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 49 章(1 / 1)
书房里只剩下立仁一人。他站立在窗边,默默望着院子。眼前的一切美景,都苍白无力,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汹涌。
“长官!”门外响起阮成的声音。
“进来!”立仁的目光依旧注视着院子。
“长官,车子已经备好,现在马上就能出发。”阮成报告。
立仁挥手,阮成随即退出去。
方才懒散的立仁,马上如猎豹一般矫捷,转身来到书桌前,拨通一个号码。
“叶综!你马上来别墅见我。”立仁平静地命令。
“老板!”叶综的声音马上显出警觉,“属下正在外勤,要赶去别墅,恐需要一些时间。”
“我等你!”立仁简短地说。
挂断电话,立仁大步走出书房,换下阴沉的冷脸,挂上一副夸张的笑脸,喊道:“立华啊,你这里太吵,我回山里养病。”
立华冲过来,半信半疑。费明则期盼地望着立仁。
立仁招呼费明和他一起走出房子,费明陪立仁一直走出院子,来到车旁。
临上车前,立仁拍打一下费明的肩头,道:“小伙子,孝顺你妈妈,照顾好太太和孩子。”
“我一定会的。”费明回答,又道,“舅舅,林老师……”
立仁用力摆一下手,说:“她不会有事。”顿一下,他盯着费明 ,严肃地道,“不许给何民耕打电话!这是我的事情。明白吗?”
费明点点头。
看着舅舅坐车离去,费明心里难免七上八下。虽说舅舅的工作向来就如此深浅难测,然而林心也被卷入其中,岂不令人万分担忧?!
叶综的手颤抖着,缓缓放下电话,轻叹一声,脸上血色全无。
“局座!”楚云行斟酌着问,“有事吗?”
“大老板让我去见他。”叶综实说,声音也是冷涩的。
楚云行骇然,忙问:“难道他都知道了?”
“他不会不知道。”叶综的声音低沉,似是自言自语,“他就是黑夜里的蝙蝠,任何黑暗里的密谋,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他责问了您?”楚云行问。
“他让我去别墅见他。”叶综说。
“局座,您绝不能去。”楚云行道,“这分明就是一出鸿门宴。”
叶综冷笑,盯着楚云行,道:“正因是鸿门宴,我才必须去。我若不去,岂不是坐实了我的问题。”
“但您去,那太危险了。”楚云行担忧地说。
“我们本来就过这种危险的生活。”这时叶综反而恢复了淡定,“即便他真要枪毙我,那也是我自作自受!”
“局座!您也是迫不得已啊!”楚云行道。
叶综笑两下,说:“云行,你马上赶去石建江那里,催催他,赶快给我弄出一份口供来。”
“石处这次信心十足,不知抓了谁,能搞出什么花样!”云行轻蔑地说。
叶综笑道:“让他折腾去,到最后收拾不住,岂不是有利于你?”
云行慌忙垂头,道:“属下不敢有此念。”
叶综不搭理他,拾起话筒,道:“给我接石建江。”
“局座!”石建江恭敬的声音传来。
“怎么样了?”叶综冷酷地问。
石建江懊恼,答:“她通通不承认。”
“我再重申一次:要有口供!”叶综厉声命令,“我不管你用什么招数,必须拿到她承认的供词。这之前,她绝不能死;否则就是你死。”
“是!”石建江大声回答,但一放下电话,就苦恼不已。
地牢里,水满,水消,来回反复几个小时,那女人就是咬紧牙关不放松。他也真算是服气了:这样强硬的女人实属罕见!
立仁缓缓地擦拭跟随了他很多年的□□。它就像是他的第二生命,见证过他的青春、他的荣耀,也目睹过他的落寞、悲伤。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几乎要忽略掉“砰砰!”的敲门声。
“进来。”他沉声命令。
“长官,叶局长到了。”阮成说。
立仁头不抬,仍旧专注于他的枪,问:“他还好吗?”
“只带了一个秘书。”阮成回答,“叫江阔,是个文职,没带武器;叶局长,我们没有搜,一定是带了。”
“好好款待那个秘书。”立仁淡淡地说。
“是!”阮成答。
“让叶综一个人进来见我。”立仁吩咐,“你们也都散去。我要和他单独谈。”
“可是,这比较危险。”阮成担忧地提醒。
“放心!”立仁懒洋洋地说。
阮成出去,片刻后,叶综进入书房,关闭了房门。
“长官!”他恭敬地给立仁行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大礼。
立仁抬起了头,将□□放置于桌面。暗淡的灯光下,叶综的眼角也有了皱纹。
窗外,夜风呼啸;山中树木随风摇摆,如海浪一般汹涌翻滚。这晚的山风,似乎分外的大,像是突然之间拥有了巨大的能量,要将这座巨型别墅也摧垮。
摇曳的灯光,照着桌面上的那把□□。它已被擦拭地锃亮,泛起一种幽深、冷峻、恐怖的气息。
叶综的眼中闪过一丝恍惚,察觉立仁正盯着他,他急忙收回思绪,说:“属下以为,长官还是留在台北养病为宜。有家人照料,尽享天伦之乐!”
“我差点儿忘了,听说在我生病时,你还特意赶去探视;不巧我正睡着,咱们没能见面。太可惜了!”立仁叹息。
“属下惭愧!”叶综说。
“叶综啊!你也跟了我有二十几年了吧!”立仁问。
“22年!长官!”叶综回答。
“我记得,除去子峰,你就是跟我时间最长的一个。”立仁说,“你了解,我一般不会长期用一个人。”
“长官的知遇之恩,属下铭感肺腑。”叶综急切地表白。
“还有一个钱福才。”立仁轻叹,“我都要将他忘了。”
叶综垂首不语。杨立仁不会忽然单纯就是找他来叙旧的吧?!
“你做了官,青云直上;子峰呢,人残了,做我的勤务兵,好歹也是活命;最可怜的是福才,年纪轻轻,牺牲了!”立仁长叹,“也曾海内呼朋引伴,而今只剩残躯一具!”
“长官何故作此颓废之语?”叶综说,“属下记得,长官向来都是豪情不减、满腔壮志凌云。”
“而今看来,那时的我就是个傻子。”立仁自嘲。
叶综不敢接话。本着叶综对杨立仁的了解:他越是要对你敞开心扉了,你越是要留神;说不定,他翻脸就不认人。
立仁的手臂缓缓抬起,手指摸到了书桌的边沿。
叶综登时汗毛直立,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了枪上。
立仁笑着,直视着叶综。叶综静静地迎向他的目光。两人久久相对,不发一语。
“叶老板!”立仁忽然换了口气,大声叫道,“放人,条件,你来开。”他竟然要向这个背叛者低头,真乃奇耻大辱!
“若是私事,我愿意为您效命。”叶综的口气也变得强硬,“奈何职责所系,我怎敢妄开一面?因私害公?”
“也就是说,软地不行,只能来硬的。”立仁凶狠地道,“你想和我火拼!”
叶综迅速摇头,道:“长官,我绝非此意。”
立仁冷笑,道:“她是你的人马。是你将她卖给了我!而今,你又想抢走我的人,我却不能过问?这不是挑战,是什么?”
“她绝不会死在我手里!”叶综保证。
“当然,你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交给我,也算是活的,过两天,人就死了。我只能自怨自艾,自叹不如,自认倒霉!”立仁讥笑道。
“我只希望长官能体谅!”叶综用力说。
立仁撇嘴,骂道:“他妈的,谁来体谅我?”
叶综将头缩一下,又急忙高扬起。他已经有足够的力量,他不会再畏惧杨立仁的威风!杨立仁已是昨日西风。
注意到叶综的变化,立仁更是怒不可遏,然而他又不得不强压住一切情绪。他呼风唤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尽管他百般拒绝承认落魄,却被强大的现实强迫着必须睁大眼睛。他要奋起反击。
“你走吧!”立仁挥手。
叶综愣住。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他站着没动。
“记着,你迈出这个书房一步,从此,我和你,便再无瓜葛。”立仁宣布。
叶综清楚地感受到了杨立仁的决绝:他一定会让背叛的叶综得到教训。
叶综再次给立仁深深鞠躬。
立仁面无表情。
“请您保重身体。”叶综说。
立仁没有任何反应。
当叶综打开书房门的刹那,立仁的嘴角颤动一下。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这是叶综留给杨立仁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断然地迈出书房。
立仁坐在皮椅里,整个人隐藏在阴影里。他的手颤抖地、缓缓地摸到桌上的□□,抓起,上膛,举起来。
“啪!”他狠狠将□□扔向关闭的房门上。他培养了一条狼!可是他当初不就是看中叶综的坚硬和冷静吗?他这是自食恶果!
他发疯地将书桌上的一切东西都推下桌子,砸烂手边所有的东西,如同狂风暴雨般,要将心头所有的愤怒、不甘、伤心、绝望和痛苦通通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