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chapter33 1月6日，结（1 / 1）
罗丽莉在兽化，庞浅淡然地想着。
“需要帮忙吗？”她异常冷静。
罗丽莉还没来得及反应，庞浅手指忽而张开，成爪形钳着罗丽莉的下半脸，让罗丽莉柔软的颈项不自然地弯曲，往日在庞浅手中无用武之地的小型号剁肉刀已有一半刀刃插向罗丽莉的喉管，罗丽莉一躲，庞浅双眼寒光一闪，用膝盖踢撞罗丽莉的腹部，下一步朝准偏左胸腔，罗丽莉的左手被扭成不合常理的弧度，光线不好的闷暗车厢里全部是新鲜温热的血水，大冬天里，凝聚不散，挥发不去。
庞浅全身涌现杀气。
梁冬概，是“有益”的——其他幸存者，是“无害”的——兽化物化的人类，是“有害”的——循环循环循环循环……
庞浅不自觉被一种冷酷到底的逻辑思维操控住，“兽化？”她抓住罗丽莉，一个声音在她心中响起，杀掉这个受感染者，别让这个人影响队伍，兽化的人必须被剔除干净，动手。流畅，有力，漂亮得无懈可击，充分利用现有肌肉根骨机能的连续动作，没有丝毫浪费，庞浅施展出来。“丽莉姐，你在兽化？”庞浅她完全变成烟水白的双眸像死人一样没有焦点，瞳孔急剧收缩成为中心的小白点。就像应急系统，像电脑的某种安全模式，本能控制，附近范围发生紧急状况就会临时被启动。“那么你就是……队伍的威胁。”
庞浅差一点就杀了罗丽莉，动作熟练得仿佛不是第一次杀人。庞浅对自己反应惊奇极了，她一点惊慌的感觉都没有，她此时冷静极了，思考东西像一个机器。
车里出现剧烈打斗的痕迹，窗玻璃映出半个血淋淋惊悚的手印。“小浅，小浅住手，我不想死，小浅……”罗丽莉全线崩溃，含糊不清地说。“不可以。”庞浅冷酷地说。“小浅，小浅……”罗丽莉哭了。“我说，不可以。”慢慢地说，庞浅的声音越加残忍冰冷。
漆黑的发丝间一只黄色的发夹滑过视线，那么熟悉。庞浅的表情逐渐凝固。慢着，我在干什么？杀掉丽莉姐？庞浅石化了。
“天啊！”“咳咳咳……！！”庞浅她迅速放手，重得自由的罗丽莉一直在咳，再看，罗丽莉的脖子似多了张怪嘴，长出不少青灰波浪形蠕动的小东西。
“嘎嘎嘎嘎嘎……”喜得发笑的声音，要赶紧回去报告给当家的才是，“这个新出现的弱小队伍里有两个新兽化女性同类。”土里钻出半颗脑袋，这是个半人半兽的家伙，手有蹼，偷偷摸摸地进行隐秘的窥视，成竖线的琥珀色兽类瞳仁视力极好，能看到百米以外的细针，这位“土拨鼠”兄若有所思地望着陌生的面包车。
末日里兽化物化不完整的人群，游走于最边缘，被遗弃诅咒排挤的非人类，自发组织成队。
危险，且易爆。
……
“我是怎么了？天啊，我是这么冷酷的人吗？庞浅你是个蠢货！你都干了什么？”庞浅双手颤巍巍地盖头顶，十指入发根抠头皮，头痛，缓缓地身子软下去，半坐在车厢。“这是丽莉姐！丽莉姐！那么照顾我的人呢！我怎么能下手杀害？病毒进入我的脑子了么？不，我没有失去理智，我只是被剥夺了情感判断的能力！”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生物链上的鹰与兔的追逐！
庞浅说，“丽莉姐，怎么办？丽莉姐，这是怎么了……你的样子，我的样子。我们俩是不是快被病毒彻底同化了……？”车窗上朦朦胧胧地倒映一双惨白惨白死人般的眼睛。“丽莉姐！丽莉姐，”爬的姿势难看，也顾不上，庞浅焦急地喊，怎么都难以接受自己差点错手杀害对自己照顾有加的罗丽莉这个事实，她想撕掉衣服裹伤，却发现自己身上只有灰色高领长袖毛衣，下身配黑色靴裤，黑色保暖长袜，鞋子还是原来的，红色外套不见了。“千万撑住啊，我不能变得六亲不认，丽莉姐你不能变成非人模样，记住你还有尹霖学长！”语无伦次，魂飞天外，庞浅害怕，残留在手心的触感令她觉得恶心。
罗丽莉的兽化好像因为这次突发危机而中断了。“小浅，别忙了，别慌，病毒都会进化，你丽莉姐命不好，兽化已经开始了。啊，你……还记得我？”罗丽莉接过庞浅手头的活儿。
“记得，记得，没忘。”
“这是好事，咳咳，咳……”
“有、有谁，在外面？”脑袋忽而又冰凉冰凉，庞浅恍惚一秒，一双灰白色眼眸颜色转深，幽幽艰涩地转动，声音骤然变冷，她啪地打开车厢冲出去，冷风像鞭子一样抽打脸庞，她转圈儿转身四顾，附近有人，有人在观察着这里，反正她就知道，握刀子的手又在蠢蠢欲动。
只见浓雾之中，短发少女半张脸埋领子里，上挑的睑底打一掠偏暗色影儿，配合带微微疑惑的表情，反握的利器还滴着血。
“土拨鼠”兄半秒之内消失。
被监视的感觉缓慢褪去，庞浅这下真被自己吓傻了——她刚才又进入那种状态！现在感觉好些。
庞浅说，“不行！我得找姓梁的，这事太诡异了，不是他把我甩到变异植物里面去我会是这副状态？！”她埋怨得不得了，简直快疯了。
庞浅与罗丽莉双双奔出车子，“不是让你们看守车子，怎么来了。”徐旭看见她们俩了，说。
现场腿打摆子的为数不少，飞禽叫声若有金玉相撞铿锵之音，不晓得谁喊一声“趴下！”，陆续大家都扑倒，低飞掠过的猛兽眼见准备到嘴的肉飞了，它们勃然大怒。
徐旭的眼镜糊一层灰蒙蒙的沙尘，他护着德雅，看到罗丽莉和庞浅二人，很为纳闷，车子没人看守了。熟稔地随口一句，说完想想似乎有不对劲地方，猛然再看，徐旭眼镜差点掉下来。“庞浅醒了？你的样子……趴下，趴下！这里乱得像一锅粥，你们慢慢过来，我照顾不来这么多人，德雅，你也瞧一下，小浅过来了。”徐旭推着德雅。
“姓梁的——他那儿去——了？”庞浅大喊。
“什么——大声点——听——不——到——”
“我说——这都在搞什么——”她说。
“拆楼啊——”所有人这么用力地吼回答她。
短短一段路匍匐前进花掉不少时间，庞浅在人群中看不到姓梁的。大家都蓬头垢面，时而听到公寓之上传出强烈的声响，墙裂水管歪，窗门的框都烂，大冷天就让旁观的众人顿觉满头大汗，变异鸟儿搭的窝儿都差点给拆光，可幸朴苏不曾失手将蛋儿从高层摔下，不然嗅到自家孩子的死亡味道这些黑尾们真不肯善罢甘休。
“我想吃东西。”庞浅紧紧抓住某些人，那磨了许久的两排牙停下，像要咬人的样子。泛酸的胃液快逆流上胸口，庞浅睡了一天没吃东西，拿点饼干火腿带着一路啃，捶胸让它滑下胃袋，舔舔唇再喝口凉水，她才没了凶悍恢复温顺抬头看人。
见过睁着双红眼睛的可爱小白兔，没见过一双妖异白眼珠子的！
没待她张嘴，那天边又一阵地动山摇，鬼哭狼嚎，找掩护的找掩护，大字型趴的继续趴下，张嘴就吃灰，大家头顶的沙又添一指厚，拆楼队都没这效率。
梁冬概挂着一只伤腿，优哉游哉坐在那里跟被逼出来的几个队伍的代表会晤，来的只有两个队伍代表，一个模样像跳街舞逛夜店的流氓痞子，说话流里流气，另一个却是像郭黎阳老师一样的中年人，说话总有点瞧不起人。杀人刀子般的眼神梁冬概不放眼里，那些人基本上脸都写着“大哥我们好恨不得你快死”的表情。
梁冬概手里捧一大块有着灰斑的鸟蛋，看两眼，一眼神色凉薄，一眼淡淡的思索。
“成，我们联手，西塘小巷里的东西咱分了，兄弟你占两成。”两个代表他们眼神交流一番，决定分配规则。当然可以抢，三成是给足了梁冬概这个前任学生会副主席面子，他们如此认为的。“兄弟，你私人的小组织还没找到窝吧？我看这栋教师公寓不错，咱们都垂涎的风水宝地，等赶跑那些飞禽，让给兄弟你如何！咱们已经如此厚道，你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不上道啊！”流氓说。说实话这地方大家不联手还真拿不下，以前其他队伍互相忌惮提防，甚至夹带私仇新恨，关系很僵，绝无合作的念头，若没有梁冬概这么一手，他们也不会被逼着上架烤火。
大腹便便留八字胡的中年人傲慢地说，“年轻人，你做事，真欠考虑，一点贡献都没有，胡搅蛮干这不是给大家添麻烦？说话呢，你有反省自己的行为吗？还得让别人费财力物力地给你收拾，你还有脸，有真心反省就不该再开口要东西了。”一副趾高气昂的领导口腔，难道是学校高层人员？在旁的郭黎阳老师辛苦辨认半天，隐约记得好像某次全校教师会议上见过中年人这张脸，坐首席，说来就真的是领导了。通过交谈大概了解，前来的人一个属于帮人高马大的体健学院学生们捣鼓出来的队伍，领队的人本身就是强化者，人数不多但贵在精，最近在考虑归回北区挑选其他强点的队伍加入；另一批就是一些老师大学城领导们聚集而成的组织，里面听说学生们都被当牛马使唤，这些领导还说外面已经有人准备来接了，毕竟这些领导不少还挂着不大不小的党职，蛊惑学生说只有跟着他们才有活路。
“四成。”梁冬概淡淡说。
“你不要太贪婪了，年轻人，你这叫思想不正。”中年人愠怒。
“算了算了，我同意！快点完事，你们烦不烦。”流氓痞子说。
作为伤者，气势却不曾削弱半分的梁冬概垂下眼帘好整以暇地说，“我说……六成我的，只卖你们四成。”
痞子乍然瞪眼，“食物四成两队分，不是每队只有两成？你当是打发路边乞丐？！”
梁冬概语调都不变，“如何卖，就是你们必须拿情报来换。”
“哈哈，情你妈的报。”痞子怒极反笑，像看死人一样看梁冬概。“你今天吞得下全部东西，明天就被其他人灭团抢光，像老子这样好商量的人找不到！妈的指条活路给你走你偏不要，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比不上我们四肢发达的，傻缺。”
“你们知道病毒最初从哪儿泄漏？”姓梁的忽而问。
痞子一愣，确实没想过，横眉扭头看中年人，中年人一脸尴尬，干咳几声，“这个需要相关部门去彻查，这需要专业知识和设备的，要慢慢来……”
梁冬概摊开的大学城完好地图指出一个位置，“这个在南区实验室，我要去。”
流氓痞子大喊，“这个，实验室……谁进得去，妈的，你唬人？”那片用绿色描全的区域不是亚热带森林保护区么，鬼才进得去，就是三头六臂的丧尸也不敢闯的地方，人进去不是找死。
“切。”梁冬概变脸似的，温文尔雅地颔首，转眼似乎重拾令人如沐春风的副主席风范，他展颜一笑，轻轻地说，“我说能进去，唬你我没有半点好处。还是我看起来像活腻吗？”
大哥，你样子不像，行为很像！！！
痞子嘴角抽搐。
将巨蛋扔给身后的人，梁冬概这男人继续丢出一句。“你们想搞清楚病毒来源，却又不敢以身犯险。我带人去，就是死也不损你们的人，找到东西可以与你们分享，前提是，你们考虑好支援我的行动。不捣乱，不添堵……只有这点要求，眼下，这六成给了我们，四成你们用情报换，”淡然说完。“其他可以再商榷，回去问你们各自的头儿。”
不缺敏锐政治嗅觉的中年人像一条老练的猎犬，“你有消息确定这个实验室里面将有重大发现？你的消息来源是什么？有多可靠？”呼吸都变得粗大急促。“年轻人，你要顾大局啊，马上、马上告诉我！”
梁冬概很复杂地眯眼。
“……再说。”
一个个人像包工头乐呵呵地将西塘后面的食物搬出来，看到快过期的水果，每人马上往嘴里塞，囫囵吞枣地，实在也甘甜沁入心肺。
“小浅，不开心？”罗丽莉虚弱地俯身问。
“嗯，不是。”庞浅抱着膝盖坐高处俯视众人。队伍里的人一见她就大惊小怪，她的眼珠颜色比罗丽莉脖子的伤更难隐藏，直接就暴\露空气中。
“怪物啊……”
“眼珠子颜色变了而已，我很清醒，我没有被同化！你们就当我白内障不行？！”庞浅羞怒。
吼得再大声也只是逞强，看到她这副模样很多人都吓一跳，连喊怪物啊兽化啊，喊打喊杀的，唯独姓梁的。梁冬概与别人谈判结束，慢悠悠走出来。“主席，你看这个女人！她出现变异了，我们还留不留她啊？”人们起哄，围着梁冬概问。
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杀我，庞浅的眼神就这样写着，她不敢移开视线看他。
梁冬概他抬眉淡淡一瞟，不置可否。“你们没事做吗？不要围过来，找事情做去。”他扭头对这些人说。很久以前，他就看清她的面目，他接受的就是她这种姿态。
庞浅目视这个人的背影远去，很迷茫，不可否认，惶然的她有那么一霎念到——如果海鸥……也如他这般，不介意她的所有变异，就好了。
“谢谢……”她小声地说。
“准备一下，我们集体进入森林。”梁冬概冷酷地说。“森林里才是我们的正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