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Ⅳ（1 / 1）

早上十点多，我被一阵仓促的敲门声吵醒。我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我把他让进来，转身去里间拿出这个月的房租交给他。

我边招呼他坐下，边准备去给他倒水。他推辞着说这就要走，反复之后我也不再挽留。他是个很腼腆的男孩，我刚刚搬来时，他还在上小学。那时来收房租的是他爸爸，他有些胆怯的黏在爸爸身后，如今却已经长这么大了。换成他来收房租是从五年前开始的，他的父母突然发生了意外，只剩下他和奶奶还有一个小他十岁的妹妹一起生活。事情来得太突然，让这个原本就不爱说话的孩子，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我送他到门口，临走时问起他奶奶的状况，他看着我半天不说话，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老人一直身体不好，说实话这么多年也是看在孩子们的份上，硬撑过来的。我免不了会去看看老人，虽然老人身体不好，但是精神倒还不错。可他突然不说话，让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过了很久，他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奶奶住院了，怕是不行了。”

当天下午，我就提着东西去了他说的医院。一进门，就看见老人靠在病床上，见到我就露出慈祥的微笑。我放下东西，坐在床边和老人聊了几句，要不是身处医院的环境，我还真看不出老人与以前有什么不同。

不一会儿，男孩就从外边回来了，领着一个脏兮兮的孩子。看到她怀里抱着的白熊玩偶，我不禁愣住了。他看到我，礼貌地朝我点点头，给我倒了一杯水。小女孩站在边上低头摆弄怀里的玩偶，好像这个世界与她无关。男孩坐在另一边，把她拉过去，轻轻给她梳头发，她很温顺，不哭不闹，安静地好像不存在一样。

“她就是小语？”

“是啊。”

小语就是男孩的妹妹，当时他父母出事的时候，她才只有三岁大，加上我去看老人的时候总也见不到她，所以才没能在站台上认出她。那天在地铁上听了那两个女人的对话，我或多或少有些感觉，但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

“这孩子野，在家里待不住，总爱往外跑。害他哥哥总得出去找她。”

我顺着老人慈爱的目光看过去，她哥哥给她梳好辫子，现在正用湿毛巾给她擦脸。那是一张白净的小脸，平时脏兮兮的根本看不出来，其实长得非常可爱，乌黑的眸子，仿佛清澈见底的湖面，让整个世界都跟着美好起来。她的目光始终不离怀中的白熊玩偶，大概是洗涤的次数过多，玩偶的毛变得稀疏，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一大片光秃秃的区域，隐约能看到钻出了棉花。

“小语好像很喜欢那只玩偶呢。”我试着和小女孩说话，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老人让她说话，她却始终不啃声，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小语，你太没礼貌了。”

“没事没事，小孩子见不惯生人。”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小语好像很喜欢那只玩偶啊。”

“那只玩偶是她爸爸买给她的，两个人走的时候她还小，什么也不懂，总是缠着问爸爸妈妈去哪儿了，我看着实在心疼，就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如果她听话，他们就回来看她。”老人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我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心想说了不该说的话。

又聊了一会儿，我就离开了，临走时还对老人说有时间会再来看她。可我没想到，那竟是我见老人的最后一面。那之后过了一周，老人便走了，走得非常安详，没有一丝痛苦，好像睡着一样。只是我们都清楚，这一睡就不会再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