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择 （六）（1 / 1）
菌人一向行踪诡秘，如果这次不能跟住，怕是难以找到他们真正的巢穴。人说狡兔三窟，菌人便是八荒大地上最狡诈的种族。传说他们有九个宫殿，却只有一个是真的。如今我们只是进入了菌人的领地，却并不知道其真正的宫殿所在处。所以，跟踪便是最快捷的途径。
沉岸是个聪明的姑娘，自然知道我要做什么，索性足尖点地，全力以赴的跟上了我。
菌人虽身材矮小，行动起来却并不迟缓。不多时，便七拐八拐的朝一处瀑布走去。
不过奇怪的是，这里到处都是萤火虫，简直挥之不去。迎面扑入怀中和脸上，让人觉得美丽却诡异。
太阳的光，那样真实，映照着眼前的万物。不对，这里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对劲，才使得萤火虫忘记了时间。
转过一片树林，阳光变得格外清透。菌人一晃，便消失不见了。我仰首望去。
眼前赫然出现的，竟是一处绝妙的景致。横卧的峰峦被苍翠的树木覆盖，瀑布的水，如同从天而落，似无源头一般，悄无声息的汇入一个深潭之中，潭水碧绿如翠玉镶嵌。林中有拖着红尾的雀鸟飞舞，时不时发出几声清冽的长啸。
“好美啊！”沉岸几乎是目瞪口呆。“炀姐姐，这里可是仙境？为何如此壮阔的瀑布却没有丝毫声响？”她眼中的艳羡，忽然间收缩成疑虑。
我的唇边荡起一丝轻笑。
“聪明。因为这根本就是假象。”
沉岸的头发被风扬起。她斜眼看着自己的发丝。
“姐姐，这又待何解？”
我缓缓展开眉头。“或许，这里根本就无风。”
沉岸顿时一惊。“炀姐姐的意思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反向的？”
我点点头。
“我也只是猜测。”
沉岸忙举目四顾。“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高山便是峡谷，深潭却成了高山。我们该往哪里去？”
我皱起眉头。
岸想了想，忽然一拍手，从怀里取出兽骨放在一只眼睛前面，一望之间，脸上竟出现了更为讶异的神情。
“怎么了？”我忙也取出那枚兽骨。
兽骨在光线下变的十分清澈透明，对面的一切皆如落入镜中一般清晰。只是，瀑布后，出现了一道黝黑的隧道。而深潭之中竟也隐约现出一个硕大的黑洞。
“炀姐姐，这里似乎有两个洞口啊，可是，菌人到底住在哪一个？”
我禁不住暗自咬牙，此族的确可恨。不但在领地上铸造九个王宫，更在真正的王宫筑起两个入口。当真是其心若壑，难以猜度。
我缓缓收起兽骨。
“只有亲自一试了。”
我本想与她分开各自去一个入口，可转念一想，她孤身一人怕应付不来。索性将心一横。
“我们先去瀑布后面。”
谁知，沉岸却仿佛想着什么，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为什么不走？”我回头看着她。
“姐姐，你去瀑布后面，我去深潭里面。我们分开可以快点，我担心我哥哥！”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望着她，心里却忽然一暖。
“岸，你不能与我分开。相信我，有芒在，左承一定没事。”
沉岸有些惊讶，定定的望着我。
“为什么如此确定？芒哥哥虽然善战，却不过是个普通人，那灵蛇乃神兽，怎可能轻易就范。其实我知道，那****从海中救起你，不过是个巧合。要不是偏巧有烛龙经过，他是不会成功的。”
我顿时一惊。“烛龙？”
“是啊，烛龙。烛龙住在深海之中，五百年来此与灵蛇交配。当日若不是刚好有烛龙到来，芒又怎么可能得手。”她越说越激动，几乎落下泪来。
我终于明白，当日必定芒和灵蛇经历了一场恶战。或许我偏巧在此时从天而落，被芒发现。
“放心吧，芒一定不会有事的。”我拉过她，坚定的说道。
沉岸抬起疑惑的眼眸。
“相信我，就像左承信任芒那样。”我轻轻拂去她腮边的泪，微笑道。
良久，岸点了点头。
我点足而起，犹如一道利箭，刺破奔流而来的瀑布。那水滴洒落在身上，竟毫无感觉，如同烟雾一般。翻身而落的瞬间，竟毫发未湿。
岸也跟了上来。
可刚一站定，便被一股阴风袭的一个激灵。
“为什么这么冷！”岸小声说道。
刚展眼望去，却见迎面出现一条街市，隐隐约约，看不真切，竟好似重叠在空洞的黑色洞穴里一般。建筑和街道十分整洁，好似刚刚清扫过一般。民房集中，看起来俨然有序。
“这是怎么回事？”岸取出狐骨，看了半天，却一无所获。“炀姐姐，这里是真实的。”她抬起头，有些惊喜的说道。
“好，那我们便顺着这条街走下去，看看会发生什么。”我迈开步子，却在踏上第一块青砖时，听见一声轻弱的叹息。
我转过身去，“你叹什么气？”
岸却被我问的一愣。
“找到菌人的居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干嘛叹气！”
我顿时一惊。此时，岸已经迈步向前，我欲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盯着她，却见一道冷汗从她的鬓角滑落。她面如白纸的转过头来。
“炀姐姐，你别吓我啊！”
我知道她话中的意思，缓缓摇了摇头。
“啊！”沉岸顿时哭了起来，泪水一粒粒滑落，“完了完了，我们怕是进了鬼蜮之地了！”
“鬼蜮？”我从未听过这个词，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炀姐姐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东南荒有个鬼蜮入口嘛！真是该死，这下完蛋了，不但救不了非择的百姓和哥哥，连岸的小命都保不住了！”岸大概被自己的糊涂气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的晦气。
“何以见得？”我俯身看她，语气却平缓的很。
她一抬眼。
“姐姐难道不知道，鬼蜮是一个特异的空间，来了便回不去了。而且……私闯鬼蜮者必受到惩罚。就是，就是不得好死啊。”
我默默环顾四周，我立身的位置是一团莫名其妙的黑雾，但远处的街市却似乎在微薄的亮光之中。而且摇摇荡荡，仿佛映在水里的影子。这些似真似幻的景象让我的心忽然电光一闪。
也就是说，鬼蜮的时间和空间是与外界不同的。那么既然有入口就必然会有出口。可转头再走，竟好似被一扇无形的高墙围住。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
我转过身来。
“不要哭了，我们只管向前走，我不相信事情会没有转机。”说罢，我挺身而去。沉岸也哭的累了，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来。
那如水波荡漾一般的街市景致在我们挺身而入的瞬间，便被一道白芒刺透。我和沉岸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待再次睁开时，眼前的街道，已经俨然如真实的街景无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