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二十八章 百世药医（1 / 1）
珑芷低笑：“不知道啊，就是开心嘛！”可是，下一刻清亮的声音又暗哑下来：“你早就认出了我，却又不说，害我伤了你，我要是早知道是你，说什么……”珑芷用手摸摸他脖子上暗红的伤疤，话语无以为继。
苏蓦寻摇头：“别说了，那一次是你最聪明的一次，你那么笨，总是要人担心你。”他若是早知道她会这么开心，他一定最早就和她相认，可是他怎么敢呢？她晶亮的眼眸里是对他的深恶痛绝，他害怕，他若是一说，她就连关于苏蓦寻的那一段回忆也默默恨掉了。
遇到她，他总是变得软弱。
苏蓦寻的声音沉着地响在耳侧，珑芷如闻仙乐，终于暂时忘记尘世一切烦忧，只静享这一刻的欢乐。
他们在萤火地相伴下走了近半个时辰，远处深蓝色夜幕中，露出若有若无的幽暗灯光。
珑芷可以看到四周一片片稻田和土地，这里是一个小村庄。
苏蓦寻抱着她走到一处篱笆院里，可见院里摆放着层层叠叠的木架子，上面的簸箕中铺满深绿色枯萎的草药，发出略微刺鼻的味道。
“医馆？”珑芷皱眉。
只见院中茅屋，灯光如豆，映照在薄木幽窗上，却让人感到莫名安心。
苏蓦寻点头，眼中微微露出笑意：“我们到了。”
此刻，一个穿着布衣，梳着双髻的小姑娘跑了出来，看到他们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 “蓦寻哥哥！怎么会是你？”说罢，她急忙奔过来，拉开了篱笆门。
珑芷诧异地瞧向那布衣姑娘，她同她差不多年纪，容颜娇美标致。她抬头看苏蓦寻：“你们认识？”她都没有叫过苏蓦寻为蓦寻哥哥……
苏蓦寻眼中笑意更重：“先进去再说。”
他抱着她走进了茅屋，掀开花布帘子，一位白发苍茫的老翁坐在地上的板凳上，清洗新鲜的草药。见到苏蓦寻，立刻站了起来：“苏公子？怎地深夜造访？”
苏蓦寻声音温文：“别来无恙，陈大夫，我的妻子受了伤，还请陈大夫帮忙瞧一瞧。”
珑芷的心方才还为那布衣小姑娘的那声“蓦寻哥哥”所纠结，听到苏蓦寻这么说，脸上顿生红晕，明明抱着他的手紧了紧，口中却啐道：“谁是你妻子？别胡说！”
苏蓦寻昏黄灯光下，眸光如海：“怎么还想耍赖？前几天还抱着我的身子哭着说要嫁给我，现下就悔了？”
珑芷脸更加红，整个埋在他的胸口：“这里还有别人呢！羞死人了！”
姓陈的老翁微愣，半晌才笑道：“果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苏公子别和老朽我客套，快把这位姑娘放下来！”
气氛一时温馨，门外却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
珑芷和苏蓦寻闻声望去，只见花布帘子侧面，那布衣小姑娘惊怔地望着他们，本来她斟茶相迎，此刻茶杯却被摔碎，逸出阵阵茶香。
须臾，她才回神，眸光却暗了下去，口气倒轻快起来：“我再去斟一杯给你们！”说罢，她的身影消失在帘侧。
苏蓦寻只淡淡扫了她一眼，便将珑芷放在床上，顺便将床上的布枕掖在珑芷的身后。
“哪里受伤了？”老翁问道。
“我的右脚踝脱臼了，好像已经被阿寻接好了。”珑芷乖巧回答。
老翁半蹲下来，望着珑芷的脚，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他握住她的脚踝，微微用力。
“疼……”珑芷痛的皱眉。
苏蓦寻僵硬的站在床侧，一言不发，只是站在那里。
“老朽怕是有些不方便。”老翁微微叹息：“不如让繁音过来瞧瞧。”说罢他沙哑着声音喊道：“繁音，繁音啊，拿白酒和火折子过来！”
原来，那布衣姑娘叫做繁音。
门外繁音“嗳，马上就好！”须臾，她便端了一碗白酒走了过来，眼睛浅浅扫过珑芷的脚，嘴唇深抿。
老翁站起身来，嘱咐繁音：“用火点了白酒，帮这位姑娘搓搓脚踝，明天我再亲自采了山药帮姑娘治伤。”说罢，他负着手退了出去。
繁音也蹲下身子，将珑芷的鞋子脱下，然后脱去她的足衣。
珑芷红着脸，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欠了身子道：“我自己来就好了，繁音姑娘。”
繁音抬眸，神色冷漠淡然，珑芷微微一愣，低头不再说话。
只见，珑芷的脚踝红肿泛青，小腿上还有皮外刮伤的痕迹。
繁音用火折将碗中酒点燃，须臾用嘴吹灭，然后用纤指醮着热酒擦上珑芷的伤处。
“哧”珑芷不禁痛吟出声。
苏蓦寻忽然蹲下身来，将碗中酒倒在手上：“我来！”他哑声道，将珑芷红肿的脚踝握在手中，轻轻揉搓着。
珑芷望着他紧皱的眉，半天攒出一丝笑容：“好像又回到小时候了，那一次你还让我抓着你的手。”
苏蓦寻依旧低着头：“那次是你故意的。”
“……”
“痛就喊出来，不用强忍着。”
珑芷吸了吸鼻子，半点声音也无，她屏住呼吸看着他，只觉的此刻岁月绵长静好，若是能一生一世，她该多么幸福。
繁音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脸色苍白别扭，像是纠结于某种事，最后终于无声无息的退出了房间。
她的表情珑芷都看在眼中，却不想深究。
她歪着头直接问向苏蓦寻：“你同他们很熟吗？他们好像认识了你很久。”
苏蓦寻站起来，着手将她整个裹在床上的被子中，温柔：“别小瞧了他们，那老翁原名陈绥远，本是位宫中的御医，医术超群，被人誉为百世药医，而那位繁音姑娘是他的孙女，也颇懂医术。”他走到水盆旁，将手洗了干净。
珑芷微微讶异：“原来他们来头不小，那他们为什么会住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苏蓦寻沉思片刻：“陈大夫被奸臣陷害，是我救了他。”以后好为他所用。
珑芷笑着点点头：“她喜欢你……”
苏蓦寻干脆坐在她床边，帮她掖好被角，她整个人只露出一张小脸，眼中笑意盈盈。
“谁？”他斜眼睨着她。
珑芷叹息：“别装蒜了，就是方才那位繁音姑娘，她的醋缸子都快打翻了，一股浓浓的醋味。”
“那你呢？有没有吃醋？”苏蓦寻反问。
珑芷的脸又烧起来：“你很会转移话题嘛！”
苏蓦寻却不再和她逗笑，脸色变得一本正经：“快点睡觉，折腾了一天。”他站起身来，抚了抚她的脸颊。
珑芷蓦然扯住他的手，语气紧张：“你要去哪里呢？”
他低声：“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珑芷摇头：“我不困，你不如陪我说话。”她担心的就是等她熟睡过后，天亮了，一切好景都不在了。
苏蓦寻望着她，哭笑不得：“怎么这么大了，还是孩子脾气。”他脱下外袍和鞋子，也躺在床上，隔着被子拢住她：“想说什么？”
珑芷吁了一口气：“就你离开我的这几年啊！旺财都长这么大……”她兴奋地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比了比，结果又被硬塞了回去。
“能不能别乱动？”苏蓦寻皱眉。
珑芷也不生气：“当时我还过十三岁生辰，可是你离开我三年，我再没过过生辰。我总是想着给你放孔明灯啊，还以为你会看到。”
“哦？孔明灯上都写了什么？”
“呃……”珑芷作沉思状：“就是听风阁外的大树上我又多掏了几颗鸟蛋啊，而且五阴诀的内功心法我背会了一半，还有你以前画的那幅画，我总是反复看来看去，最后忘记放在哪里，怎么也找不到了。”
“……”
珑芷叹气：“你的东西我都留着呢，可惜往生谷出事后，我一样也没来得及带出来。”
苏蓦寻转头看着她：“没关系，那些都不重要。”他留在往生谷的，除了她，还有什么重要？
珑芷的身子不安地动了动，转过身来：“我就知道你不会死……我找不到你，就一直相信你肯定还活着。”
“你怎么会变成赵月深的？”
苏蓦寻淡淡道：“我被赵衡救了，你不是早就知道？”
珑芷撇撇嘴：“所以你和赵衡合作？”她才不相信是什么报恩之类的鬼话。
苏蓦寻听珑芷这么问，微微愣神，嘴角若有若无地苦笑，果然安稳是不属于他的，他和阿芷这样相处又能维持到几时呢？他如何能告诉珑芷，其实他早就和孟郁相认，表面上装作素不相识，而实际上却暗中勾结。
他们要让孟无求死，可是死是多么容易的事，于是他们要让他痛苦，让他多年想要得到的东西最终成空。而萧齐，只不过是萧置的替罪羔羊。萧置幸运，早走一步，那么他们滔天的恨意也只有让萧齐承受。他要他的江山，他的王位，要他的一切。这个世界上，只有登上最高的位置，才能俯首藐视着他们。
珑芷见他没有作答，拢住了他脖子：“你说，若是江山和我一同放在你的面前，你会选择什么？”
苏蓦寻含笑望着她：“你和江山不可同论。”
“你就说啊！我想听。”珑芷心中暗暗紧张，口气却故作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