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 67 章(1 / 1)
结果阮成开车,将她带去一家豪华的西餐厅,并引导她进入一个雅间,开门,段凌进去后,他立即关门。
杨立仁正拿着烫着金边的菜单,看似十分认真地察看。
段凌站在门口,不敢向前移动。
“你想要站着吃西餐?”立仁嘲讽地问,头也不抬。
段凌费力露出一个假笑,快速坐下。
宽敞的房间,却因装饰过于华丽、繁复的壁画,而显得狭窄;四面无窗,给人一种密不透风地逼迫感。
这是文津出事以来她第一次单独面对杨立仁。他没有追究她的谎言,反而请她来吃这样高级的西餐?她很费解,不禁更加恐慌起来。
“点一个!”立仁将菜单扔给她。
她慌忙接住,翻开一看,全是圈圈画画的洋文。“您点什么,我吃什么。”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这里的牛排很好。”立仁又平淡地说。
对于他的请客,段凌如坠千里迷雾中,完全不知所以然。她只能陪着笑,说:“这一次,文津多亏了您!他还能住单间,这一晚上的床位费用就好高。我们母子,永远也报答不了您的恩德。”
立仁半阴不阳地瞅着她,道:“他不是我儿子吗?老子为儿子出力,那还不是理所应当?”
段凌倏然瞪大了眼,满脸惊慌失措。
立仁暗笑,故意不拆穿她的谎言,继而平静地说:“林老师一直称赞文津,我看这孩子很不错,比你这个妈强。”
“是啊!”优秀的儿子,是母亲最大的骄傲,“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懂事。林老师好喜欢他。有一回,还代替我去参加文津的家长会。我就说让文津拜林老师做干妈。”
“这个主意很好啊!”立仁竟然赞同段凌的意见。
“您觉着好,就好!”段凌兴奋地迎合立仁。
服务生送来红酒。
立仁亲自为她倒酒,这令她受宠若惊。即便是从前,当她在他怀中跳舞时,她也没敢奢望过杨立仁会亲自给她倒酒!他这般绅士的举止,突然间让她感动万分。
“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立仁非常感慨地叹惋。
段凌傻笑两下,强忍住脆弱的伤感泪水。这个陌生而带着感情的杨立仁,瞬间就感动了她。
“你是哪一年来的台湾?”立仁摆出一副想要思古念今的神气。
“民国41年(1952年)。本来先去了香港。想不到他竟然有太太。本打算忍气吞声,凑合着过。可是他太太凶地很,天天吵闹;他也是个朝秦暮楚的人,靠不住;实在没办法,活不下去。就来这边了。”段凌答。在他温情脉脉的攻势下,她情不自禁地实话实说。
“直接就去了高雄?”立仁问。
段凌摇头说:“先来台北。可是这里的物价好高,正巧有个姐妹在高雄做,我就投奔她去了。”
“还是跳舞?”立仁用关心地口吻问。
她诚实地点头,颇后悔地说:“我又不会别的,只好重操旧业。”
“看来,你在高雄的生活还不错,与林老师做邻居!”立仁赞叹地。
段凌苦笑,说:“还不都是为了文津。我可不想儿子混在穷人堆里,一辈子叫人看不起。所以我就打肿脸充胖子,在富人区租了房。”
“你是一个了不起的母亲。”立仁称赞。
段凌脸红,说:“我这算得了什么?猫狗还疼自己的崽子。他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不疼他,还能怎么着?”说着,想起儿子的现状,又悲伤起来。
“那时,林老师在做什么?”立仁像是很顺便地问。
“她开始在一家工厂里上工,是家做衣服的工厂,还做过军装呢。有一回,她还用剩余的布料,给文津和她弟弟做了一身衣服。”段凌回答。
林心档案里说,那是国防部特别指定的后勤工厂,立仁想,接着他马上抓住段凌答话里的漏洞,问:“开始在工厂,那以后呢?”
他这一问,段凌像是突然醒悟,嘴巴一下子张大,却吐不出字来。她言辞失误了!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得吗?”立仁平静地问。
段凌强打笑容,硬着头皮说:“能说,哪有不能说的事?”
“那就说吧!”立仁敦促。
段凌沉默。
“她也去了你的舞厅?”立仁品一口红酒,试探着问。
段凌愕然,面对着杨立仁锐利的目光,她一下子失去了主意,急忙乱摆手,叫道:“谁说的?不是那样的,不是。不是!您不能听人乱说。有些人的嘴巴就是不干不净,心肠毒地很。”
她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立仁暗讽。
段凌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杯里的红酒。
她的慌乱和无助尽入立仁眼中,更坐实了他这种猜度的正确性。
“你要知道,既然你不说,总会有人来说。”立仁诈她,“我想,你感激林心这次对文津的救命之恩,总不至于希望她被人污蔑、被我误解了地好?你告诉我实情,我们都可以减少怀疑,彼此坦露往事,彼此更真诚。”
段凌明白:此时她的每一个表态,都将关系到林心未来的命运。她要怎么做?
“国情局的人,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何苦来问我?”段凌轻声说。
立仁暗皱眉:又是国情局!难不成林心进舞厅也是国情局的安排?
“我想听你说。”立仁淡淡地说,“比起他们,我更相信你!”
段凌诧异,脱口问道:“为什么?您不是他们的头儿吗?”
“看吧,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立仁淡淡地说。
段凌露出得意,说:“当年在上海,我就知道您是个大人物!不然那个少将旅长还特别讨好您?姐妹们看我伺候您,一个个都眼红。”
立仁不屑地哼了一声。
段凌立马领悟,忙转回正题,说:“您的部下说:如果我随便说话,就会要我的命。”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撒娇的成分。哼,你们想不到,我可以在你们大老板面前告御状吧!段凌得意地想,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也不是你们哪一个随便踩地!
立仁状似玩笑地道:“你断定,我不能杀你?”他那里却绝无半点柔情。
段凌点头,仔细满满地说:“不管怎么样,您这人还是不会乱杀无辜的!”
可恶!立仁暗骂,这女人抓住了我的弱点!
“你要明白,你儿子的事情还没完!”立仁厉声道,“我一声令下,就可以直接枪毙了他。他可不是无辜的!违反军纪,煽动军中哗变。”
段凌大骇,惶恐地迎向立仁冷酷的眼神。这一瞬间,她稍稍有些明白事情是很严重的!“你们这些人好奇怪!一会儿要我闭嘴,一会儿又叫我说。我怎么办?”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立仁好声规劝,“在这里,你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呢?”
段凌慌乱无助,摇头道:“我能知道多少呢?”她的声音已颤抖起来。在老辣的杨立仁面前,根本无力抵抗,“虽然我们是邻居,可林心,她这人怎么说呢?她就是那种看上去好亲切,其实心底蛮冷漠的人。她从不相信任何人,更看不起我。她是真真正正的千金小姐。听说,她外公做过北洋的大官。她父亲又是国军中将。我算是什么东西?我那能知道她的什么事?”
“阿凌!”立仁很有耐心地劝说,“如果你是真的一无所知,为何有人会来叫你闭嘴?”
段凌摇头,说:“那时我天天在外面赚钱,早上出去,后半夜才回家,哪儿能天天监视着旁人的日子?我又不是你们?”最后这句话是她拼了全部勇气才说了出来。
立仁压下愠怒。像段凌这种风尘女子,严词拷问,未必能问出真话。他需要足够的耐心。
“你知道吗?对那个威胁你的人来说,封住你这种大嘴巴的最好办法,就是杀死你!”立仁故意恐吓她。
段凌大惊,摇头道:“不会的!他为什么要杀死我?他看上去好斯文的。”
立仁讥笑,说:“你呀,好歹也在外面混了多年,怎么还以貌取人?”
段凌眼珠瞪圆,用力摇头,接着又猛地喝两口红酒。
“今天你来赴我的宴,他肯定已经知道了!”立仁故意吓唬她。以他的警戒性,还无人能跟踪住他。
果然段凌惊慌失色,大声道:“可是我什么也没说啊!”
“你什么也没说吗?”立仁讥笑,“我倒觉着你说了不少!再者,他们也不会相信:我竟然从你这里问不出一句话来!”
吓慌了神,段凌一下子又哭起来。
“不要哭了。”立仁好言劝道,“我也不想威胁一个女人。我之所以想要了解真相,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林心。如果我被蒙在鼓里,又如何对付那些人呢?我也没办法保护你们母子啊!”
段凌竟相信了立仁的话,她用力擦掉泪水,可怜兮兮地哀求道:“长官,我说了实话,您可别和林心说,是我出卖了她;也别告诉文津,他一定会对我很失望。”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立仁承诺。
段凌沉默少顷,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立仁尽量平静地说。当他越来越接近真相,越感觉事情绝不简单。
“那时我们有个邻居,姓甘。甘先生是个军人,总乘坐一辆绿色军车呼啸地穿过巷子,十分威风。甘家人从来不与周围的邻居交往。不过林心却和甘太太交了朋友,常常去甘家。甘家对她很好。她弟弟得了急性肺炎,就是甘先生及时开车送去医院,又垫付了医药费,抢救及时,保住了小命!甘太太还教林心做鞋子、绣花。两人要好得不得了。林心还常常带着甘家的女儿、文津、小晖去海边玩。可是有一天,突然来了军警,称甘先生夫妻是□□间谍,将他们全部押走了。”段凌压低了声线。
立仁错愕。这不是赵案里的一件事吗?当时就是他的负责,然而他没有见过林心这个名字啊!难道是他大意了?既然林心参与赵案,为何她又如此坦然地去面对被软禁地赵明德夫妻?难道她被蒙骗?
看到立仁沉默,段凌不敢直视立仁的视线,垂下头,不安地说:“您不会怀疑她,是不是?您可以怀疑谁,也不能怀疑她呀!她父亲可战死沙场啊!是□□杀了她亲爹,她怎么会是……?”
“接着呢?”立仁冷静地问。
“接着,我们所有的邻居都要接受调查。”段凌答,“不过,林心一家没和我们在一起。可是,没多久,他们也回来了。什么事都没有,一切都照旧。”
当年有调查,就一定留下资料;一定是叶综压下了!这混蛋十年前就开始和我阳奉阴违!立仁思索。林心,你到底在赵案里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叶综为何试图隐瞒她的角色?难不成赵案背后还有更多猫腻?
“您不会追究的,是不是?”段凌不安地问,“那古时候,虽然花蕊夫人恨着赵匡胤,可他还是宠爱她,收在后宫呢!这女人,跟什么男人,就信哪个男人。林心,她是真心想要跟您。她不是还给您做鞋吗?她白天要工作,没时间,晚上熬夜给您做。您是不知道,那洋油灯,光线暗,一针一线,好累眼的,眼睛都熬红了的呀!看了好叫人心痛。她要是对您没那份心,何苦这般作践自己?您该看看她那手,都叫针扎破了。那《红楼梦》里不是有一段晴雯夜补孔雀裘吗?这要是没有情,哪能最后咬下指甲?”
“还有吗?”立仁缓缓地问。
段凌愣一下,忙慌张地摇头。
“上面这件事,随便问问当年那些邻居们,谁不知道?”立仁反问,“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说!”
段凌埋首胸前。
“既然已经开始说了,就要说个明白!”立仁催逼,“你这样说半吊子话,更容易引起我的误解。”
段凌用力吸一口气,低声道:“有一回,文津去林家,问林夫人借了两本书。我拿过去,翻开一看,书中竟然夹着几张照片,是上海的照片,里面还有□□的标语,那肯定不是沦陷前照的!”
立仁骇然。林心返回过大陆?
“那是什么时候?”立仁维持平静,问。
“应该是民国47年(1958)的秋天。当时林心的妹妹已经上大学去了,林夫人也从医院回来,身体好了许多。”段凌答。
“然后她向你要照片了吗?”立仁问。
段凌却摇头,说:“文津不懂事,竟然将照片带到学校里去,给弄丢了。林心来找我。我想要保护文津,拼命说文津没拿书,是她母亲脑子糊里糊涂,弄错了。当晚,一个男人,对了,这一次也是他来威胁的我。他去舞厅里找我。我就死死咬住她母亲记错了。他们没办法。接着,我就觉着有人跟踪我,文津也说上学时总有人跟在他后面。我越想越觉得怕,恰好那时有个船员追求我,所以干脆我就跟着那个船员,搬去了菲律宾。”
真令人费解,民国47年(1958年),林心回大陆?她去做什么?是执行任务,还是纯粹的私人事件?
本打算是打听林心的感情生活,岂料竟得知这些!立仁不得不感慨这个意外收获让他震惊和不安。
“我全说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吗?文津还等着我!他身体不便,身边离不开人。”段凌早已无心这美味西餐,只想赶快逃走。
立仁摇头,道:“方才我们似乎提到了舞厅?”
段凌不语。
“其实,林心已经对我坦诚:她已不是大姑娘。”立仁干脆捅开了这层窗户纸。
段凌愕然,瞪视立仁须臾,喃喃道:“她还真是个傻瓜!”
“她怎么进的舞厅?”立仁缓慢地问。
段凌无处可逃,只好道:“起初,她真是在工厂做工。本来是做得好好的,不想,突然地,那家工厂就说要裁员,林心莫名其妙地被辞工。那时她弟弟要上小学,她妹妹忙着联考。家里处处用钱。接着她弟弟突然得了肺炎。医药费昂贵地很。原本她妈妈就天天住院,这下弟弟病了,简直是雪上加霜。然后她妹妹考上台大,要很贵的学费。叫我说,那丫头都19岁了,干脆找个人家嫁了得了。但是这二小姐一定要上大学。林心也像是中了魔障,铁了心要把妹妹送到大学去。总之,这一家人都是拧脾气,不会拐弯。她急着挣钱,而且是大钱。结果一个和她一起做工的女孩子就把她介绍到舞场去。第一天,我就遇到她,吓了一大跳。我苦口婆心地劝她:那种地方,良家妇女是万万不可以进去的。这就像是一条白毛巾落入水里,再干净的水,也一定会给毛巾留下印迹,再也无法恢复原状。”
立仁默默听着段凌的讲述,面色无波。
“她不听劝,铁了心,想要挣那份欢场的大钱。我也没办法,心里想,无论怎么着,她也是好人家出来的,又是我同乡,对我儿子也好。我不能眼睁睁看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子,就这样毁掉!我在那里做了多少年,又不是没见过这种先例?哎!都说要洁身自好,结果最后,没一个不湿鞋的?当初我也不是幻想着做个清白人吗?那里就是个大染缸,别管你是谁,进去了就别想白着出来!”猛然察觉她的遣词容易引起误解,她忙又说,“可是,林心不同啊!她没跳舞,一次也没跳!她不会跳。我和大姐说了:叫她只唱歌好了。她唱歌还是蛮好的。她天生一副好嗓子!客人们都喜欢听她唱。不过她从来不去陪客人的。”段凌特意强调道,“所以,她只是在台上唱歌。这和现在那些茶餐厅、广播台里唱歌的女歌星,没区别。就像是周璇,她不也是唱歌吗?大家还不是崇拜周璇到发疯?我可以担保:林心,她是清清白白的。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对于段凌的信誓旦旦,立仁不做表态,转而又问:“当时有什么人常常去她家吗?”
见立仁不再逼问那件事,段凌松口气,忙答道:“没什么人吧!就是一些邻居串串门。”
“我可以给你提个醒,有一个姓何的。”立仁说。
段凌眼珠瞪一下,再次慌乱起来,讪讪笑说:“您什么都知道,还来问我?”
“我给你一个机会。”立仁平静地说,“你了解,我不喜欢被欺骗。”
段凌的神经顿时收紧,忙道:“是,是有个姓何的。他是个军官,好帅的!是个美男子,我就从没见过风度那么好、声音那样好听的男人!简直比《魂断蓝桥》里的罗伊还帅!听说,他可是一个真正的贵公子。”说完,她又很不安地看一眼立仁。她就是故意要讲这些。杨立仁,你别得意。人家的初恋比你强!
立仁仍旧面无表情,问:“他们订婚了,为什么不结婚?”
“还为什么?”段凌显出愤然,“当然是为了舞场的事。有一天,那姓何的也去跳舞,正好林心在台上唱歌。那情形,简直比捉奸在床还可悲!哼,你们男人可以去舞场风流快活,可是女人为了生活,清清白白地卖唱,也成了罪孽!”她忍不住控诉起来。
立仁没任何情绪波动。他大约已经料到会是这种事情。
“听说姐姐被退了婚,那个二小姐气的要死,甚至还去跳海,吓死个人!真真是个烈性子。”段凌再说。
中间还有这么一段?立仁暗想。然而这贞洁烈女的妹妹,因何以后又去和曾经的姐夫纠缠不清呢?
“林夫人呢?”立仁问。
“她糊里糊涂,什么也不知道。”段凌带着嘲讽说,“她还以为自己在上海,天天说要去红房子吃西餐。”
“林心的反应呢?”立仁问。
“她能怎么样?”段凌叹息,“美满的姻缘没了!还受到侮辱。当然好难过。可是,她这人和一般的女人真不一样。大多数女人,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哭一场,她一滴眼泪都没有,继续在台上唱完歌!我好佩服她。她真替我们女人争气。这世上许多女人天生犯贱,明明男人讨厌了,还要死缠着,以为缠来缠去,能缠回自己身边,其实就是海底捞月!当初我就是这么不开眼,才落得这个下场……”倏然她打住自己的抱怨。我这张嘴就是不牢靠!她暗暗自怨。
“之后呢?”立仁继续问。
“后来我就搬家了。方才不是说了吗?”段凌说,“她的事情就再也不知道了。”
“你哪一年搬家?”立仁审问道。
“民国48年(1959年)。”段凌不敢胡编,实话实说。
“那么在你走之前,林心一直在舞厅?”立仁缓慢地问。
“那个姓何的走了后,她去了工厂。”段凌回答。
“什么工厂?”立仁的声音平稳,却透出一股冷气。
段凌紧张起来,摇摇头,声音小起来:“就是一家工厂,做皮箱的。”
“是吗?”立仁反问
段凌慌张无助,用力道:“我说得都是实话,天打五雷轰,我对您,句句都是真。”
“仔细回想,你的确常向我发誓。”立仁讥讽。
段凌哑口无言。
“你必须全部告诉我!”立仁威严地逼问。
“我不能说。”段凌低语。
“你只能说。”立仁步步紧逼。
“您是真心喜欢林心吗?”她轻声问,目光不敢直视立仁。
立仁不语。
“若是真心喜欢,又何须在乎过去?”段凌冷冷地道,“若不是真心,玩玩就是,过去的好与坏,重要吗?”
立仁皱眉。
“如果您一定逼我说出来,我也不敢不说。”她再说,“可是,您要是又喜欢,又要追究,就请现在松手吧!”她终于勇敢地抬起头,面对着立仁的审视。
立仁愣住。他还要继续追查下去吗?
“我说过,我不喜欢被欺骗。”立仁强调。
段凌竟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说:“看来您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
“她遇到了什么?”立仁再次问。
“和我一样,她遇到了一个混蛋。”段凌按捺不住地愤慨道,“他是一个王八蛋。”说着,她竟然全身哆嗦起来。
“他们怎么了?”立仁锲而不舍地追问。
“还能怎么着?”段凌放射出怒火,“玩完了,扔了,就这样。您还想怎么着?好了,您是不是也想就这么不要了?”她用力猛灌下一整杯的红酒,因喝地太急太快,大声地咳嗽起来。
立仁将一杯白水推给她。
她一下子拨开了,凄凉地道:“训有方,保不定日后做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你知道吗?我也是念过两天家塾的。我曾祖父也是个秀才。要不是我爹吸大烟,我能沦落到这般田地?如果不是你们这些男人打了败仗,退守到这个破烂岛子上,林心,她能有这个下场?君在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立仁震惊,沉默下去。
这女人说得一点也没错。林心的一切悲剧,皆起因于那场失败!他这等残兵余勇,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有何颜面面对林心?
对面的墙壁上国色天香的牡丹,艳丽、富贵,繁花似锦;在人生的路途中,总是有这些繁华,就像这墙壁上的画,可以观看,却无法拥有!
立仁攥紧酒杯,默默地凝视着这红色的液体,它们就像是一杯血水,依稀透出曾经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