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二十九章 黑色信鸽(1 / 1)
苏蓦寻的手拂过她的前额:“别胡闹了,快点睡吧!你在我的心里很重要。”
烛光的影影绰绰地打在苏蓦寻的如玉面容之上,珑芷只觉他们之间有些东西和几年之前不一样了。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老天爷让他们再次相遇已经是额外的恩赐,若是贪心太多,说不定连这些也都会失去。
珑芷看着他的睫羽微微闭合,在他的眼睑上留下一条灰色掠影,也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薄雾清明,珑芷逐渐转醒,脚踝和小腿却还是传来一丝痛意,她皱了皱眉头。
“昨日好像做梦了……”她抚了抚额头,呆愣片刻,却蓦然惊醒,从床上跳了起来,还未痊愈的脚踝被这么重重一拐,她轻声呼痛。
阿寻……
只见小屋里四下无人,阳光照进靠窗的小木桌上,一派的清冷寂静。
而她的床边,哪里还有什么人。
须臾,繁音听见了屋中的声音,端着茶盏走了进来:“怎么了,纳兰姑娘?”
珑芷单只脚跳下床,手扶着墙壁,一步一踉跄地走到挂着花布帘子的门框处,然后掀开,吃痛着再走出去。
清晨柔软的阳光洒在珑芷浅紫色的华服上,那紫色薄纱却因昨夜坠崖而被树枝刮得破烂不堪,此时看来极为狼狈。
她清亮的眸看着眼前的景象,终于暗暗呼出一口气。
只见篱笆院子里,苏蓦寻的黑发被一根麻绳高高束起,身着褐色粗布短衫,穿着破旧的黑色芒鞋,半点不复原本的脱俗贵公子模样,此刻看来,倒更像是一位农家少年。
他身后的背景是一片紫色花海,晨风吹拂,倒着一波又一波紫色的花浪。远处高山连绵,瀑布流水淙淙,宛如步入一处世外桃源。
然而,这稀世的美景皆不如他回头望她一眼。
而这一眼,却夹杂了恼怒的神色:“怎么就这么出来了?!”他轻步奔过来,扶住她的胳膊。
她扑哧一笑:“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她的手指指着他的衣服。
他皱眉上下扫了她两眼:“总好比你这个样子。”
珑芷怪异的打量了自己的身子:“……”这家伙,他嘲笑她。
她愠怒地看着苏蓦寻,双手意图扰上他的脖子,脚下却一个重心不稳,半跌着跌进他的怀里。
苏蓦寻眉梢微凝:“你怎么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他半抱着她,心中也是一派澄净欢喜。
屋中繁音端着一盘菜和一笼馒头,走了出来,见他们如此暧昧的姿势,低头轻咳一声,将手中的食物重重放在院中的矮桌上,发出闷闷一声响。
珑芷扫她一眼,半笑着,拽住苏蓦寻的衣角,任由他引着自己走到矮桌旁:“咦?是清炒笋尖,还是阿寻最了解我了。”她坐下,拿起桌上的碗筷,开始吃了起来。
繁音的眼中寒芒闪过,却很快敛尽在眼底。明明心中是五味杂陈地难受,却偏偏还要假装不把眼前的景象放在心上丝毫。她以前只晓得,苏蓦寻温文细致,善于人周旋,不会表现出丝毫不耐的心绪。可是现在他才晓得,他的耐与不耐原来可以同时表现在他一贯恒古无波的脸上,就像是昨日他亲自为纳兰珑芷治伤,紧皱着眉却还是那般细心的模样。
那样真实的他,真正像是一个人,而不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终日玩弄权术的“赵月深”。
可是,无论是苏蓦寻还是赵月深,都终究都不会属于她的。
繁音的手在身侧狠狠一颤,却还是忍泪装欢。她宁愿他身边的人是那个王府的郡主,也不愿是眼前这个女子。
她看着眼前苏蓦寻,半是紧张半是愉悦地坐在珑芷身侧,拿起桌上的白面馒头啃了起来。
那天真的紫衣少女口中的清炒笋尖却差点喷将出来,半点也不觉得那样有多么失态。
苏蓦寻无奈的看着身侧的珑芷,口中的食物哽在喉咙。
“哈哈……哈哈哈……”珑芷笑得气息不匀,干脆直接伏在桌子上笑个痛快。半响,她才抬起头,脸上红意扑扑,眼睛清澈像一汪泉,仿佛随时能流出水来。
“又笑什么?”从昨日就又哭有笑,如此以往,他实在担心她的精神会从此不再正常。
“咳咳……”珑芷顿住笑意轻咳两声:“我记得你以前吃饭的样子啊,就像是这样……”她拾起桌上的筷子,脸上作出面无表情的模样,左手抚住右手的衣袖,轻轻地夹过盘中的清炒笋尖放在口中,动作优雅像是浸淫在皇室中的贵族。
演罢,她笑意又起,又伏在桌子上一顿狂笑,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苏蓦寻俯首啃馒头的景象。
“……”苏蓦寻停下手中吃饭的动作,愣愣看着她的笑脸。
“吃呀!看着我做什么?”珑芷做了个“请”的姿势,转头继续吃饭。
“我是不是太过纵容你了……”苏蓦寻冷冷道。
珑芷心底一惊,喉中蓦然呛住,开始狂咳起来。
苏蓦寻无语地拍着珑芷的后背:“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
吃过早饭,苏蓦寻倚在门框上,低头看着奏着琴的珑芷:“恩,是进步多了。”他笑道。
“以前都是你弹琴。”珑芷抬头:“后来你走了,我才打算好好学,你会的每一首曲子,我都背熟了。”
苏蓦寻眸色深深:“我来。”他走到琴侧,将手中的粗木拄棍递给珑芷。
珑芷站了起来,阳光明媚下,笑望着他。
又响起了那天的琴音,那时她偷偷潜入他在王府居住的兰香别苑,漫目初春桃花疏影下,他如雪白衣背影,和萧犹梦翩然若鸿的舞姿相和,宛如一幅出世美图。
“那天萧犹梦为你跳舞,真美啊,你觉得呢?”珑芷作感慨状。
“没你好看。”真是回答得敏捷又迅速。
“她那天好像向你求婚了?娶那样的绝色美人做老婆,大概是男人一辈子的梦想吧!你觉得呢?”
“这件大事,改天我再和郡主商量商量,到时候烦请纳兰姑娘为我们两人证婚。”真是回答得从容又淡定。
“……”珑芷抿着嘴唇,最会没事找抽的人就是她了。
若说琴音美妙,苏蓦寻的琴音堪称一绝,不然怎么会连远处田地里干活的妙龄少女们都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听着,还纷纷唱起了山歌。
“那风流的人啊,让我魂都消散。”
“多聪俊,美容颜。”
“那美貌的小姑娘啊,莫用金来换。”
“那俊俏的郎君啊,教我辗转无眠。”
“那美貌的天仙儿啊,唯君爱意怜。”
山歌与委婉的琴音不符,苏蓦寻干脆也来了兴致,奏起了山歌的调子,远处的田地里的姑娘们便唱得更欢。
珑芷心中也是一片欢愉,淡淡地和起歌来:“那风流的人啊,让我魂都消散。多聪俊,美容颜。那美貌的小姑娘啊,莫用金来换。……”
可是,他们却没想到,此刻的宁和景象竟连鸽子也能被招来。
那纯黑色的鸽子从碧蓝色的天际飞驰而下,扑散着翅膀,落在了苏蓦寻的肩膀上,“咕咕”得叫着,瞳仁幽暗发黑。
珑芷笑着:“你看吧!你弹的琴那么好听,连鸽子都被琴音吸引。”
美妙的曲调却顿然而止,琴弦发出了一丝近乎怪异的颤音。
苏蓦寻伸出手,将肩上的黑色鸽子擒在手中,用指尖抽出信筒中的纸,皱着眉浅扫两眼。
珑芷察觉出气氛不对:“这原来是一只信鸽啊!怎么了?阿寻?”她探头想要夺过苏蓦寻手中的信笺。
那薄纸在下一刻却蓦然变成了细碎的纸屑,自苏蓦寻的手中飘洒而下,如同深冬飘洒的雪花,让人顿生寒意。
苏蓦寻的脸在刺眼的阳光中更是白如初雪,绯色的唇却漾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没事,只不过是孟公子担心与你,飞鸽传书而来询问你的安危。”
“其实,孟郁他……”珑芷心中一时忐忑难言,孟郁是阿寻的亲生哥哥,阿寻知道吗?他该不会是以为孟郁是孟无求的儿子,并对他视为仇敌吧?
下一个瞬间,她却睁大双眼,那苏蓦寻手中的黑色鸽子颓然摔在了地上,嘶吟半晌才断了气。
“阿寻……”她抓住他的手。
苏蓦寻抚过她的脸颊:“不用说,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珑芷追问。
苏蓦寻低头,嗓音沉沉:“快点好起来……我先送你回倾城山庄,孟郁会好生照顾你。”
珑芷怔住:“我不回去!”她失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