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chapter67 1月21日，消失的人（1 / 1）
姜堰屈起一只腿，背靠门，被他掐扁的啤酒铝罐七零八落，胸口衣服的酒渍点缀他的萎靡颓废。他双眼里满是血丝。“为什么她选的永远不是我。”颤抖着声音说，他癫狂的手指拼命地向他的脸上和头发抓去，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发自内心的苦楚深深揪住见闻者的心。湖雁意外发现心神恍惚的姜堰一声不吭在喝闷酒。有些事不宜问，她便犹犹豫豫地想问而终于不敢问，因为她自己心里也没有答案。
湖雁她蹉跌跄跄，躲在荒芜的阴影，装作没有看见他。
注定是个不眠夜。
1月20日，有人问今年春节是几月几号，想起了家人。“二月初么，近了……”有人喃喃自语。坍记的一段段高墙，在煮晚饭的大黑锅前，靠近柴火取暖，三两人聊天。空落的黑夜星辰寂寥，冷风如泣。
堆积成山的饭盒茶杯在桌上，砖头堆砌的炉中，有着旺起的火苗，劈啪作响的湿木头，于不干净的灰烬闷埋，远远飘荡不算好闻的烟气。
漆黑的大学城，渺小脆弱的光源下，将烧毁的面孔藏在绷带后面的女人佝偻着身子，耐心地让小女孩在塑料凳子前换了鞋子，看着女孩蹲下撅一杈木棍学字。套着兜帽耍酷的塔若不客气挡住了最佳光线，哔哔哒哒玩游戏机。
出于苛刻的处事态度和严格的用人方式，梁冬概将每人的身份家底抄翻见光，查看学校的档案。湖雁不带喧嚷。出于善意揭穿男孩，她在男孩大惊失色的表情下询问，“塔若不是你本名？”由她先来捅破谎言，总比让梁冬概当着叛逆期小男生的面毫无顾忌其自尊拷问一番来得好。
塔若身体一僵。
“本名叫陈平，附中二年一班的学生，你……为什么撒谎？”湖雁手臂有些无力，但依旧平和地一笔一划写道。
塔若的头嗖一下从游戏机前抬起，“关你屁事。”
为什么他就一定要叫陈平，这名字勾起了他的积年恨意。那对生他的父母根本不理不睬他，为什么他要用着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赐予的名字活，塔若就是他玩游戏用的名字。
他这种不允许冒犯的偏激样子，网上有个很贴切的词形容，像他如此不成熟的孩子，就是中二病患者。
不久塔若就品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她转身，他当时看不到她因为他的话而受伤的神情。
佝偻女子艰难抓住笔的手一瞬间停住。她沉默低头，推开椅子转身，步履蹒跚。
塔若感到彻底的不舒服。他呆若木鸡，像玩一场游戏，但唯一的队友将他拉黑。
她居然生他的气？不是每次，丑八怪都会心软，然后就原谅他的吗？
在各自忙碌工作的人中再也找不到一个人愿意搭理他，矮个子男孩咬牙切齿。
“陈平、陈平，我凭啥必须让别人称呼我陈平，难听死了，你们这些混蛋大人管这管那，凭啥？我与别人是不同的，我是强大的强化者，错的不是我，是你。丑八怪，你、你不能跟我怄气，不然、不然的话……”
男孩忍受不住寂寞，追出来抓住她，眼底泛红，“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我，从来没有。你不要太心胸狭窄啊，那个小哭包怎么耍赖都可以，我骂你一句就生气！”
走廊旁的湖雁驻留脚步，热脸贴冷屁股的心酸感觉经已渐渐退去，她苦笑。
一切如故。
打破虚伪的平静局面，外出巡查西边地区有一位强化者没能回来，时间过了凌晨。所以今日丢失的人数变成了两位，人们哗然，裹着毯子棉被本来睡着了的疲惫的人也给陆续惊醒了。没回来的那位强化者能力平庸，但是曾在过去李兮翔与梁冬概的谈判中公开表示支持梁冬概，现在他下落不明。
偷出基地里教授使用的定位仪器，代表某人的光点在挣扎闪烁数次之后，趋于暗晦消失。而讽刺的是，李兮翔入夜后一直优雅地坐在人们可以看到的地方，微笑喝茶。人失踪了，谁干的？事情似乎与他无关的样子。
这个男人有些落寞的神态，当然是伪装的，“怀疑我吗？梁冬概，别这样。我们没有必要针锋相对，作为同样被迫在这种情况下坐于高位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强化。你在南区森林里遇害的时候，我带着人去过看，救过你的队伍成员。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或许你能查出真相给我们看看。”
大家似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的样子。
“李兮翔好像整天都在这里吧。”
“强化者莫名其妙失去联系，也不能马上怪到他头上。”
“会不会是遇到变异动物劫杀？”
“梁主席，你看怎么办？”
李兮翔一段话，一是说他没有能力谋杀强化者；二是暗暗讥笑梁冬概不该怀疑他；三是，在人前质疑梁冬概的领导力，施加压力。
……
举着一支火把，走在崎岖路上的小陈，是大学城如今唯一队伍里的强化者之一，他分担着每日巡察根据地四周环境的任务。他慢悠悠走，闲着的一只手在往嘴里塞干粮，腰间的水壶随着行走发出声响，等他走回去，水壶的水通常就是刚刚好喝完的程度，过去的几天都是这样。
“唔？”他察觉异常。
潜伏的黑影一闪，朝他扑来。
小陈大祸临头，脸上血色全无，吓得屁滚尿流。“救命，救命！”
……
梁冬概将巴掌大的圆形金属仪器倒扣在膝盖上，攥住它。光点又诡谲地消失了一个。他冷冷地坐着，看着微笑加深的李兮翔，很久之后说，“你要什么？”声音冷静但蕴含压力。
“我们有过相处好的时光，梁冬概。”只见李兮翔在感慨，“那时候，我享有崇高与骄傲，你的命和前途都在我手上。”关闭的门挡去无知者的视线，骚动不安的人们看不懂暗涌的斗争，李兮翔很抱歉遗憾地紧扣手指，避开梁冬概锐利无比的眼刀，神采奕奕地喝茶，欣赏窗外风景。
呼出一团冰冷白雾的庞浅风尘仆仆拎一只双肩包和一支使用过的火把快步经过窗口。烛火一闪，玻璃折射光线，似恶鬼的群舞。火把上残留余温，小陈不见，案发现场只留下滚入角落的火把。她与李兮翔对视三秒，她的泪痕还没擦干净，乍看可怜巴巴。李兮翔敏锐地观察到她的神情，而她也第一时间捕抓到他的。
有些人，不愿意放弃他们拥有的地位和权力。
她瞪大了眼睛。这个从头到脚漂亮干净的男人隔着窗举起茶杯，无声向她致敬。
李兮翔用平缓的语速说，“我想要属于回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