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四十四章(1 / 1)
大概太忙了,就好像已经提前预支了后面的精力,这段时间,每每看着电脑屏幕就会不自觉地神游,然后被老梁捅一肘,晃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继续埋头苦干。
“觉得厌烦了?”午饭时间休息的时候,老梁拉了凳子在一边坐下,看向我的饭盒。
“不是。”我放下筷子,吐了口气后,继续说,“我只是忽然很想休息一下,大概,大概就是你说的厌烦了吧。”
“这样才算有些正常了。”老梁垂着眼,顺手拿起我的筷子,夹起我饭盒里的东西,吃了几口后,抬起眼看着我,缓缓道,“恩,味道不错。”
“诶,你,你,说什么?”我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不管是前面那句话,还是现在的动作,都让我很莫名!
“恩?”他似乎很享受,我的饭菜。
“这是我的饭菜!”我终于说出真相来。
“哦,呵呵,一直看见你饭盒里这些连颜色都辨不清的菜,我真的是很惊讶你居然能吃得下,所以就想尝一尝。”他笑得很无害,“不过,还真看不出来,味道居然真的不错。”这算是夸奖吗?
“……”我看着他的笑脸,一时局促。我好像真的对煮饭做菜这样的事情缺根筋,不是都说熟能生巧,多做多练,技艺就一定会有所精进,但是我就是那个例外,不管做多少次,还是这样的结果。于是,我开口问道,“这样的菜你也吃得下吗?”
“恩?”他表情微愣,看向我,似乎在琢磨我话里的味道。而我趁他手里动作的停顿,抽过饭盒,直接倒到垃圾桶里。他微微有些急了,不明所以道,“不,不是,挺好吃的嘛,干嘛要倒掉?多浪费!”
“这个颜色果然还是很倒胃口。”我笑笑,将饭盒收拾好,抬眼问他,“还没吃饭吗?”他点点头。“要不要去外面吃?”他微微带着点疑惑看着我,却不含糊地点头。
“诶,你这……是不是打算请我吃饭呢?”等电梯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问道,难得的如此小心,得到我的点头回应之后,就有些飘飘然的感觉,继续问道,“那……你打算请我吃……哪家?”
我笑着说,“随你喜欢。”他的笑容有些僵住,沉默地等电梯。
“那……我想吃楼顶那家?”电梯门打开,走进去时他问道。
“好呀。”说着,我按了最高的楼层。
看我如此爽快的答应,一点也没有平时讨价还价的麻烦劲儿,他不再说话,只是倚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故作无恙,就让他这么看着。
果然,这个人乘着我难得请他吃饭这一大好时机,狠狠地宰我,点菜什么的都往贵里点,这痕迹也露得太明显了,一点也不像他平时那种老谋深算的风格。
“好啦,我请客,随便吃,想点什么就点什么。”我支着半个脸,斜看着他道,“别点一个就看我一眼,婆婆妈妈的。”
他忽地将菜单放下,凑近,两指一捏,哧——脸颊处传来一丝痛感,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看起来有些困扰的样子,自言自语了一句,“咦,是你,没错啊~”
然后他叫来服务员,看着菜单念了几个菜,待服务员收走菜单后,他也学着我,支着半边脸,就那么看着我。好吧,关于眼神直视的比拼,我从来就没有那个自信,我撇开目光看向别处,飘忽了一阵后,静静地落在一处,没有特别的意味,纯粹只是为了避免直视的窘迫。
“我一直觉得就算是自己喜欢的工作也不可能一直都充满热情……”听见他出声说话,我懒懒地转回目光看向他。他稍微摆正了一下姿势,很随意地说道,“于是,看着新人们渐渐地,终于把那种满满的热情消耗殆尽,也是一种乐趣……”在我的白眼中,他笑得很灿烂。
就像他说的,将所有的热情都消耗殆尽,就好像什么动力都没有了,整个人懒洋洋的,脑袋也空空的,提不起精神来,也不想提起精神来。
“那你有什么建议?”
“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他连看都没舍得抬头看我一眼,只是奋筷急夹,津津有味,我知道这是浪费,不过还是又给了他一记白眼。
我还以为他能给我什么建议,不过就是叫我,该休息的时候好好休息,该工作的时候好好工作。好吧,直接无视,再给他白眼我自己就快变成掐吧眼了。
后来,我渐渐开始改变原先那种来者不拒的工作方式,开始学着拒绝,只专注属于自己的工作重心,这样一来就少了很多琐碎的事情,精力也更能集中,压力似乎也不那么大了。不过也随之而来不少微词,我就当没听见,脸皮厚一点是一点。而老梁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眼神里的赞同,倒是明明白白的。
有时候,不是个人能力的问题,而在于如何取舍。很多事情,是我们无法全面兼顾的,那么就要趁早做决断,越是拖到后面越会让自己身陷囹圄,无法抽身。所以,是时候应该将某些事情好好地做一个决断。
转眼间,平安夜的晚上,杂志社的同事们都去参加平安夜的酒会,我不想去凑那个热闹。于是,就是我一个人趴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影影绰绰地映照出微亮的光芒,真是一个人比烟花还寂寞的日子。
一个人的时候总逃不了记忆的怪圈,回顾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活,算是踏踏实实工作,规规矩矩做人,然而不禁溢笑于和老梁吵吵闹闹的日子,倒也没少欢乐,工作上的那些压力和烦闷也就在这说说笑笑之间消失。居然也能外出工作了那么久,我一直认为我是宅属性,只喜欢天天窝在家里,是不是很没出息?
果然还是早早地爬上了床,翻腾了一会儿,拿了本书消磨消磨时间,才没看几页,就听见手机铃声开唱前奏。
“你赶快下来!”老梁在手机里喊道,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应一句,就被挂断了。我对着手机愣了一会儿,不会吧,赶忙起身跑到阳台上,拉开窗,哇,好冷,探头往下一看,果然有个人影在那里来来回回地跑动。毛病啊!下意识地骂了一句,拉上窗,跑回卧室套上件外套就咚咚咚地跑下楼去。
“你,你,大晚上的,发,发什么神经?!”我一只手插着腰,连喘了两口气,抬眼却看见他异常欢乐的笑容。
“你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他身后摆了一排的烟花,然后他一根一根地点燃,瞬时一片火树银花,从来没有想象过会真实地发生在自己面前的场景,着实不小地惊讶,也惊讶于他这样做的目的。
“怎么样?好看吧?”他兴冲冲地跑过来,问我。
“……”我还处于惊讶之中,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看他,看看面前的烟花墙,“你?”
他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换了个口气说道,“你倒是很开心啊,不想去参加酒会就不去,一个人偷偷小懒。”他一直看着前面,烟花落尽,一切又恢复原来的夜晚该有的样子,只是空气里弥漫的火药味,提醒着我们刚刚那绚烂的美丽。
我一直都有烟花情结,总是莫名激动于绽放时形成满天的壮观和华丽景象,却忽略烟花过后的寂寥。
“你不也没去么?”我想去看看它叫什么名字,就走近烟花,刚低头凑近,被一把拉开,“恩?”
“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有没有常识?!”虽然被他这样说,我仍按耐不住那份玩心,跳着,伸脚踢倒一个。
被他拖回台阶那边,“老梁,你太不可爱了!”我不满地看向他,“难得有这个气氛,诶,你从哪里搬来这么多烟花?现在应该没问题了吧?”说着,他一松手,我立刻又跑回去将剩余的烟花一个一个踢倒。
这回他倒是既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实际行动,“喂,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转身看向老梁,背光,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觉得我老了。”半晌,才听见他吐出这么一句,忽的,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咳咳,“开什么国际大玩笑?你有见过七八十岁的老头子还会这么high地放烟花?别一下子故作深沉说自己老了!骗谁呀!”我走近,嘈他。
“我只是说我觉得我老了,又没说我真的老了,我只是忽然觉得你刚刚去踢掉烟花的样子很幼稚而已~”呵,原来说到底是在损我,但,这有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么。
“然后呢?”我问。
“没有然后了~”他抬眼看我,嘴角微微上扬。
“我是问,今天这一出是怎么了?你不是应该在酒会么?”靠着他旁边坐下,他里面还穿着西装,应该是直接从酒会上离开的。
“不就是个酒会么,还能掐着你的脖子不让你离开?”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主编和林姐强调过好几遍,毕竟酒会这东西,可不仅仅只是喝酒这么简单呢。我不想去耗费那没必要的精力,能懒则懒,就央着小叔面子,幸免于难。“不过,话说回来,你自己都不去捧捧场,好歹也是你小叔,今天可是帅得风光无限,所有女宾的眼里都闪着精光。”
“我当然知道我小叔很帅啊,我要看我小叔,随时都可以去看,干嘛特地去挤人堆里?”我白了他一眼,“这和你离开酒会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是因为我小叔太闪亮了,所以自惭形愧地逃了出来?”
“我比不上你小叔么?”他一脸不屑的表情,听语气也没有任何波澜,的确,从外形上讲,老梁同志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
“老梁你这人也挺作的,这也不行的那也不喜欢的,比女人还难伺候!”我这是发什么神经,放着暖暖的被窝不待,和这个人坐在台阶上享受着平安夜的寒意,真是精神抖里个擞啊!
“人活着已经很累了,干嘛还不能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今天的表情和语气真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受气啦?谁能气得动你啊?”我努力像平常一样开玩笑地说道。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后,也没打声招呼就转身走了,我喊了他一句,他只是回头,懒懒地说了句,“生日快乐”,自顾自地走远。
看不懂老梁今天的行为,大概哪里受刺激了吧,只是没想到老梁带给我这么大的惊喜,但想想的话也在情理之中,他本来也就是一个很随性的人,随着自己的性子做事。我笑着上楼,这大概是今年收到的最出乎意料,最难忘的礼物了。哈,我一个人在瞎猜什么,谁知道他老梁是怎么想的,不过,还是要从心底谢谢他。
今天晚上一定是一个好梦,我一边上楼,心里是这样想着,只是,好像,仍然,缺了点什么。回到房里,立刻跳上床去,紧紧地裹了一圈,外套一点也不顶用,冷死我了,眯着眼,觉得身体渐渐开始暖和,也就迷迷糊糊地沉起来,但时不时会被冷醒,睡得很不稳。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的一瞬间便感觉到不对劲,怎么眼皮这么重,脑袋也沉得抬不起来的样子,浑身一阵一阵刺刺的不舒服,这不就是发烧了么?!翻了个身去摸手机,糟糕,都已经是大中午的了,还有几个未接电话。
给老梁发短信,让帮着请假,就又昏昏沉沉给睡过去了。这回是睡得天旋地转,不仅没好转,反而更加严重,裹着被子爬到厨房倒水喝,却发现只有可怜的几滴水。临时烧水,就在一边等着,结果根本就站不住,靠着墙壁就滑下去,幸好裹着被子,索性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倒还省力。
生病真是一个让人觉得无比脆弱和崩溃的时刻,上一次生病是什么时候?遥远得已经记不清细节了,只是这种一个人的无力感越发清晰,晕晕乎乎的脑袋已经无法维持正常运转,只是简单地想着要是有个人在一旁帮着也是好的。
水壶的鸣叫声听起来尖锐得仿佛要刺穿耳膜,收拾着烦耐的心情,拔了电水壶的插头,就顺势倒坐在橱柜边,此刻已经没有什么抱怨,只想缓一缓,缓一缓……
头疼得厉害,也妄想着撞破了是不是就不会再疼了,听见门铃声,缓了一下,确定不是幻听,挣扎着起来去开门。见到门外的人,一下子,那种感觉,特别特别地感慨,还有很多别的情绪在里面,这是在做梦吗?我望着他,就想立刻靠在他怀里……
事实证明,我的确是在做梦。
老梁难得的没毒舌,大概他自己心里清楚这罪魁祸首是谁。上医院,看医生,打点滴,都是老梁在我身边忙活,偶尔睁眼看他,其实他也挺会照顾人的,也是懂得温柔和体贴的人,能够让人安心放松。
“不好意思啊,我记不住手机号码,不然就能叫小叔来了,现在只好麻烦你了。”我转头对他说道。
“没事,吊完这一瓶就可以回去了。”他摸了摸我额头,抬头看了眼吊瓶,“还一点。”忽然觉得这接下来的几秒安静里有几分微妙的尴尬,我闭上眼,歪靠在一边。
好吧,这老梁也并非那么靠谱,他顺手拿的我的包包里面是木有钥匙的,于是就造成我们俩现在站在门前,大眼瞪小眼,他眼神里很清楚就是对我的怨念,为什么不把钥匙放包里?我恍恍然无视他的目光。
“走吧,去我家。”他说道。
“不用,我自己打车去小叔家。”我靠在门框上,“你也一晚上没睡觉,就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吧,等我病好了,我请你吃饭。”
“就你这样,半路上被卖了也迷迷糊糊的。”说着也没给我反驳的余地,就拖着我去了他家,我也没力气跟他争。
“老梁啊,你可真是个好男人,将来你老婆一定幸福死了。”
“诶,你女朋友呢?恩,肯定是藏起来了,就给我看看照片,行不?”
“诶,老梁,你这烧粥的本事可真不错,是不是给锻炼出来的?”
“诶,你就说说嘛,一个人憋着多没意思?”
“她漂亮不?性格咋样?我给你参谋参谋?诶,我看过很多小说的,理论经验很丰富的——”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不客气地打断我那厚重的鼻音,“看来你病好了,病好了就赶紧回去,诶来诶去的,没完没了!”在他家又睡了一觉,起来后精神就好了很多,想着自己又被他照顾了一顿,于是这么调侃着。
“恩?嫌我烦了?真有啊~~~”我故意拖长音调,不厚道地说,“哈哈,被我说中了吧!老梁,来说说怎么回事,我给你支支招儿。”
“你别是烧坏了脑袋变白痴了啊?”他假装担忧地看着我。
“嘿,你别扯开话题!”我笑着道,“我可不相信你没有女朋友,否则太不正常了啊~”
他淡淡笑了一声,转眼,精明地对我说道,“你不也没男朋友么,你就正常了?”
嘿~我——算了,还是回家吧,但——“老梁啊,我们朋友一场,我这也是关心你是不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哦。”
“丁一!”他忽然一脸严肃,“你该收敛一下,别老这么不知轻重,有句话叫祸从口出。”我撇撇嘴,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