竟闪出泪花。谁说只有立华想念弟弟?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时刻挂念着弟弟!虽说而今立青已恢复职位,但遭受摧残,身体如何?以后会平安吗?弟弟的一切,都牵动着他的心。
突然见立仁动情,林心也感同身受,不禁抱住立仁的手臂,轻轻依靠着他,做无声地安慰。
立仁伸出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肩头,严肃地道:“林心,这都是血的教训。本是同根生,缘何成仇敌?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变乱的年代,一个不小心,身首异处也就罢了,更可悲的是,情感上的折磨。”
林心默然无语。她和小凡,虽说自小不对脾气,但总算是姐妹一场,况且还曾有过同甘共苦的时光,然而一夜之间,她们形同路人、视如寇仇!她错了吗?她们只是坚守各自的理念,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执着!
“你看今天的费明,有美满的婚姻,有两个可爱的儿子,和立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母慈子孝,婆媳和睦。你以为这一切都是自然而来的?这都是我苦心经营的结果!”
林心震惊,瞪大眼珠看向立仁。
立仁做出一个自嘲的笑脸,道:“我是吃了立青的亏!所以,到了费明,我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你也知道费明的特殊身份。一旦他和立华出现什么矛盾,那都是致命的。特别对于立华,她是用多大的爱来抚养这个孩子。外人不知,我这个哥哥一一看在眼里。我岂能让她老了,再遭感情折磨?”
“你做了什么?”林心很好奇。
立仁讥笑一声,说:“当初费明在台大上学,遇上一个女孩子。他迷恋地不行。骨血是不会骗人的。费明骨子里有瞿恩和林娥的那股子执着劲儿。一旦爱上了,就不撒手。那女孩子嘛,长得的确不错,十分美艳,嘴巴也甜,会拉小提琴,还会跳舞,追求者众多。总之是鲜花一朵。可是她锋芒毕露、事事喜欢争先。我们这个家庭,不需要风光无限的儿媳妇。立华希望能有一个平静的晚年。因为那女孩子,费明和立华闹了几次不愉快,所以一段时间,立华苦恼之极。我那时在澎湖搞演习,她都要半夜给我电话,向我哭诉。搞得我也是神经紧张。对于一个20岁才左右的年轻男女来说,他们有怎样的恋人,很有可能就将决定他的一生的走向。这一点,我们是有历史经验的。你妹妹,我弟弟,都是最好的明证。我当时就想,历史绝不可以重演。然而对这类事情,你蛮横地围堵、强硬的拆散,结局都不好。”
“那该怎么做?”林心紧张地提到嗓子眼里了。
一瞬间,立仁忽然想,林心能坚守这个阵营,肯定与何民耕有关。
“你说呀!”林心催促。
立仁暂时抛开游离的思绪,继续原来的话题,说:“我采取疏导。费明的爱情,在立华那里得不到支持,他就找到我。我顺手推舟,既不说支持,也不说反对。我的态度就是:让他信任我,将他一切的心里苦恼都向我倾诉。这样一来,我就能准确他的一切心路历程,从而采取适当措施,来引导他走向我要他走的路。”
“你可真奸诈!”林心叹息。
立仁撇一下嘴,道:“大丈夫做事,没个权术,那就是傻瓜!”
他的辩解让林心暗笑。
“我探知到费明很想去美国留学。他喜欢物理学,崇拜爱因斯坦,想去普林斯顿大学深造。于是我通过关系,给他安排了去美国留学的名额。他舍不得抛下恋人。我就保证:先让他过去,接着再安排那女孩子去美国。我又特意找到女孩子的父母做工作。那对夫妻一见我亲自出马,什么脾气也没有,当即表示:绝对信任我的安排。那时正值女孩子毕业,我就安排她去了她梦寐以求的中央社,做了记者。这样,女孩子高兴,费明也放心。于是费明安心去了美国。不久,我又让立华以找朋友叙旧为由,去美国和费明汇合。这样一来,他们母子距离近了,容易彼此消除误解;何况是在异国他乡,费明又孝顺,不用多久,和立华的母子情更深了。而他和那女孩子,隔着几大洋,只能依靠书信往来,彼此的感情就容易生疏。当然我们也了解,男女的感情,有时很怪异,分离地越久,反而逾久弥香。所以,我就开始留意合适的女孩子。无意中,我发现了婉仪。她虽出身富家,但父亲将事业从武汉搬去香港时,被朋友欺骗,竟破产了。她成了落难公主。从富贵到贫穷,是最容易考验一个人的品行的。有人因而堕落,有人因此奋起。这个婉仪,就是人穷志不短。这还不是我决定选婉仪的唯一原因。你看这个婉仪,其实有很多缺点。针线活、家务活,样样不行,不会持家吧,还能奢侈,花钱如流水。然而,对于杨家,这些无伤大雅。不会持家,那就让立华继续管家,反正她不想交权;不会做饭,请佣人就是。能花钱,我有的是钱,还怕没人给我花呢!”
“你看中她的孝顺?”林心问。
立仁竟然亲了一下林心的脸颊,笑道:“不愧是我的知己。”
他的言辞举止,让林心脸红。
立仁却没事人似地,继续说下去:“我就是看中这孩子孝顺,性情温顺,而且识大体。她是经历过风雨的人,所以懂事。在关键时刻,绝不含糊。这就是我理想中的人选。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我的判断。这几年,立华关节不好。一到阴天就膝盖疼。婉仪为了立华能早上喝上中药,常常半夜爬起来,守着炉子到天亮。就这份孝心,立华也该知足了。看看今天,她们婆媳多好!”
看立仁吹嘘的样子,林心偷笑。
“这都是我当初的英明决策。人选找到了,但我不能生硬地往费明怀里塞。那样做,只会适得其反。我巧妙安排人,使费明自然而然地结识婉仪;又找人制造许多机会让他们相处。与此同时,费明和他的初恋一直在催我安排出国。那女孩子自己也申请了美国留学。但是,她也不想想,我是谁?我杨立仁,能让你离开台湾半步?结果蹉跎了几年,那女孩子就是去不了美国。而费明呢?他想回来,我也让他回不成。理由很简单,他有个□□的父亲!所以,一段时间,费明十分苦闷。他苦闷,我们的婉仪就可以在旁温柔地照顾。这世界上的男人,有几个能逃过这柔情蜜意?几年后,台湾这边的女孩子终于熬不住,和另外一个男人结婚了。费明的心思也彻底死掉,同时也毫无亏欠,尽情去追求婉仪。终于,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立华也得到了一个满意的儿媳妇。”
“费明知道这些吗?”林心怀疑。
立仁冷笑,说:“他当然不知道。”
林心也冷笑,说:“你可真是机关算尽。”
“我只要结果。”立仁叫道,“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婉仪非常适合费明。他们夫妻感情很好。”
“你说得对。”林心轻叹,“正人君子,帮助不了我们。”
“所以,对于你弟弟,你要未雨绸缪。”立仁警告。
“怎么做?”林心现在对立仁佩服地五体投地。
“给他找个合适的女朋友。”立仁说。
“疯了!”林心怪叫,“他还是学生,还要留学。”
“那么你是打算让他去花街柳巷?”立仁反问。
林心愕然,起先不解,继而一下子推开了立仁,面红耳赤,责备道:“你怎能这样说我弟弟?”
“他到了岁数,想要摸摸女孩子,这很正常!”立仁说。
林心皱眉,忽然瞄他两眼,讥讽道:“这恐怕是某些人的经验之谈吧!”
“我才没那么下作!“立仁毫不隐晦地说,“只有立青那种小混蛋,才跑去青楼看看女人的大腿。”
林心窃笑,心道:这果然是假道学的面孔!他自己和段凌搞到一起,竟然还有脸说弟弟!
立仁明白自己的申辩在林心那里没有“市场”,于是他转而严肃地道:“你到底想不想解决你弟弟的问题。”
“想!”林心急忙说。所谓:姜还是老的辣;况且还是这老奸巨猾的杨立仁!对付一个小晖,应该是绰绰有裕!
“不要阻止他去交女朋友。但是他交什么女朋友,要经过你的观察和考验。要让你认可的女孩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他接受;然而让那女孩子按照你的想法,引导他走上你想要的道路。”
林心狐疑。
但立仁很自信,说:“你把这问题交给我。改天,你让他去见我。”
“不行!”林心慌张地说。说完,才发觉自己拒绝地太快,忙又补上一句,“还是我自己处理。”
“好!”立仁不以为意,“他是你弟弟!”
两人说笑间,竟走到一片成群的岩石区域。林心好奇心起,拉着立仁钻进岩洞下,转来转去,竟找不到出口,而光线也越来越暗。
正在林心着急寻找出路时,立仁却一下子紧紧抱住了她。他的速度很快,使她粹不及防。接着,他就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他此时的行为并不使林心意外。甚至可以说,从早上醒来,林心就断定立仁迟早要亲吻她。而他一直似有若无的暧昧态度,倒让林心摸不着头脑。
他用力亲吻着她,留恋着她的每一丝呼吸,以至于使她感到窒息;她想要推开他,他却加倍地惩罚似地,吻地更猛。在林心觉得自己快要昏厥时,他突然改去吻他的耳朵。这一下子让她全身颤抖起来。
“立仁!”林心求饶似地低声呼喊,“立仁。”
“别怕!”他柔声安慰她,“我不会伤害你。”
林心轻声啜泣起来。
立仁松开了手,双手抓住她的双臂,让她的眼睛直视自己的目光,坚定地道:“你要相信我!“
林心点点头。
立仁紧紧抱住林心,发誓道:“我绝不会伤害你。”
林心用力再次点头。她就是因为相信这点,才会决定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