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chapter66 1月20日,时间沙(1 / 1)
2011年1月20日。
海鸥,一月过去了有二月;二月过去后,有三月……
我是个会靠在一个认识不到二十天的陌生人肩膀哭的女人吗?
他是故意的。
……
亲爱的我并非有心害你,
我只是想将你处死,
禁锢你,
把你的尸体摆成更可爱的姿势,让你永远,永远无法离开我。
俊美斯文的男人,弯腰优雅地轻轻一下,牵起冯颦箜的手,像迎接新娘的新郎。他带着她,走出建筑,走得远远,像散步的恋人。
这种变化发生得太快太迅速,几乎是眨眼之间,箜双目黯然。她丧失了,诞生一个全身毛的裂嘴雄壮怪兽。确认这个过程中没有目击者,幽雅隐秘的环境下,李兮翔这个男人双眼在发出一丝耀眼光芒。我终于等到今天,他想着。箜吸收蓝液失败,恶化变成野兽。
“我奴役着普通人,好吃好喝养着那些强化者,给他们崇高无上的地位,到头来,竟转眼就把我这个主人出卖,去向梁冬概摇尾乞怜争相邀宠。谁让我没在末日里成功强化,只是一个凡人?是了,我记错了,历史凡有当傀儡的帝王,却没有被摆布的枭雄。”此刻,李兮翔看箜的眼神竟与往常不同,他的双唇溢出亲切的微笑,神色在开心中浮一层奇怪的平静,像执行死刑的人。
他情绪真有了些变化,轻柔触碰着箜,又扭头看了看。他掏出一条漂亮的项链。“如果你不是梁冬概的堂妹,我或许不会打你主意,箜,但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对不?”
他将项链系上怪兽的脖子。“我以后会更加爱你的。”变成怪兽的箜用满是黑毛的头蹭了蹭他手背,箜的眼眶溶化成了深深的黑窟窿,缓缓地向外流淌着乌黑粘绸的血液。她发出饥饿的嘶叫声,又仿若在低诉情言。李兮翔喜悦地靠近它,观察它一边喊着乖,乖。
曾有一个叫龚姿的美丽女人,万念俱灰的她直接地开口告诉李兮翔很多秘密,例如庞浅的来历,例如更多……名为庞浅的怪物不也是这么般被制作出来的!
李兮翔这位天之骄子,人生第一次,如此嫉妒样样不如自己的梁冬概。世上竟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却给一直如影子般存在于他身后的梁冬概得到了,毋庸置疑,这个东西就是庞浅。想一想,没有庞浅,梁冬概要人没人,要势没势,怎么登上末日领导的宝座?
其次,李兮翔也想起来,圣诞节前夜,病毒爆发前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学妹不就是庞浅么,念及此李兮翔深深后悔,明明一开始,庞浅选择的人是他!
他深以为,梁冬概瞎猫碰上死耗子。
“箜,你知道那个叫庞浅的女人,是怎么变出来的吗?”用深爱着自己的女孩当成祭品,那个叫海鸥的人做得到,他也可以,今日的箜,就是昨日的庞浅,强大并且听话!这一刻的李兮翔最温柔,最痴情,像享用膏腴的奴隶主怜悯微笑看着匍匐脚边的所有物,说,我放低所有要求了,你办得到吗,我给你昂贵的项圈,你给我你的一切。
“箜她不见了?”梁冬概迅速犀利地判断。“大学城只剩下我们,她能去哪儿?”
昨天开始就没有人见过箜,她如同溶入雾水之中,消失无影,虽然队伍每隔一段时间会清报告人数,但毕竟疏忽了,作为梁冬概的堂妹,又兼之能力优秀的强化者,活生生的人到底做了什么把自己搞丢?梁冬概靠着轮椅,慢慢移视线。他看李兮翔的眼神,两个男人之间像准备撕咬。即使如此,梁依然没有丝毫慌乱,冷静地发布着命令。
空气中仿佛就响起极响亮刺耳的疯狂笑声。
庞浅狂乱地收拾行礼背囊。她越来越急,眼花缭乱挥动双手,越来越颤抖,如若身后有洪水猛兽追击一般。破旧的彩色大学城地图,摊开它充满白色折痕的身躯,安静无声地平躺在她手边。地图里黑色道路交错,蓝色的湖,绿色森林,黄色教学楼。在任何地方都已无需去,因为已经逃无可逃;多少路都无需探,因为尽头都没有出口的残忍时光里,庞浅抚摸地图,在日光下看它,在月光下看它,在烛光下看它。
冯颦箜不见了,这个骤然而至的现实击中了她。
活该。活该。活该。
看,图上每种颜色代表的区域,都埋葬着她的熟悉的人。
“小浅,你该休息一下啊,自从来到南区你一直绷紧神经,听我说,你休息。”姜堰突然干涉她,他口气温柔,捧起她脸,他严明建议庞浅她放松身心,不含任何私心的心意表达出来,从他的眼神中可看出。
人只要疯掉,目光都如初生般清澈见底。
“一月过去了有二月;二月过去后,有三月……”她沙哑地对姜堰说,“我们还在这儿。而人数越来越少。”还在这里忍受着破碎的玻璃窗门,沙尘碎石的教室,阴寒剧毒的浓雾,几乎不能食用的动植物,无人成功离开此地,一路裹风,她们都那么努力,那么努力了。
不可以绝望呢,“为什么箜她在这种时候消失……我告诉过她的,告诉过她,不要轻信所爱的人。”庞浅并非单单为箜难过,她的动作出现了极短暂的凝滞现象,嘴唇因悲愤郁结而簌簌抖动,很多身影在她的脑海深处重合在一起。
她重复地轻声呢喃,痛苦地阖上眼睛。再睁开时候,她进入绝对冷酷无情的状态。姜堰惊异地抓住她,“小浅?”“没有问题,这种状态下我很好,可以有效率地抑制负面情绪,姜堰。”她盯着背囊地图,侧了侧头,稍一思忖,烟水白瞳仁无机质地滑过一缕黯淡之色。
“我没有告诉你,我快没有时间了吗?我的身体基因正在日渐崩溃。”
……
瘦小少女病态的脸色。
庞浅保持着状态来到梁冬概身边。她很自然地倚靠他肩膀,像倚靠一块木头,或者一面墙。梁冬概他挑着眉梢冷漠望向平静的她,锐利的目光似乎要直接穿透肌肤,落在最深处的地方上。毫不遮掩释放凛冽杀意的冷峻面容上,与她如出一辙的平静。
“你这次能坚持清醒多久?”
“一会儿。”
“是人就会死亡。我是拼凑三年的怪物,加以义体改造并投入药物加以洗脑制约而成的初代试验品,不存在稳定性和长久的寿命。假如一开始我没有找到同伴,我在恢复记忆以前就会被环境杀死。虽然确定了同伴,但过程并不顺利,耗费太多时间。”她说,“你难过吗?”
“我不会为你这个女人难过。”
她的短发和他的黑发碰触。庞浅目光微垂,苟简地开口陈述。“冯颦箜,她被害了。死的是你的亲人,你难过吗?”她是因为太悲恸才又陷入这种状态。“没有一个人比我更想活,但我总是活得很艰难。等我死后,我父母不会记得我。你的堂妹不见了你都无动于衷,我能期待你会为我掉一滴眼泪吗?”
他意味难明的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你是我挑选的同伴,为什么总要欺负我?”庞浅叹气,慢慢退出面冷无情的精神状态。怔了很长时间,眉眼间的忧虑和怆然怎样也掩饰不住。她意识到刚才自己都说了什么,都是真的。眼泪哇地涌出来,抑制不了滚烫的液体。
“你会靠在一个认识不到二十天的陌生人肩膀哭吗?”他说,目光所及一片枯叶像蝴蝶般飞舞。
唇角微起一丝嘲讽,异常强悍地捂她的双眼。“所以,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