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择（二十）（1 / 1）
夜晚，我们在海边升起一团篝火。我知道，岸如果没有死，必然会找来。果然，在午夜时分，一个娇小的身影接近了我们。
“炀姐姐……”海风送来她试探的声音。
我忙挺身立起，朝她招手。
见真的是我和离盏，她几乎是狂奔而至。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大哭起来。
夜色笼罩下的海潮，翻滚着默然的节奏，激荡着我的心房。岸哭了很久，离盏渐渐睡去，我的肩膀有些僵硬。
她伏在我的肩头，听我说左承的遗言。
哭一会，再听一会，然后再次痛哭。
“炀姐姐，我要杀了九娆！”破晓时分，岸的脚踩在潮湿的浪尖，说道。
我没有表示赞同，却也没有阻拦。
岸的脸色变的凝重，那轻盈的笑，从此消失不见。我记忆深处的白衣少女在那天清晨变成了冰山。
“炀姐姐，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展开追踪。只要此人经过这个地方。”岸缓缓说道，眸子里透出让我心痛的寒光。
我走上去，轻抚着她的肩膀。
“你是想告诉我，你可以带我们追踪芒？”
岸抽了抽鼻子，然后点头。
“为何不早说？”离盏望着他，有些不解。
“因我想你们留在非择。”岸拉起我的手来，柔软的指尖，让我的心里浮上一丝温暖。
“岸，你是想用此来交换，让我们帮你杀了九娆？”
她忽的倒退一步，没想到被我看穿了心思。泪再一次滑落在腮边。
“我哥哥说过，芒见到你第一眼起，便说你是个了不起的女子，他说，只要有你在，族人就不会灭亡。你帮帮我！”说着，她一倾身，竟然跪在了我的面前。
我的心似有一道奔涌的痛，随着她的身子下落。难怪她那么执着于我的参与，从捕杀灵蛇的行动开始，她便紧紧跟随着我的脚步。岸，你不会知道，其实我的心里有多么的无助，我才是这八荒大地上最孤立无援的人啊！似无根之水，荡漾在混乱的浊世之间。
“岸，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是时间的旅人，还是人族的王者。是十三岁，还是二十三岁。一切都变的似是而非，我和离盏有着太多要担负的责任。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为你做些什么。”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岸随我出生入死，每每遇到危险从不退缩。她用全部的身心信任和依赖我，我必须对她讲实话。
岸缓缓抬起头。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但是炀姐姐，我已无亲人。我的血统不纯，族人知道我的身份必然不会再留我在非择，更何况是从医救人。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杀掉娆，用她的血来慰藉左承。”
我注视着她原本清灵的眸子。仇恨让她失去了方向。离盏走上来，缓缓托起我们两个。
“岸的意思，我明白。”说着，他俯首看着我。
我点点头。
其实，我和离盏都不是冷血的人。虽然貌似无情，却最是懂得人之善恶。对岸殷切的愿，怎能置之不理。
岸见我们点头，终于松了口气，“其实，那****与陆吾跟踪黄胡子菌人，听到这样的事情。九娆怀揣着一本‘天书’，可以操控时空，并得知任何事情，那本书也被称为‘无尽之书’，似乎这本书里有无尽的书页。不同的时辰翻看，都会发现不同的事情，且绝不重复。那上面记载了一座永生者之城，若是能够找到这座城，便可以获得永生，于天地同尊。”
我皱起眉头，在海边，黄胡子菌人曾竟问过芒，有关永生者之城的事情。难道，芒知道。
“妖狐想永生。”离盏沉声道。
岸点了点头，忽然间转向我。
“炀姐姐，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不明白，不如我们杀了娆，然后抢来天书，看看那上面到底记载了什么。或许有破解这一系列难题的钥匙。”
岸的话让我一个激灵。是啊，为什么我没有想到。
天书必然来自上古，此间玄秘想必多有记载。若想窥探天机，此书便是最好的工具。
离盏也顿时兴奋起来。
于是，我们准备先隐藏下去，待到娆的警惕松懈下来，再开始行动。
娆打败非择，将人族的领地据为己有。菌人堂而皇之的走出东山后的那片幽境。东南荒的人族，就在那一刻沦为了菌人的奴隶。
九娆的床榻上，堆满了年轻男人新鲜的尸骨。她的术法修为正在飞速的进步。
十天后。
林荫路上，日光清和。微风带着山花的香味扑打人心，蓝翅的蝶，翩跹起舞，葱茏的绿幕中，一个男人脸色惨白的倒在路边。在日落西山时被一群菌人拖回了寨子。
男子被送到一个人工挖掘的池塘里，盥洗干净，又用白布缠裹身体。完毕后，再被带到一座装饰一新的吊脚楼上。
说是吊脚楼，却十分高大威严，这里曾经是非择部长老的住所。
空旷的屋内，巨大的竹榻被无数根葛藤钩挂在梁栋之上，葛藤山缠满了山花，芬芳的花瓣，让人目眩神迷。一个女子蜷缩着身子，从纱团里伸出修长的腿。纤细的脚趾头勾着一把金色弯刀，流光荡漾中，桃花眼闪出暗红色的迷离。她黑藻般的秀发弥漫开去，垂落在地板上，发梢轻轻被风撩动。沉厚的檀香味道，从她轻轻展开的股跨间溢出，像甜蜜的露汁，化开人心。
“女王，这次的王，千载难逢。”黄胡子菌人凑上来，隔着纱幔轻声说着。
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屠杀，菌人更加尊重他们的女王。
女子微微抬起身子，紫色的纱罗滑落下来，露出一对饱满的雪峰，在帷幔后轻轻颤抖。菌人的喉咙一紧，竟傻着眼望去。
她一伸手，从一旁的竹几上拾起一枚樱桃，两指轻扣，缓缓滑入口中。婴儿般的嫩唇，染上了一层殷红。
“带他来见我。”她用媚入骨髓的声调说道，一仰头，重新沉浸在绵软的纱团之中。
菌人忙应声而退，走到外面，眼睛已经红肿不堪。他忙迎着山峦喘了一口气，这才僵着身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