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择 （五）（1 / 1）
她伸手拉住我。气喘吁吁的道：“炀姐姐是要找菌人吧，这边。”说着，转身朝一处崖壁指了指。
我定睛望去。却见那下面是个山谷，深不见底。崖壁上不满了老藤和怪树。我倾身来到崖前。
“岸，你可能随我下去？”见她有些气喘，我有些不忍。
她坚定的点了点头，伸手攀住一旁的老藤。
“炀姐姐尽管跟着我。”说罢，已顺着藤萝向下滑去。
我忙从怀中掏出石斧，一手抓住藤身，俯冲而下。
山间水雾甚多，缭绕在耳畔眼角，能感到丝丝凉意。山风凛冽，沉岸雪白的衣角让我想起一个人。
她的样子很像灵照。然而，此时此刻再念起这位故人，竟有种隔世之感。那已经是五百年后的事情了。辗转百年，瞬息万变。我展开双臂，几乎是飘飞在云雾之中。攀岩是我落生以来学会的第一件本事，在招摇山的时候，更是犹如平地飞奔一般。
沉岸似乎有些惊讶，额头的汗水，泛着金黄色的微光。
不多时，我们便深入谷底。淙淙的水流声，让我的心一阵明澈。
“炀姐姐，我们到了，就在前面。”沉岸抹了一把汗，微笑着指了指远处的一座裂开的大山。
我展眼望去。日光中，一座高耸入云的绝峰在山脚下出现了一道狭窄的裂缝，又好像两座高山长在了一处。
“这里就是菌人族的入口。”沉岸的娥眉微微皱起。
我知道，从这里开始，一切都务必小心谨慎。
“岸，从此处起，你跟在我身后。”说罢，我已将石斧当胸而握，俯身撕开一截衣服，绑住口鼻和手臂掌心。
沉岸也学着我的样子，将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用衣服缠裹起来。收拾停当，这才互相点了点头，朝前摸去。
东南荒的树丛没有庭堂山和王邑那么茂密，林间多有突兀的岩石高挺而出，阳光洒在我们身上，到是十分舒服的。
来到近前，我才惊讶的发现，那山脚的裂口，竟似人用斧子劈凿一般，整齐而尖细。我在岩口试了试，只容一个人行走。
“沉岸，我在前面。如果有意外，你便先逃。”我低声说道。
刚欲转身，却被她拉住。
“炀姐姐，务必要在月升之前走出这个断口，否则我们便要等待第二天了。这里的石头会自动闭合。”说着，她指了指那狭窄的石壁。
我点头表示明白。交代完毕，她这才松开手臂。
我将石斧抱在胸前，缓缓走了进去。沉岸尾随其后。
我二人一声不响的，踏入了八荒最凶残的菌人之地，却不知，这一行为，又将引出多少磨难和险阻。
石壁通道十分狭长，越走越黑。风经过这里，变的十分凛冽，吹的我脸皮生疼。远处，却渐渐现出一片幽绿的微光。不多时，竟有细小的亮点迎面飘来。我停住脚步，仔细一看，原来是萤火虫。它们的到来，形成了一小束光源，让凄暗的黑，并不那么可怕。
沉岸轻声说道：“炀姐姐，这萤火虫为什么不飞到外面去？”
我沉默的摇了摇头。随即，却冷不丁的想到了什么。
“或许，里面的空气和外面的空气不同。”
沉岸闻言一愣。
“姐姐，你稍等一下。”说着，她俯身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我。
我垂首一看，竟是一块兽骨。
“这是什么？”我接在手里，却发现那东西呈淡黄色，竟如同美玉一般，十分漂亮。
“这是九尾狐的肩胛骨。”沉岸轻声道。
“九尾狐！”我有些惊讶，此物我以前也听说过。不过都是赢与我随意而谈，并没有说的深入。我只知道此物十分奇异，能幻化人形，且多相貌俊美，善于迷惑人心。
“戴上它，可以防止被蛊毒所害，或者被幻境所伤。”沉岸一边说着，一边从脖领出拉出一根麻绳，上面悬挂着一块小巧可爱的兽骨。许是常年佩戴的缘故，上面已经温润的有着油脂一般的光泽。
我将兽骨揣入怀中，“谢谢你。”
她很大方的朝我笑笑。
“我祖上有位先人年轻的时候在昆仑山杀了一只修炼成型的九尾狐，听说足有一只小猪那么大。我们家族人人都有一块这种东西。”说着，她将身体紧紧贴在我的背后。
我知道，她还是有些怕的，这地方阴暗潮湿，且到处都是蛊毒，怕，是自然。
“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出事。”我低声说道。
谁知，她却顿时不悦，“姐姐小瞧我，我是兴奋。你不知道，菌人与非择部有协议的，人族不可以进入他们的领地。因此连长老和巫师都不曾来过这里，你我，怕是千百年来的第一人啊！”说着，她擦抹着双拳，竟真有些喜上眉梢的意思。
我轻声笑了，对沉岸更添了几分喜爱。
“万事小心。”对这样的女孩子，除了嘱咐，我还能如何。
渐渐的逼近那团绿光，我和沉岸走出了潮湿阴暗的石道。
“是萤火虫！这么多！”沉岸惊喜的轻呼。
我也为之一震。
这么多的萤火虫聚在一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团团层层，好像一朵盛开的巨型花朵，栖息在灌木丛中。
“好漂亮！”沉岸低声说着。
幽绿的光，如星子一般落在她明亮的眼底。沉岸皎洁的面庞，就像一个开心的孩子。
然而，离得近了，我才发现，那并不是成虫，而是卵和幼虫。他们聚集在一棵灌木上，成了好大的一坨。美丽之余，竟有些让我感到不祥。
“萤火虫吃什么？”我忽然间问道。
沉岸被我弄的一愣。
“当然是露水或者花粉或者蜗牛肉之类。”沉岸想了想说道。
见我眉头一皱，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炀姐姐，你是不是担心这下面有什么？”她缓缓朝我这边靠了靠。
我点点头。
“你不觉得，这个时间段，它们本不该如此活跃吗？”我目不转睛的望着那硕大的队伍。幼虫在蠕动，卵和蛹则安静的躺在那里。形成了一团星云状的东西。
“难道这些虫子也被下蛊了？”沉岸的眉头顿时一紧。一扬手，从怀中抽出长鞭。
忽然，林子深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忙拉着沉岸躲进灌木里。
不多时，几个菌人走了过来。带头的，竟然就是早上在海边见到的黄胡子。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来到跟前，掂着脚朝那团虫子望去。
“好了，成功了。快动手。”说着，他退后一步，一抖手。
身后的随从马上挺身上前，七手八脚的将那东西从树上摘了下来。
不动到还罢了。他们这一张罗，一股刺鼻的香味朝外扑来。
我和沉岸不得不轻轻捏住鼻子。真是奇怪，刚刚我们虽然离的不是很近，却也不应该没闻到如此辛辣怪异的味道。为何他们一动，竟这般无遮无拦的向外扩张开去了。
然而，就在菌人搬动那团虫子的时候，一个细节令我一寒。
就在他们将虫子团装进袋子的瞬间，一缕黑色的头发滑落下来，刚好落在我和沉岸的眼前。
她倒吸着凉气，却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你们快点！”那黄胡子似乎很急，扬腿朝一个菌人身上踢了过去。
那菌人很委屈，连连朝他作揖。
“王后等着要入药，你们谁敢耽误！”
那几个人，忙抬着口袋踉跄的跟了他去了。
沉岸再也受不了，出声的咳了起来。
“我们得跟上。”我一把托起她，朝菌人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