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 48 章(1 / 1)
林心从昏沉中渐渐醒转,费力睁开眼睛,视力所及处是一团黑暗。滴滴答答的水滴之声,凸显地周遭异常寂静。她动一下,发现自己双手已被反剪捆绑,两只脚也被绑住。沉闷的空气里,泛着一股鱼腥气味。
不需询问,不必怀疑,林心已经明白:她被绑架了!而主使者一定是国情局。
“来人!”她高呼,“我要见老板!”
她的喊声回荡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声阵阵,却许久没有一点回音。
是他们发现了我的破绽,还是故意对我虚张声势?林心迫使自己静下心来,仔细思索对策。倘若他们的确掌握了我背叛的可靠证据,那么我就不会活着被绑在这里,而是已经被扔下大海喂了鱼。任何一个特工组织都绝不会轻饶他们的背叛者。现在我还活着,就证明他们只是怀疑;他们有猜疑,但没有证据。
我一定还有机会脱身!林心坚定地想,一切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他们是不可能找到铁证的。
咣当两声,上方响起铁门开启的声音,一道亮光射进来。
林心迅速观察周围形势:原来这是一个地牢,四壁是坚硬的花岗岩,岩缝之间隐约是苍绿的苔藓牢,牢的顶部不时有水渗出,滴落地面,形成成排的水滴石穿现象。这应该还是一个水牢。林心陡然感到了超乎寻常的危险。
“林少校!”一个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过去。
林心绝不会忘记这个声音。她没有做无谓徒劳的挣扎,而是让自己的身体挺直。
伴随一串沉重的脚步声响,有两人沿着陡峭狭窄的通道下来,其中一人手提一盏马灯。来到牢前,他将灯光向着牢里摇晃两圈。
突然而强烈的光束顿时让林心两眼发黑,待她可以适应灯光时,看到一个身形灵巧的人正站在铁栅栏外,手里提着马灯,摆出一副驯兽员的居高临下的姿态。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那人笑着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林心也笑着回应,“石处长,怎么会是无恙?”
“瞧您这话说的!我不过是情报部门的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处长!哪里能比上咱们的前辈、党国元勋?”石处长语调轻快地说,仿佛这里不是地牢,而是阳光明媚、微风和煦的花园,“林少校,您攀上了这样的高枝!我等小跟班,又算个屁?”
“不要废话了!”林心冷淡地打断他,“我要见老板。”
石处长沉默,手里的灯摇来晃去,光线变幻不定。
“我只回答老板的问题。”林心果决地说。
“那之前,您必须回答我的问题。”石处长冷酷地宣布。
“恐怕您又是不听命令、擅自将我关进这里的?”林心讥讽,“看来您也只能这样做了。”
“不要嚣张!”石处长叫道,“我实话告诉你,抓你,关你,一切都是老板的指挥!这一次,你死定了。”
“哼!”林心冷笑,“就这一句话,想要唬住我?”
这时她的心里已经没了底:毕竟这次是一件大事。如此周密的计划,进行半年多,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最后却功败垂成。老板也无法向他的上司交差。他肯定不会自己担当,而是会拿一个人来推卸责任!可这人竟然是她?
“看清楚,这是老板的手令。”石处长展开一张公文笺,用马灯照了一会儿。
林心快速扫了一眼,虽灯光昏暗,看不清内容,但的确有叶综的巨大签名和醒目的红印。
“我问你,陶迁是怎么死的?”石处长喝问。
“陶迁是谁?”林心反问。
“不要装傻!”石处长道,“他手里的图呢?'
“我不认识陶迁,更加不知道什么图!”林心从容回答。
“李振你该认识了吧!”石处长又说,“你去他家做了什么?”
“我并不认识李振这个人。去他家,是奉命而去。报告,我已交上去,并无半点隐瞒。”林心回答。
石处长冷笑起来,说:“看来你是准备来一个一问三不知啊!那段文津,你总该认识吧!”
“认识。”林心回答,“但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
“你知道他是谁吗?”石处长问。
林心轻笑,说:“你方才不是说他叫段文津吗?你应该最清楚他的身份,何必要来问我?”
“不要逞口舌之快!”石处长威胁道,“现在和你平心静气地谈话,皆因我们曾是同事,有一份情谊在;倘若你负隅顽抗,我也只能公事公办,给你用刑了。你当然见过我们是如何用刑的!看看你这细皮嫩肉,岂可受那等皮肉之苦!我奉劝你,老老实实都招认,免得受罪!”
林心淡笑两声。
“你以为杨立仁能保护你?”石处长嘲笑,“这个老不死的,而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横行江湖、说一不二的时代,早他妈的过去了。”
林心不在乎地笑一下。这个色厉内荏的混蛋,我倒要看看你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我!
“上周,8月24日晚上八点半,你在松山机场外的理发店里给谁打的电话?”石处长突然改变了问题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叫道,”是谁向你透露了金门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林心平静地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去松山机场了。”
“这你也要抵赖!那晚你都和我说话了!”突然另一个人发话了。
方才太注意石处长,加之林心的身体被绑,双目是斜对着铁栅栏,视觉不够开阔,因而没有看清此人。此时他一说话,林心留意看去,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他竟是章一凯,那个理发店的老板,她的所谓老同学。
“石处长,这个人从前觊觎我,被我拒绝,因此一直怀恨在心;现在趁机落井下石。”林心大声说,同时安抚自己要冷静。
“那晚,我们有许多人看到你守候在段文津的手术室外!这个你否认不了吧!?”石处长发疯似地问。
“似乎有这么一回事。”林心说,“因为杨立仁病了,我急忙赶去台大取药。正巧遇到吴长官,又恰好知道受伤者竟然是从前的老邻居家的儿子。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我自然要过去问候几句。这也是人之常情。石处长你,天天为国效力,恐怕已经不太了解什么是人之常情。所以不理解我的行为,我可以谅解。”
“你!”石处长暴怒,用力踢打铁栅栏,致使它们发出“哐哐”的巨蛋声响,回荡在地牢里,久久无法散去。
“处长,听说这娘们儿受过美国中情局的特训,这样问她,问不出什么来!”章一凯说,“马上给她用刑,不怕她不承认。”
“你为什么去金门?”石处长稍稍平息怒火,继续追问。
林心道:“我是奉了二处楚处长之命去金门协助他调查,所以才可以搭成军中直升机。否则,以我之力,岂能搭那样的顺风机?”
“你为何如此上杆子来查金门的事?”章一凯叫道,“你这人平时可是万事不操心、绝不多管闲事的人!这一次反倒积极起来。你一定是受了杨立仁的指使,急忙跑到金门销毁罪证。”
“我只是奉命行事。去杨立仁身边,是奉命;去金门,也是奉命。我也是个军人,我服从命令,其余皆不问。”林心答。
“奉命行事?那因何25日又急匆匆离开金门,返回台北?”章一凯再喊问,“楚云行可是一直留在金门,直到29号。”
“这一点,我也向楚处长汇报了:我母亲的身体不好,特别是最近,病情有加重的趋势,我不放心,所以先行赶回台北。楚处长完全理解我的孝心,同意我返回台北。”
“你不要总拿着楚云行说话。”章一凯猥亵地说,“你两个勾勾搭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话,顶个屁用!”
“这样的诽谤,恐怕你也不敢到老板面前说吧!”林心嘲讽。
章一凯还要再纠缠这话题,石处长已呵斥道:“够了!我这里没闲工夫搭理你们这些风月账。”他转向林心,“8月27日晚上,你是不是去了台大医院?”
“去了。”林心坦然回答,“我感冒了,去拿药。在我的书包里,就有台大的药单子,你们可以查。”
章一凯喜悦,叫道:“不对!她是去看望杨立仁。我亲眼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还将一个保温瓶交给那男人;后来那男人去了杨立仁的病房。一定是这女人做了晚饭给杨立仁送去,恐我们发现,故意委托他人。”
林心感到眼前一黑。古语说:百密必有一疏。无论她何等的周密,如何的小心,终究还是露出了马脚!谁知这姓章的还看见了多少?
“你看错了。”林心故作强硬地说。
“我绝不会看错。”章一凯大叫。
“石处长,你可以去问老板,问问他,是否相信我会帮杨立仁做事?”林心面对石处长,“我又不是新手。怎可能涉险去帮助一个已经失势、没有利用价值的老头子?”
“你上了他的床!”章一凯叫嚣。
林心哈哈大笑。
石处长也嫌恶地骂道:“你他妈的少给老子扯这些没用的破事!我找你过来,让你办事,不是让你吃醋!”
“处座!我,我有人,就在杨立仁的别墅里。”情急之下,章一凯脱口说出来,“他说,别墅的人都知道,这娘们儿早就是杨立仁的人了。”
石处长愕然,缓慢地问:“你有人?行啊,原来你还对我留一手!”
章一凯惶恐,忙解释说:“其实他也不是我的人。我不是给他们做联络点儿吗?有时候聚一起,喝杯小酒而已。”
石处长摆手,转向林心:“林少校,你作何解释?”
“我只能说是荒唐。”林心淡淡地道。别墅的那个内奸是谁?他能掌握多少秘密?他会不会知道杨立仁带她去见赵长官的事?想到这儿,林心浑身阵阵发冷。
“今天早晨,你不就是从杨家出来吗?”章一凯又说。
“我在那里做家教期满,今天是去拿工钱。”林心说,“因为上午学校有会,所以我提前去了;但因为我去早了,费太太还未准备工钱;所以她让我再找时间去拿钱。”林心回答。
“撒谎!”章一凯气急败坏地喊,“你是从杨立仁的床上爬起来,自以为天衣无缝,还乐滋滋地坐了他家的车去学校!试问,哪家雇佣一个家教还要用车子送走?”
“既然你的人守在杨家门外,就该看到我是清早过去的。”林心答,“石处长,去问问你的手下。千万别冤枉了好人,还毁了我的清白!”
章一凯要再叫,石处长拦住他。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石处长说,“林少校,说,还是不说!”
“我不知你究竟想让我说什么?”林心问。
石处长冷笑两下,转身离去,边走边故意大声叹息:“可惜了,你这个漂亮的女人,死在这阴森、潮湿又寒冷的地方!尸体被老鼠当作了晚餐!”
章一凯不死心,换上一张死乞白赖地面孔,讨好道:“林心,你就承认吧!只要你说了实话,坐实了杨立仁的罪。老板一定会赏你,以后你也不用再辛苦地工作,还可以带你母亲去美国治病。”
“你可真算是一个不要脸的东西。”林心感叹。
章一凯勃然变色,跳脚就喊:“淹死她,不能让她死舒坦了!”
已走到最上面台阶的石处长,这时也回头说:“你呀,我看,还真是不要脸!”
章一凯羞怒不已,却不敢发作。
林心嘲笑出声,只令章一凯更加愤怒。
终于,这二人走了。地牢再次恢复寂静。有瞬间,林心都听不到水滴的声音,周围静寂如在外空。
渐渐的,一股声音由远及近而来,是水声,先是缠绵、细微,继而壮大、奔腾。“哗啦”!突地一个巨大的冲击,汹涌的水竟如地下喷泉一般,从地牢的角落飞快地喷出,转眼间,水已淹没过林心的脚腕。
林心用力移到墙边,靠着墙壁的支撑站起来。
水急速地向外翻涌。地牢就如一个容器,慢慢盛满了水。而林心也随之被一点点淹没。
这不是她曾受过的项目之一。实际上,她最害怕这种被水淹没的感觉!尽管她也会游泳,可是却害怕潜水。她也曾试着让自己克服这种恐惧感,但都以失败告终。她有这种问题,皆因于少女时期的一次可怕的落水!她那一生都无法忘记的落水!
她深深呼吸,闭上眼睛,收紧全身的细胞,集中全部精力,想让自己去抵抗那恐怖的感觉。
她不想就这样死掉!她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