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四十五章(1 / 1)
“病好就给我回家,别赖在我这里,我不收留你的。”他忽然这么说道。我想起来,以前那次喝醉酒,后来他也是这么直白地叫我可以回家了。因为那时我也觉得没什么理由要留下,所以他让我走,很自然地不会多想,但现在想想,就有点怪怪的感觉。
我撑着头,看了他半天,用力吸了吸被严重堵塞的鼻子,“老梁,给我倒杯热水,我喉咙痛。”然后扯着纸巾开始擤鼻涕,他那个表情,仿佛我就是一只超级恶心的鼻涕虫。
“不行了,我要回家了,不然就要轮到你了,我可不是个能照顾人的设定。”我肯定把他家弄得跟病毒库一样了,赶紧撤。
当我顶着一张口罩遮了一半的脸站在张姨面前时,我不知道我眯眼笑的表情在张姨眼里展现的是什么情景,总之立刻就被张姨责怪着怎么自己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生病了还到处乱跑。看见张姨眼神里的心疼,我故作轻松地说,这不是把钥匙反锁在家里了么。
张姨非但没有给我备用钥匙,还下达命令说,没有完全恢复健康之前,不准回家,带着口罩,就算是鼓着腮帮子,别人也看不见,于是我的抗议无效。
小叔出差去了,二婶去美国看子璇姐姐,于是偌大的房子里就只有我和张姨,而我被照顾得相当周全,连老梁都说我最近圆润了不少。我想的却是,我一个二十多岁的,有手有脚的健全青年,现在居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简直就是厚颜无耻,对不起祖国多年的培养。
小叔回来也没少数落我,说我多大个人了,看个烟花就激动得连外面几度都没个斤两,这俩人是一伙的,我心里暗暗这么想着。
终于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开窗通风,丝丝寒意立刻塞满了整个房间,我也一个激灵。然后挪到沙发边,横躺在沙发上,握着遥控器,胡乱地调台,难得的清闲的休息日,但没什么好看的节目。
脑袋吹冷了,想想应该给自己放放假,整天劳心劳力的,仿佛清闲于我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是时候让自己也回味回味清闲是什么滋味,而且,心思也不在工作上了。于是连着春节假期,又请足了年假和福利假,整整15天的长假!老梁知道后,特意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说,你不要这么狠吧,你知不知道这可就意味着你下半年可就没带薪假了!我淡淡点头,他无语地看着我。
有得必有舍,看开了就好了嘛,哈哈!
“诶,就说一下你上哪儿逍遥快活去了?”从第一天回去上班,老梁就老好奇地盯着我问,但我就是不告诉他,吊了他几天的胃口,见我仍是没有想要告诉他的意图,他心痒痒又无可奈何,最后仍不死心地嘟囔一句,“跟我说说会死啊~真小气!”
看着他这一脸的郁闷,我心里暗爽,面不露色地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时不时地被他瞪两眼,我在心里偷笑。
“呐,给你的礼物。”等我忙完手边的正事后,我手握成拳状,伸到他面前,他面带怀疑之色,看了我两眼,眼里全是不相信的意味,果然是老狐狸,我甜甜地笑着,他终于伸手过来。我将手心里攥着的东西放到他的掌心里面,然后起身准备将材料送到林姐办公室,背后传来他的一声,“就一颗糖!”我摆摆头,大步踏进林姐的办公室。
林姐严肃认真地坐在我面前,看着我新鲜打印出来,还热喷喷的稿子,几分钟后,开口道,“还不错,看来给你的假期还是值得的。”
“那林姐,你要不要再给我几天假期呢?”我接上她的话头,她立刻白了我一眼,意思就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美女,赶紧把这篇稿子改改。”我一回到座位上,老梁立刻发话。
“咦,不是不打算用这篇稿子么?”我瞥了一眼。
“原来那篇司嘉怡的,被告知不能用,所以要用这篇顶上。”他回道。
我问为什么,老梁头也没抬就说,有钱人的心思你怎么知道,开心了,来个采访就采访,不开心了,说不准登就不准登,反正他们有的是钱,能拿钱搞定的,都不是问题。
哦~听老梁这么讲,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开始动手改稿子。不过说实在的,这次临时撤稿,真是遗憾,这么好的一个稿件,毕竟前段时间,两大公司合并的事情引发的种种议论还未褪去热潮。A、B两大公司一直以亦敌亦友的形象存在于业内,竞争和合作都呈现出良好的势态,但谁也没料到,就在年初,这两家公司忽然宣布合并。当然,更让人惊讶的是,一直以来被人们视为花瓶的A公司CEO司嘉怡,居然成为合并后的新公司的CEO,而以铁腕手段著称的原B公司的Gorge则黯然退出中国的舞台,回国去了。想当年,是他将原本只有十几个人的小小办事处做大成为现在拥有数百员工的B公司,这样的黯然离去,难免让人扼腕叹息,不过也算是应了一句中国古话,柔能克刚。
采访司嘉怡的时候,我还在放假,所以没能看见本人,据说本人比照片还美。我读了他们采访的稿子后,不仅暗自叹息,怎么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给我的感觉是,她不仅是个注重生活细节,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同时也很有管理者的风范,很有自己的一套管理方法。但同时也有疑惑,为什么很多人都称她为花瓶?
但老梁却嗤之以鼻,说,我那是没看到她的真人,任何带有距离的想象都是以完美为基奠的偏爱。我疑惑地看向林珍珍,试图求证,林珍珍笑着说他那是嫉妒,嫉妒一个才貌兼备的女人而已。既然一向不轻易称赞人的林珍珍都这么说了,那就是老梁在耍性子了。
交完稿,一看时间,差不多可以理理东西准备下班,于是整理整理文件后,拎包走人。等电梯的时候,左耳耳机忽然被扯掉,抬头一看,老梁同志擅自将我的耳机戴上,我正要说他的时候,手机响了,陌生号码,迟疑了两秒后,接起,喂了两声,却没人应答,大概是别人打错了电话,挂断电话后,拉回耳机,说,“请先经过别人同意,再拿别人的东西。”老梁挑眉看了我一眼,耸了耸肩。
分开之前,他拉住我,伸手将一颗糖放在我手心里,然后转身大步走开。我看了一眼手心的糖,我先前给他的是薄荷味的,而他给我的则是香橙味的,淡笑一声,将糖丢进包里。
在楼下看见小叔靠着他的车,在等我么?
“小叔?”听见我的声音,小叔转过身来,微笑着应了一声,“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要是知道小叔要来,我就早点回来了。”
“那是去哪儿了呢?”小叔问着。
“去商场兜了一圈。” 今天周五,也就不急着回家,去兜了兜商场,顺便看看我垂涎已久的那双鞋打折了没?虽然换季了,但我又不追逐潮流,也就无所谓当季不当季,只要是我喜欢的就好。
“那怎么什么都没买呢?”小叔见我两手空空。果然是在打折,但同时也不巧,没有我的尺码了,所以略带着遗憾回家。
“哦,没看到喜欢的。”我淡淡地说道,“对了,小叔还没说为什么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就这么一个人在楼下等着?”
“手机没电了。”小叔浅浅一笑,继续说道,“况且今天的夜色不错。”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被小叔瞪了一眼。
“那我陪你再看看这不错的夜色?”用试探的语气问着,见小叔没啥反应,于是就挨着小叔,靠在了车身旁。
两个人随后都没再说话,静静地靠在车旁,我细细想着,小叔在想些什么呢?不多久,小叔轻轻出声,喊了我一句——
“一一?”
“嗯?”
“冷不冷?”
“有点。”
“那上去吧。”
“好。”
莫名地觉得小叔今天有些怪怪的,但我也不好问什么,只能默默地跟在小叔后面上楼。小叔在家里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问了些近况,我像平常一样答着。
最后,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小叔,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吗?”
小叔微微一愣,继而淡淡一笑,摇头说没什么。
“小叔,也给我说说你工作的事嘛,就算我听不太懂,你就当时讲故事嘛~”我一边摆着遥控器,一边说道。
“算了,免得你听一会儿就睡着了,小叔老没面子的。”嗯——撇头看了看小叔,表情里没有玩笑的意味,口里却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想,小叔也真有趣。
“那就看小叔你的功力啦,你要是讲得有趣一点,那我肯定不会睡着,说不定还会追着你问呢!”我扒拉着小叔道。
“嘴贫。”小叔笑开,点了点我的脑袋,反问道,“怎么样,最近工作还顺心吧?”
“一般般,能混着。”
“怎么,不开心么?”小叔微微正言。
“没有啊,不是不开心,就这工作吧,也就是个工作,做久了肯定会有点无聊啊。”我挑了个台,放着无聊的韩剧,那就看看他们怎么哭吧。“恩,就像小叔,一定也会有时候,觉得这工作真烦人,对吧!”过了一会儿,我这么说道。
小叔忽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疲惫,“好,说不过你。” 嘿嘿,我轻轻笑了两声。
但小叔到走,都没有跟我说他的烦心事,尽管我知道他肯定有烦心事,却只在送他出门的时候,让他路上小心。后来,想起这些事,意识到自己太寡淡,由此亏欠小叔的太多。
就连这事也是从他人口中得知。
司嘉怡尝到了甜头,竟然动起了丁氏电子的主意,也不知道是谁借了她的胆子,妄想在刚刚合并初期就动手那么大一块蛋糕。谁都知道不自量力怎么写,却偏偏有人喜欢将其付诸实践,结果,结果就可想而知。
短短半年的时间,新公司高层大换血的同时股票大跌,丁氏不仅了坐稳龙头老大的位置,各界对小叔的赞誉也如潮水般涌来。但小叔淡淡说了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说完后的表情让人看来好像都没发生过什么。我没有抓着这句话细想,在我看来,小叔没了烦心事,那便是最好。
然而我的这种想法得到很多人的批判,他们都觉得我太不关心家里的事情了,我仔细想想,也是,但与其我什么都不懂的乱操心,那还不如干干净净地站在一旁,让小叔不受干扰地去解决所有的问题。果然,我是没心没肺。
我的没心没肺,是彻彻底底的贬义词。
这天走在回公司的路上,抱怨着天气的越来越热,同时也抱怨着老板的盘剥,资本主义的本性,就是誓死压榨劳动力,不榨尽最后一点一滴决不罢休。
看着眼前高大矗立的大厦,像一个大牢笼一样的存在,明明是这么而压抑,却仍有无数人义无反顾地向前冲。读书的时候总是羡慕着上班的白领们,一身工整,焕发着英气,然而等自己体验了,才发现不过就是镜花水月,深深叹一口气,走进去,一阵清凉,哇,真是舒服,却不能多想着贪图一点,急忙乘电梯上去。
“哇,你看,你看,丁氏电子的总裁,还是那么帅!”走在楼道上,还没踏进办公室,就听见那群人叽叽喳喳,兴奋地谈论着一些无聊的话题打发空气里沉积的郁闷。
“而且,他还是单身,这年头这样的人不多了!”另一个花痴的声音。
“哎,我们天天坐在这个格子间里,哪有这个命啊!”又一个声音,只是透着无奈。
我坐回自己的桌子前,打开电脑,准备下一步的工作,“诶,你是不是女人啊,都没见过你有什么反应!”旁边的老梁突然靠过来,说道。
“我要有什么反应啊?”我不明所以。虽然这个人常常是话里有话,但仍是不想浪费脑细胞去揣度他话里的意味。
“一个女人该有的反应!”他装着很郑重地说道。
“一个女人该有的什么样的反应?”他见我只是在和他绕圈圈,扫了我一眼后,就懒得再和我说话。
“老梁,那是你话说的不对啦,人家是Erica的小叔,你能让Erica有什么女人该有的反应?”一旁的林珍珍插嘴进来,看了我一眼,道,“对吧?”我非常赞同地点点头。
“那也不对啊,你们谈论其他成功人士的时候,也从没见她激动过!”
“那我干嘛一定要激动呢!”
“本能!”老梁说的很是像那么回事,我一个白眼给他丢过去,本能你个大头鬼本能。
“神经病!”想了想,开口,“梁思宇同志,我该郑重声明一下,其实我忍你很久了。”我淡淡地说,他看着我,等我的后话,“我和大家一样,好不容易混口饭吃,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
“他不是看你不顺眼,只是嫉妒而已。”一边的林珍珍开口,顺便指着杂志封面的小叔说道,“人家26岁的时候从英国回来,不到半年就接手丁氏电子,而他,28岁了,还窝在这个格子间码字。”
“珍珍啊,如果我老爸也给我一间公司的话,我不一定比他差的哟!”梁思宇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还用欢快的语调说着,“讲不定现在你指的很有可能就是我的照片。”
“就你?”林珍珍一脸鄙夷,语气一点也没示弱。
“我怎么啦?这不是老天不眷顾么?”大家听到这段对话,都不禁笑出声来。只是,大家都只听到了他略带委屈般的口吻,却没看见他眼里的不屑。
“怎么?看这么久?”他撇头见我仍旧看着他,脸上浮现玩笑本色,“难道——看上眼了?”
我懒得再给他白眼,缓缓一笑,转过头继续工作。
“哦,对了,你有快递,看见没?”没敲几个字,就从他那边传来一句,我随口谢了一声,在桌角看见了份快递,很薄的样子,没什么分量。看了看名字,猛然一阵激动,急忙打开,鲜红的请柬,烫金的大喜赫然醒目,果然,果然,里面是穗穗和聂树的合照,穗穗小鸟依人一般地靠在聂树的怀里,两个人眼里,脸上都洋溢着幸福,不禁暗叹,然而又忍不住吐槽一声,7~还说自己最讨厌小家碧玉,你这不是活脱脱的小家碧玉形象?!
一个激动,撞到了隔板,“啊——”的一声,旁边探出梁思宇的脑袋,他瞟到了我手里的喜帖,马上嘈我一句,“哦哟,即使是前男友发来喜帖,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不是早就该看开了?要不,你去超市里买把刀?”立马被我白了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整整情绪,投入工作,但是这个消息实在是个大大的惊喜,哎,好久都没有碰上这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了。忍着满心的躁动,终于到了下班时间,我早早地收拾好东西,还被老梁同志塞了句,不会真的冲动到去买把刀吧?不理他,到时间就走人。
等待,或许真的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