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1 / 1)
林心随着气鼓鼓的立仁进入书房。
“您看上去健壮的像一头牛!”林心缓缓地说,转身,仔细关闭房门。
立仁哼一声,打量她一番,道:“你也不赖!”语气一顿,转而又问,“你是不是故意装病?”
林心反问道:“我是不是也应该怀疑您也是在装病?”
立仁自嘲笑两下。
林心却并不打算和他继续闲聊,脸色转为严肃,说:“其实,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兑现那天对您的承诺。”
立仁闲散地问:“什么承诺?”
“那天我说一定会代替您处理好段文津的事情。”林心回答。
立仁暗想:难道她失踪这一个星期就是为调查这件事?
“我的确病了!”林心诚恳地说,“之前告诉您是我母亲生病,是因为不想让已经生病的您额外担心。”
立仁不悦,道:“你是成心想让我误解!如果不是阮成到你家,你母亲恰好说出了实情,也许我会一直误解你!”立仁嘲弄地叹气。
“我并不求什么理解!”林心平淡地说,“也不会有人真正理解我。”
立仁愣住。虽然她语气很平静,但却表达了一种最深的绝望。这般绝望的心境,立仁也曾深有感受。他从事的事业,没有人真正理解;他的内心,也不会有人真正去关怀!天地广阔,他却像是永远只有一个人在独自前行。
林心快速甩掉那些心中略微泛起的伤感,坐到立仁对面,像一个汇报工作的下属那样,毫无感情地说道:“下面是我对这起所军中哗变的调查。首先,它的确就是一起普通的官兵摩擦。炮兵一连的连长上尉苗广洪,素来品行不佳,在军中,多次与人发生打架、包括群架等事件。去年12份,他因违反军中条令,不但失去晋升机会,而且失去了回到台升官的前途。他不思悔改,反而将自己满腹的怨气发泄到属下头上,如以训练为由,变相过度体罚士兵,致使多名士兵落下终身残疾;无辜取消士兵的外出休假,恶意降低士兵的伙食标准,等等。总之,苗广洪在金门驻军里,称得上是恶名昭彰。近半年,苗广洪与所属连的官兵多次发生矛盾,由小渐大,最终酿成了8月24日凌晨的这起军中哗变。”
立仁起身,为林心端来一杯热水。
林心颇感意外,忙站起,双手接过,一时竟无话。
“说啊!”立仁催促。
她捧着热水杯,清一下嗓子,继续说道:“基于此,薛德良长官抱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心态,想要将此事压下。然而无巧不成书,24日下午,吴融长官的专机突然抵达金门,没有做任何调查,就将这个连受伤的士兵段文津,用他的专机运回了台北。”
立仁扯一下嘴角,.虽然吴融没有公开讲,但从他闪烁的言辞之间,立仁仍旧猜出了他与林心之间肯定闹得不愉快。
“紧接着,国情局二处派遣一位中校急赴金门调查。于是又有了更详细的内容:8月23日深夜11点半,苗广洪得到举报:在他的连中有人通匪。他急忙带人前去突捡,却被个别人煽动全连士兵,与他对抗。双方从口角,很快发展成为群架。
24日凌晨,苗广洪暂时控制住了闹事的士兵。为安全起见,他决定连夜将闹事者移送到驻军总部监狱。然而在途中,闹事者试图逃跑。苗广洪下令追击,结果黑夜里,他们集体闯入了雷区。苗广洪在留下一份口供后,死掉了。”
立仁面无表情,这和他的调查完全相同。看来林心没有说谎。
“可是当我8月25日到达金门时,发现事情绝没有如此简单。”
“你去了金门?”立仁颇感诧异。
林心淡然反问道:“难道我要坐以待毙?”
立仁沉吟着道:“你胆子不小!”她竟然为了他涉险!这确实令他动容!
他很清楚,因为吴融将人带走,使此事由金门延展到了台北,金门俨然已成为真正的“雷区”,大家唯恐避之而不及!何人敢去给自己揽一身腥臊?而今国防部里还在为调查而扯皮!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心慨然道。
立仁十分赞赏地打量她。这女人浑身有股狠劲儿,很可爱!
“我得到了这个。”林心一边说,一边放下水杯,笔筒里取出一把剪刀,蹲下身体,脱了鞋子,取出鞋垫,用刀子轻轻划开鞋垫,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来,交给立仁。
立仁迅速接过,先匆匆扫视一遍,接着又仔细查看。
“这是最新的我们在金门的基本军事部署图,标明雷区、炮台以及我们的重点防御工事等等。”林心说,“甚至还有后勤保障的部署。”
“你从哪里得到这张图?”立仁不敢置信地责问。这可是高度机密。
“从段文津遗留在金门驻军医院的衣服里。”林心清楚地回答。
“什么?”立仁大骇。他之前的判断方向有误!这太可怕了!
“它怎么会出现在金门?”林心冷冷地问,“又怎么会出现在你儿子的衣服里?”语气转为平缓,说,“这是二处、总统一定会问的问题!”
有人早已布下大网,静静等候他跳下去!他竟浑然不觉?是不是他真的老了?立仁恍惚地想。他太大意了!
“我猜想,上个月,您去官邸,应该看过这张图!”林心推理。
立仁点头。按照他的级别,不仅能看这张图,也完全可以得到这张图的复制品。因为他就是决策者之一。
“您不必担心,我在二处之前拿到了这张图。”林心又说。
立仁顿时松一口气,有股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自由感觉。他无法想象:如果二处得到这个“铁证”,他将要如何去向校长解释?
林心继续说下去:“我意识到:我必须马上见到段文津。我希望抢在二处之前,得到他的供词,或者说和他串供。”林心毫不避讳地直说。
她这样一说,立仁马上又紧张起来。段文津肯定是这个陷阱里非常重要的一环!
“于是,我在26日早晨悄悄返回了台北。”
“你又返回来?”立仁关切地问。难怪她会生病,如此南北两地的折腾,一个健壮的男人也会累病!
林心却不在乎,继续她的讲述:“万幸的是,因为伤势危重,即便成功做了手术,加上脑震荡,文津的意识一直处于半昏迷中。二处的人无法早早而且及时拿到他的供词,他们只能先将文津控制起来,我很难第一时间和他接触。所幸,有一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人,愿意冒险帮助我。”
“是谁?”立仁马上追问。
林心摇头,说:“这不重要。总之,26日晚,文津醒来。27日的凌晨,我和他进行了谈话。”
“他说什么?”立仁焦灼地问。
林心却不急于回答,而是感叹道:“文津,这个孩子,真没有令我失望,不枉我当年给他改名字!”她的目光直视立仁,缓慢地道,“他有些像您!”
立仁心头一震,瞪视林心。
最初他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曾经的舞女的话,在经过调查后,他又有些将信将疑;但在这起军中哗变发生后,他认为这个所谓的儿子完全就是一个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圈套。之所以目前还没有揭穿,只因他自己也病了,抽不出时间来处理。之前她那样一番说辞,今日又这般说,到底是何意?
林心注意着他眼神的变化,道:“他巧妙地规避了二处第一时间对他的盘问,并给了我一个和他面对面交谈的机会。他告诉我:近半年以来,连里的中尉军官李振一直在悄悄宣传一些违禁思想,由于连长苗广洪的虐待,致使众人产生了叛逃的念头。这也正是23日深夜,苗广洪一旦说要搜查通匪,众人都情绪激动的原因。在被押往驻军监狱的途中,文津认识到他和李振过从甚密,实在难逃干系;所以他多留了一个心眼。故而当他发觉苗广洪并未将他们带向去驻军总部的道路时,他更加小心了,因此他得以保命。”
“姓苗的有问题!”立仁判断。
林心点头,说:“不仅他,还有李振!”
“他已经死了。”立仁说。
林心冷笑,说:“正因为死了,所以死无对证。”停下,喝一口水,缓缓地接着说,“27日上午,我奉命火速赶去了花莲李振家。”她突然停下讲述,直直看着立仁。
奉命?立仁暗想,她也已被卷入其中了!
“我看到了一张他的照片,里面的背景是一个老旧的操场。”林心徐徐说。
“那又怎样?”立仁更纳闷了。
“那个操场是国情局的一个训练基地。”林心用力说,“我曾在那里绕着跑道跑了不知多少圈,我太熟悉了!”
立仁缄默了。国情局在背后捣鬼?主使是谁?
“我找到了他精心特意保留下来的家信。”林心冷冷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钻出来似地,“在其中,他声称:文津告诉他自己有一个党国大佬的亲生父亲,而且在对岸,他还有一个□□高官的叔叔;虽然过去,父亲和叔叔针锋相对,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归心似箭,已经和叔叔和解了!”
“什么?”立仁几乎跳起来,“这是污蔑,是造谣,是诽谤!立青坐牢都三年了,我到哪里与他和解去?”
“您不知道吗?今年初,杨立青已被调往广州军区。据我们的情报,大约一个月前,他曾到厦门视察!”林心一字一句地说。
立仁大骇,道:“为何我不知道?”我的情报线路出了问题?立仁快速转动头脑,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他重新获得了信任。”林心说,“我想,他是个头脑灵活的人,能够并且善于抓住机遇表现自己。”
“你很了解他吗?”立仁讽刺。
“在风暴中,只有能屈能伸者,才能等到雨过天晴!”林心叹息。
无论如何,立青是安全的!立仁突然感到一丝欣慰。他们兄弟俩总不至于都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吧!
“我将那些家信全部销毁了!”林心面无表情地陈述。
“你如何向上司交代?”立仁不能不为她担忧。
林心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说:“抵死不认账。”
立仁皱紧了眉头!她有危险了,而她还在逞能!
那个在后面布局的人是个高手,他设置好了一个又一个圈套,却不着急收网,静静等候时机。身为一颗棋子,林心的背叛只能招来无妄之灾!
林心看着立仁,问:“您可以说说这边的情况吗?”
立仁有些惭愧,作为在这一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人,他却被诱使到歧路上去。
“我得到吴融的电话,还有你的暗示,十分怀疑。我立刻给金门去了电报,大体了解到那边的情况。
但是我思考的方向不在金门,而是台北。我认为是海军的孔令克,想要借着段凌和所谓的儿子,来搞臭我。
当年我曾奉命征用孔令克的军舰运送黄金。我和他有过接触。这人就是一蠢材,头脑也是一根筋,对总统十分的狂热!
因为曾在叛逃的长兴号上做过副舰长,尽管他冒死游回我方,但那段经历仍旧成为他一生的污点,始终得不到晋升。而当时主持调查他的人就是我。
我向来鄙视这类人,天天喊着忠诚,但却是一群庸才,与国与家无益,更甚者是害国害家。比如那个汤恩伯!
我阻止了姓孔的晋升,他肯定对我怀恨在心。而我,如果不是这件事,几乎就将这人和他的事情忘个干净。
孔令克通过他的太太得到段凌的信息。同时多年来,正是得有孔令克这个后台,军中素行不良的苗广洪,多次逃过重罚;今年初,苗广洪被调去训练段文津的连,我不得不怀疑这是孔令克在背后使力。接着孔令克撺掇段凌进山来找我。我一时不察,竟糊里糊涂让那女人进了别墅。
接着原本一起普通的军中官兵摩擦,忽然竟掺合进去所谓的我的儿子,一下子变得复杂了!更糟的是,吴融几乎第一时间去接机?这简直就像是安排好了似地!”
“有人泄密!”林心断言。
立仁摆手,道:“此事暂且不表。吴融一去,薛德良很慌乱;他表面上给了吴融面子,但为保自家安全,他立刻将这起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报告给了国防部。国防部请二处去查。”
“正好您又住进了医院,是不是您畏罪而装病呢?”林心接话,“目无军纪,自持功高,纵容子弟在军中闹事,致使一个连的战士丧生。”
立仁冷笑。
“如果是这样,倒也罢了,只不过是您到死都糊涂,校长顶多骂您几句,让您丢一次脸,根本割不到您的要害”林心十分不敬地说。
听她用这种语气嘲弄自己,立仁感到很没脸。说到底,他还是很虚荣地想要在林心面前表现他荣耀成功的一面。
“您这次生病,侍从室有没有来人?或者官邸?或者蒋院长?”林心问,“亲朋故旧来的多吗?”
“侍从室来了一个。”立仁回答。这个问题勾起他另外一番心思:上一次他生病,府院党各方大员,无不来探问,直弄得医院、家里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然而这一次,却是门前冷落车马稀!
“为什么都没来呢?”林心问。
立仁自嘲地哼笑两声,叹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
“因为您已很危险。”林心冷冷地说。
立仁愤然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您知道您妹妹正联系您去美国治病吗?”林心突兀地问。
立仁点头。这几天,立华一直啰嗦这个话题。
“您的儿子带着重要的战略军事部署图要叛逃,您要开溜去美国!”林心说,“这是二处的结论。然后,当您的车在山间行驶时,突然车翻人亡,结束了您,这个掌控国民党中央高度机密几十年的历史人物的风云一生!”她用广播里的政治新闻播报员的口吻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立仁追问。
“还需要我详细解释吗?这样的事情,我们不是天天在做吗?实际上,您应该是这种手法的开山之人。”林心冷酷地反问。
立仁沉默片刻,猛地摆手,嚷道:“不会的!这都挨不着边。我会亲自向校长报告!”
“您已很难撇清:对岸是亲弟弟,出事的连队里有儿子。”林心狠狠地下结论,“还有一张军事部署图。”
“儿子?”立仁冷笑。
“不管文津是否真是您儿子,我想,您都说不清楚。无论怎样,您总归和凌姐有点儿事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立仁叫。
“都等着您往坑里跳呢!岂会坐视这个机会溜掉?”林心冷酷地说,“您这几十年,得罪了多少人!您做得越多,恨您的人越多!自古以来,越是忠臣,下场越不好!”
立仁瞪着林心,直接问:“你知道谁在害我?”
林心指指身后。
“你老板?”立仁不敢置信地问,“叶综!”刹那间,浑然一阵冷汗冒出,心脏狂跳,呼吸憋闷。他的心腹竟设计害他!他精心栽培了20多年的人才!他几乎视为儿子的叶综!
看到他脸色苍白,身体静止不动,林心急忙将他扶到沙发上,平躺下,拿过一个抱枕垫高他的头部。
“药在哪儿?我去拿!”林心沉声问,同时欲起身。
立仁却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气若游丝地道:“不许走,继续讲。”
林心观察着他的脸色,慢慢地道:“希望您保持平和的心态。我之所以想要将一切告诉您,不是想要您生病。”
立仁冷笑,道:“现在我只要事实。”
“事实是,我得到了这张最关键的军事部署图。”林心自负地说,“他们的一切罪证,都失去了支撑点。于是,这仍旧是一起官兵摩擦;就算有您儿子,也是您管教不严,没什么大不了的!”
立仁缓缓坐起,林心找两个抱枕让他靠着。
立仁感到眼前有些恍惚。是林心救了他!
林心紧紧握住他的手臂,用力道:“我说过,我会为您处理好这件事!”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立仁说,“这是要命的大事!叶综绝对不会是真正的幕后!”
“无论他是谁,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必须找到合适的理由,才能除掉您;否则他无法动弹您!也就是说:他不是校长。”
“我情愿死在校长手里。”立仁凄凉地说。这时刻,他忽然想起了楚材,想起了他们在南京中央党部大楼里的最后一次谈话。
林心主动握住他的手,明亮的九月晨光照着他手上布满老的年斑,指骨消瘦如同树枝,掌心冰凉 。她不由得伸出另一只手一起用力揉搓,将自己的热力传递给他。
“吴融也被牵连了!”立仁感叹,“这小子还是一心为我!”
“据说吴长官一直坚称,去金门前上山找您,只是单纯的叙旧。他说他是受段凌的委托去救的文津。”林心说。“凌姐和文津的口供,我已安排好了,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立仁沉默。
“蒋院长会保吴长官的,您放心!”林心说。
立仁点点头。
林心沉吟一番,嘴角露出一丝喜色,缓缓地说:“我想,我们可以将一切问题推给孔令克!他因个人恩怨,想要借用无知的妇人,来摸黑您”
立仁恢复了些许自信,道:“我已经搞到了他贪污的证据。目前,他已被我诱骗去了香港。”
林心垂头思索一会儿,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倒不如干脆找人推他一把,直接将他搞到大陆去。如此一来,您就彻底干净了。”
“好办。”立仁说,“这个我来处理。”
林心笑。
经过这一番沉重的谈话,忽见她的笑容,立仁却心里一沉,想到她将要为他承受的巨大压力,心里不免惭愧!看她这样瘦弱的女人,他本来应该保护她,谁知却让她犯险涉难!
“你做这些都很危险。”立仁提醒她。
林心却一笑,自负地说:“我喜欢危险的刺激!”
立仁错愕。这个不可思议的女人!“你这一个星期很忙啊,不但要生病,还要奔波!”忍不住,立仁还要嘲讽她一句。
林心莞尔一笑,说:“您妹妹说的一点也没错:您真是活该一辈子只一个人过。”
立仁羞恼。
林心径直说道:“我为您效力,您却指桑骂槐!怎不叫我伤心欲绝?”
“你伤心了吗?”立仁讽刺,“刚才我看你说说笑笑,很开心啊!”
“难道您希望我哭哭泣泣?”林心问。
立仁重重闷哼了几声。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起伏。原本也是想要控制自己,谁知那股心里的“恶魔”却以更加无理取闹的姿态钻出来,横扫一片。
在书橱里,摆放了许多照片。林心缓步上前,挨个的、仔细看过去。
“这是你吗?”她手指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问。里面的人穿着中山装,背负双手,双目直视前方,散发出一种自负的冷傲。
立仁瞥了一眼,“嗯”了一声。
“我可以摸摸看吗?”林心问。
立仁皱眉,不知她意欲何为。
林心轻轻打开书橱的玻璃窗,小心翼翼地拿出相框,用手指轻轻摸过照片,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原来你年轻时候是这样?”说完,她又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偷偷发笑。
她眉眼里都含着放松和自由的笑意,甚而唇角都自然流露出一个带笑的弧度。这时的林心,像是没有任何秘密、没有任何过去,只是一个单纯的女人。
立仁悄悄打量她,非常纳闷她这突然的变化。一个星期,时间很长吗?为何他会忽然觉得分别有好久了!
抱着这张老照片,林心又拿着它和眼前的立仁做对比。
“老了!”立仁自嘲,心想,立华多事,为何要将他的照片摆在这里?
“其实你年轻时也很帅!”林心突然做出这样一个评语。
立仁愣一下,他竟然忽然感到脸红。
“你抗战后都没照相吗?”林心搜寻着所有的照片,闲聊地问,“你有胡子的?”
立仁脑海中突然闪过林心的那幅画:里面的他是有胡子的!
清晨的阳光穿过巨大的玻璃窗照在书房里,明亮的光线中,隐约有尘土漂浮,记忆像是再一次被蒙上了岁月的沙尘。
林心轻叹一声,将照片放回原处,挂上一张笑脸,转身,面对杨立仁,笑道:“我有个好朋友,曾经非常认真地对我们说:我很好奇,那些流着大胡子的犹太人如果喝汤,会不会弄脏他们的胡子?”
此言一出,立仁忍俊不禁,又惊异:这些女孩子,谁知她们大脑里存放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林心却不笑,很认真地继续道:“但是我的另一个好朋友却说:喝汤脏了胡子,算什么?擦干净就是;可是倘若他们妻子和他亲吻,吻来吻去,只亲到胡子,那岂不是更冤枉?”
立仁哈哈大笑。
林心也畅快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