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择 （四）（1 / 1）
菌人似乎并不相信，“无尽之书就在王后那里，不容你不信。”
芒闻言一愣。随即转身道：“既然是天书便是天下事无一遗漏，有了这么个宝贝，又何必来问我。”
菌人先前耐着性子，现在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尖着嗓子吼道：“不说咱们就走，什么灵蛇，吃人与我们何干。都是你们人族自作自受，捕到鲛人竟然生吞活剥，灵蛇乃鲛人祖先，现在来替它的子孙报仇也是应该，咱们走！”说罢，他一挥手，招呼着一行人，转身离去。
络腮胡子要追，却被芒拦住。
“左承，不要追。”
我这才知道，原来此人名叫左承。
“今晚，我们趁夜去将那腐肉偷回来。”芒将眼一眯，从地上拾起衣服，披在身上。
“偷，怎么偷？菌人部落集中在东山谷中，唯一的入口会在月亮出来时自动闭合，月色退去方才再次开启。这般生长和消亡，已经几百年了。我们怎样翻越此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
芒也不说话，转头看向我。
“此事交给我，你们都不必担心。”说着，他走过来，托起我的手臂，仿佛无人一般，拉着我便走。
我扭身望去，左承焦躁着面庞，无可奈何的望着我和芒。
海风狂舞，天空转成墨色。一瞬间，便有大浪翻卷而至。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撤退。
海面开始翻滚，仿佛那下面潜藏着巨大的怪兽，正在狂怒的咆哮。我边跑边回头望去。
不多时，只见一道巨浪从海心卷起，犹如飓风一般，旋转而上，海水翻滚激荡出无数的飞沫，仿佛一只巨大的手臂将海面撕碎。
“那是什么？”我大声疾呼。
耳畔狂风呼啸，海水的腥味更加浓重。芒头也不回的奔跑，抓着我的五根指头已经深深的嵌进了我的皮肉。
“灵蛇要来了！”沉岸跟了上来，朝我喊道。
那道巨浪越来越高，竟似通天一般。仔细望去，那粗壮的浪柱里，竟夹裹着无数的亮点。
“那是什么？”我脱口问道。
芒终于回过头来。
“炀，你真的忘记了？我就是在巨浪的中心救下了你！”
我惊的不轻，脚底下却不得不加快了步伐。
难道追风崖生死一跳间，我竟落入了东海之中，又刚好赶上了灵蛇为祸。那么，离盏呢？他在哪里？为什么我不记得被救的过程。难道我的记忆丢失了？
“不！”我忽然间甩开芒的手臂。“我不能走，我在等一个人。”说罢，我一扭身，朝那扑面而来的巨浪而去。
芒和左承呆在那里。而我却早已经被海水打湿，那刚猛的水，带着腥咸的味道，灌进我的口鼻。
“炀疯了！”左承惊恐的望着我。
到是沉岸，反而显得很镇定。
“芒哥哥，我们要不要留下来！”
芒望着我的背影，“没有腐肉，我们无法诱捕灵蛇。”
“实在不行，咱们和它硬拼！”沉岸从怀里掏出一把软鞭，娇声呵道。
芒忙挥手拦住她，然后转身朝浪峰奔来。
冰凉的海水拍打在我的身上，潮水淹没了膝盖。我逼视着翻卷而至的浪柱，清晰的看见，里面扭动的黑色躯体。
那闪耀的光泽，竟是被卷起的鱼虾。
却在这时，一只大手从后面抓住我。
“你要找的人可是叫离盏？”
我回头看去，芒的头发被海水冲刷着飞动起来，一张古铜色的脸，显得野性十足。
我刚要说话，一道巨大的浪涛朝我们扑打而来。芒一把将我拉到怀里，黑色的海水淹没了我们，在漩涡般的潮水里，我睁不开双眼。芒的怀抱透着热力。他紧紧的抱着我，随着混乱的水流悬浮飘转。
我的头发散开，一瞬间将我和他包裹其中，仿佛黑色的茧。
“你怎么知道我要等的人是他？”我用内力传导着微弱的声音。
“当日我救你上岸，你嘴里不住的喊着此人的名字。”芒垂下头，我感觉到他的鼻尖，轻轻划过我的额头。我将脸枕在他的胸口，他的皮肤光滑而有力。我缓缓抬起手，轻轻拥抱着他的身体，神族的，神圣的躯体。如果我生命里有一刻可以变作永恒，我希望能是此时此刻。从何时起，我的心里盛满了柔情？我只觉得，一切都丰富的令我悲伤，我遗失了一部分记忆，里面有我最宝贵的东西。我将头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前，竟不由自主的落下了一滴眼泪。那泪汇入海水之中，瞬间便消失无踪。
“炀，待这个浪头过后，我们浮出水面，你马上带着沉岸到东山谷找到菌人的王后，务必得到腐肉。我在这里等你。”
我慌忙抬起头，勉强睁开眼睛。
芒的脸在幽兰色里显得那么孤独，他的眼白有些微红。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眼角。
“炀，我在这里等你。”他的声音，萦绕在我的耳畔，空旷而又苍凉。在彻骨的海水里，激荡起我内心深处无法泯灭的痛楚。
“芒……”
我想问他，还记不记得庭堂湖的初逢。却忽然被脚下涌起的暗流推动。我的身体猛的向上飞去。芒就在这时松开了双手。阳光照透水面的瞬间，我看见一张血盆大口。
我顺着潮水飞了出去。外面的空气令我乍然一凛。
“炀姐姐……”随着沉岸的娇呵。一截粗黑的蛇形鞭已经甩到跟前。我忙足尖一点，借力而行。几个凌空翻身，便飘落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上。
转眼望去，海面上波涛汹涌，黑云低垂出，隐隐显出几道蓝色的闪电。
我一咬牙，转过身去。
“沉岸！跟我走！”
左承似乎已经明白，见我拉起沉岸飞奔而去，便俯身坐在一旁，抖手翻掌，迎着苍穹，缓缓展开一道金色的屏障。
我明白，芒的骁勇，加上左承的医疗术法，定然可以拖上一阵子。于是拉着沉岸一路狂奔朝东山而去。
令我没想到的是，这次沉岸并没有那么多话，她只是奋力跟上我的脚步，其余的什么都没问。
来到东山已经日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