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chapter34 1月7日,深入(1 / 1)
他们准备了一天。
庞浅她在门口踱步左转圈右转圈,就是无法下决心。她掰手指,喃喃自语。
她到郭黎阳老师那儿走了一圈,回到原处时候,带着彻悟。
“有个寓言故事,说,有人如此驯服狮子:第一天他给狮子吃肉排,肉排下面垫着青草;第二天送去肉用草拌;第三天是裹着肉汁的草;第四天只有草。狮子不吃就抽鞭子,它吃下一根草,就送它一根骨头,它吃完了草,就送它肉块,然后再饿它几天,往后天天只送草,它吃得欢。”郭老师用他中正的声音娓娓道,叹惜。“如温水煮青蛙,妥协第一次,往后只有无限循环的沦陷,自作自受,无可救赎。”
“庞浅,若你的基因向环境妥协了,你认为你输掉一半,那么你问问你的心,你的灵魂,剩下的你也妥协了吗?”老师他说,“你最害怕的情节始终没有发生,你没让它发生,不是吗?记住,牢记你最初的样子——你是一只不吃草的狮子,不要忘记这一点,我想就足够。”
郭黎阳老师的话太深奥了,庞浅说,“我最初的样子……”我不吃草,我不会伤害我的朋友……
她失神,双手扣膝盖上。
“我想我懂了。”她说。
第一次梁冬概带着的人在众多其他幸存者队伍面前露面,成绩是显著的,影响是深远的,效果挺震撼的。才12天,仅仅过去两周不够,面目全非,唯独记忆失去一半的庞浅站在迷雾之城,偶尔为恍如隔世的正常日子唏嘘。
2011年1月7日,我叫庞浅,我是此处大学城的大一新生。有个混蛋以为我会持续失忆,将我的日记烧掉了。步出房间的庞浅,比以往显得更加锋利,她就像一把雪亮的剑,已经有了更好更合适的鞘。
因为被庞浅揭发了,不过半日,龚姿大小姐就主动跟郭老师摊牌了,说出自己是一个强化者的事实。
“谁说要去那个实验室的?”开会的时候,庞浅没头没脑问出这么一句,哪知道她话音刚落,被梁冬概这个阴沉男人似笑非笑地狠瞪了一眼。
“啊拉,人家也不晓得自己是强化者呢,幸好被提醒了一下,以后若能帮上忙就好了。”龚姿拍手,腔调软软地说,很淑女的坐姿以及微笑。
龚姿的歌声接近于一种次声波,同时对人类,非人类以及变异动植物起效,对变异植物有叠加效果,音高音强音长包括音色同为影响因素,等同无差别攻击武器。具体为什么能产生这种效果,那得让专业科学家去研究,和朴苏的怪力,姜堰的近音速一样,属于病毒的馈赠,可遇不可求。龚姿她吟一首“匈牙利自杀歌”,大家得满地打滚,然后附近二十米的变异植物至少一小时之内萎缩没精神。有好事者问龚姿是否会唱这首杀人歌,龚姿捧着脸颊,羞答答地猛点头——“故意学的!”大小姐你要真的天真甜美正版,哪儿会别有居心去学这个。
在其他人眼中,梁冬概这个学生会副主席带的人一个比一个古怪,整个一百人不足的队伍怪圈上空都笼罩一层摸不着的谜团。
首先,身材丰满穿着职业女装酷爱甜食的成熟知性“秘书”德雅,一看就不像学园里的人,附增另外两个没有学生气质的二十多岁成年人,自带小磁场,自成一派。
其次,一张扑克脸,有点孤僻,胃像小叮当的口袋一样深邃的年轻男生,当朴苏开始肆意破坏时候,那身型那背影那拳头,是强韧,劲瘦且有爆发力的。
还有,任性得没边,大智若愚加大于弱智的龚氏姐妹。
罗丽莉与尹霖,像受气小媳妇似的一对情侣,男的胖脸,女的脖子以上都是伤,眉目都顶好的顺眼,没什么本事,却奇迹般在小队伍里顺顺当当地活下来。
最最奇怪得叫人毛骨悚然的,当然就是活蹦乱跳,言谈自若,怎么看都最不像人了的白眸短发少女——庞浅。听说她几天前还是正常模样的,听者嗤之以鼻,得,谁在染病毒前不是正常的,废话!还是离她远点,虽然她长得似乎很傻很好骗。
都是表面,都是表面,谁都信不过。
被问到为什么留着庞浅在队伍里,梁冬概让其他人统一口径,随便用庞浅同为强化者的理由打发掉无知的外人——这下,误传更大了。七十多人的队伍里就奢侈地拥有了四位强化者,这个比例数据令人艳羡眼红。
好像一夜之间从懵懵懂懂变得成熟。跟郭老师交谈一番后,庞浅的世界观有了很大的变化,她觉得很多东西她都要用全新的眼光看待。庞浅首次观察到了,徐旭这个斯文男人右手无名指原来有一个白金结婚戒指。
“他啊,刚毕业就结一次婚,闪婚闪离,看他样子老实吧,他选的谁?呵呵呵,八卦的小浅浅,摸摸头,到此为止咯。”德雅和湖雁的手上都没有戒指。
庞浅又以为,丽莉姐最会照顾人,但其实最需要照顾的人,又是罗丽莉。
“尹霖学长,你一次都没说过爱丽莉姐吗?”“嗯,我以为我们时间还有很多很多……我现在知道错。”
庞浅以为,龚姿和龚琪两姐妹感情不好,但龚琪每次都恰合地躲到姐姐背后,龚姿每次护着妹妹时候的表情都很真实。
“看什么看?!窝囊废。”
庞浅以为朴苏是个实验狂,但实际上这人只是无聊没事找茬。
吃饱了以后,朴苏从裤袋里伸出左手,举着两根手指到她眼前,探究似的,有淡淡揶揄,问,“……这是几?”
庞浅她认识的姜堰是个善谈开朗对同班同学友好热情的大男生,其实姜堰像杯捧着长大的小孩,很脆弱很记仇,并且,他笃定真挚说,喜欢她。
“小浅,我与你表白过一次,现在再表白一次,我真的喜欢你。别,别开口,我知道你的答复,你不用再说一遍,我想待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即使错的,我也想留住啊。”
——她所有的以为都错了。那种滋味,就毕业很多年,老得坐在摇椅上,阳光打在拢不起的白发上晕开微暖的光彩,用满老人斑的手慢慢地翻学生时代的课本回味,桃花依旧,流水无情,而人面全非。
“小浅睡了一觉,长大了。”湖雁难得称赞。
庞浅心儿透着亮,所有感情有了僵硬冷酷的一面,掺了杂质的关系,当她彷徨时候她不再撕心裂肺,徒留淡淡的,微微的怅然若失,短痛变成了长痛,好似凌迟。“长大的滋味不好受,我在习惯,湖雁姐,准备闯森林了,你有什么打算?”庞浅对湖雁询问,她觉得这次行动真的很危险。
湖雁说,“筹备物资,力图每个人到时候就算落单就也可以继续生存,小浅你也来帮忙吧。”
庞浅马上点头说,“好的。”
忙过一阵子,闲闲休息的时候,庞浅想起了她纠结到死的日记——对,被某人,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某人烧掉了。最后还是德雅姐想出了个主意,每个人在庞浅拿到的白纸上写一句话,这样“日记”就是公家的,大家都约定保护着,梁大坏人要再想撒气下手毁掉,得看其他人有没有异议——相信姓梁的也不是公私不分没有轻重的人。
在庞浅期待的目光下,德雅带头写第一句。“盛宴之后,泪流满面,冬天喝雪水的滋味,噢呵呵,出去以后姐我要找个人嫁了,随便谁都好。德雅,2011年1月7日”
“放手,我关门。”
姓梁的家伙居高临下看她,眼底腾地燃起幽幽的阴鸷寒意。“我问你一句,”她就扒着门把手,在它合闭之前一口气憋着,很用力地,不撤退不放弃,庞浅她固执地看着他,“我以前害过你对不对?我记得我伤过你的眼睛。这个仇你要报我不管,但我现在是你领下队伍的人,我都听你的,梁冬概,私人恩怨放一边,你只要带着大家活下去,事后你要我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在我们都安全以后。”
他听了以后居然勾起嘴角,一言不发,等庞浅以为他会说什么的时候,嘭,猛力关上门,庞浅嘶嘶抽气,甩着差点被夹到的手。而后不一会儿门又乍然打开,她不禁退几步。“你没有反对!就这么说定了!”她抱着手臂喊。
装扮整齐的梁冬概慢条斯理步出,俊脸神秘莫测,冷漠地说,“疯够了?”
庞浅黯然颔首。“够了。”她低下声音。
“哪怕是你,你有多大把握能带大部分人平安抵达?”
听他这样说,她呆住。
“这次我没有把握,可能会牺牲很多人,但我会保证将你送到实验室。”他说。
她目光剧烈闪烁。
“庞浅,你听懂了。很好,走。”
从未展露世人面前的军方秘密实验室在向众人招手。
庞浅在心里问自己——庞浅,如果有危险,尽的努力,你会保护名为梁冬概的男人吗?梁冬概的那句保证撼动了她。
如果……如果的话……
庞浅慢慢眯起眼睛,没有如果,不会有如果。将心神沉浸到那种绝对冷静的状态,但她的心脏还是跳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