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惊堂景悦(1 / 1)
月明星稀,夜半清风应无人语。可大街上却很是喧闹。
怎么有那许多人,背着包袱,行色匆匆。夜这么深了,为何还有人神色慌张的在外行走。就算是赶路,这大半夜的,城门早已关闭。
“赶路也没见过这么急的,倒像是阎王催命似的。”离朱小声的嘀咕。
洛云清好奇的看着,心里虽然奇怪,毕竟涉世未深,经验尚浅,也不觉得有什么,是以并不是很在意。
毒娘子到底是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顿时便生了疑。
如此深夜,却有这许多人行色匆匆,定是发生了大事了。
便揪住了一个,“这位大哥,为何夜半这么多人?这都是急着去哪?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却见那男子一脸悲戚,“唉,这都是听说老家四川那边闹地震了。我一个人出来做事,老母亲还留在家中,这些人多半也是有亲人在四川,这不都收拾好行李,都在城门那等着呢。都啊,想回家看看,安安心。”
“地震?”洛云清惊道。
“可不是,听说死了好多人了。唉,只盼着我那老母亲平安无事,大把年纪了,还没享过福呢。”说着,竟哽咽起来。背转了身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洛云清生出些不忍。自然灾害最是残酷断人肠。
“这大半夜,可还要过大半夜,天亮了才开城门呢。”离朱在一边插道。
那男子叹道:“有什么办法,心里焦虑,直恨不得飞过去,还不是得慢慢的等。”
洛云清目中忧戚,心下却是疑惑,“这城门晚上不能开么?”
“朝廷有明文规定的,卯时开城门,酉时关城门。以击鼓为号,四周城门同时开闭。”毒娘子解释道。
“芸娘,我们先去城门处,再赶去惊堂可来得及?”洛云清低声问。
“赶是赶的过去。只是……”毒娘子压低了声音道:“云清,这城门不是那么好开的。就怕耽搁工夫。”
“咚!——咚!咚!”一声慢两声快。房里的人都站起身来。梆子声像是响在人心底深处。已然三更天了。
“时间差不多了,王爷、公子,我们可以行动了。”说话的是栖门的左护法。
君勿言眼神在那一刹雪亮而锋锐。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仿佛等这一刻很久了。
容子陵淡笑点头,“恩。”
二人临窗同时挥手,暗处,在明月照不到的角落里,黑影幢幢,穿梭行走,悄无声息。
君勿言自窗掠了下去,容子陵拂了拂衣袖,随在君勿言之后,掠了出去。
深灰色的城墙,厚重紧闭的城门。值夜卫士警惕的盯着前方。
城门边早已堆满了人,墙根处也蹲了不少,一个挨着一个。更深露重,天有些冷寒。春天还没过去。
怀里紧紧抱着厚实的包袱。有的低着头,时不时抬头打量一下她们。有的不时望着天色。有的嘴唇微微动着。
洛云清在他们脸上看到了同一样东西,焦虑、忧戚。
“你们都是回四川的吗?”洛云清轻轻的问,然而没有人回答她。所有的人都迅速抬头瞄了她一眼,又低下头依旧做自己的事。可他们目中的泪光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她缓缓走过去,走向守城门的值班卫士,“这位大哥,四川地震了。他们担心亲人,能不能行个方便,开下城门吧。”
“哪来的野丫头,这城门岂是你说开就开的的,不知轻重。朝廷有律令,这会是宵禁。”那卫士怒目而视,厉喝一声,吓得她不由一退。
离朱忙扶住了她,指着那人喝道:“你这人好生大胆,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么?敢这么说话。”
另个稍高一点的卫士,拉了拉同伴。有些歉然的对洛云清笑笑,“我这兄弟是个老实人,就是人粗鲁了些。但他说的没错,这朝廷律令上写得很是清楚。我们是不敢私开城门的。”
洛云清对他点了点头,又望了望这一群人,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向那高个的卫士施了一礼,“这位大哥,守城门的大人可在?”
“我们大人方才也听说这许多人等城门的事,惊醒了,也是踟蹰了很久。最后还是不敢违了例。宵禁期间,擅开城门,那可是杀头的罪。姑娘还是等天亮吧,也就半夜了,城门就开了的。”那卫士劝道。
喊这值班的去唤,只怕他未必敢去扰了他家大人。可这城门,却阻了这许多人回乡探望之路。虽只是半夜,于他们而言,是何等的煎熬。洛云清不由轻皱眉头,心下已有了计较。
洛云清凑到毒娘子耳边轻声道:“没多少时间,芸娘,你去请那位大人下来说话。”
毒娘子闻言点了点头,一个鹞子翻身,便上了那城门正上方。
“姑娘这是做什么?”那高个的卫士怒道。
“你们果然没安什么好心眼。”那粗鲁的军士一直嚷嚷,“你们要做什么?”便持着戈矛对着她。
离朱骇了一跳,忙挡在洛云清面前。“你们敢这么对我家小姐,不要命了。”
洛云清一摆手,微微一笑,“别紧张,我只是见见你们大人,跟他说几句话而已。”
那高个的卫士见她衣衫华贵,气度从容。联系到身边的丫头说的话。这小姐只怕是大有身份,得罪不得。
便伸手拦住了同伴的戈矛,却仍旧紧紧盯着她主仆二人,不敢有丝毫松懈。
一时冷冷的对峙。
不一会,便见毒娘子负了一人,从城楼上跃了下来。
“芸娘,你且放了这位大人。”洛云清说着,自袖口取出那锦囊,将玉佩取出,递到那大人面前,“若你不认识此物,就速去找你上头的官来。”
那大人一看之下不由神色剧变。
洛云清微松了口气,心想只要认得便好。
汉白玉中间刻了个“颜”字,四周布满了颜王府的纹饰。
“这位姑娘是?如何有颜王的信物。”那官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你只说,可以开城门不?”洛云清问道。心里也有些急起来。已敲响了三更,陵哥哥那里……
刘凡林面露难色,眼前的女子,手持的是颜王的信物。显然是得罪不得,可这城门一开,就是死罪啊。
“姑娘,非是下官不肯开这城门,实在是这城门干系重大,那可是杀头重罪啊。四川地震的事,下官也是知道的……”
洛云清心里焦急,直如热锅上的蚂蚁。听不得他啰嗦,不耐的打断了他“你只说开得还是开不得?”
“若是颜王殿下在的话,下官自然是不敢不开门的。”
“小姐,与他纠缠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不若先去,叫了颜王爷来。”毒娘子拉了拉她道。“这守城官做不得主,徒然浪费时间。”
“你说的也对。”洛云清又看了眼那灰色城墙,“陵哥哥还要我收好,这玉没点用。”洛云清微皱了皱眉。“那我们快走吧。等陵哥哥来了,再做计较。已经三更了啊……”
“这可真奇怪,一路行来,竟是一人也无。惊堂总堂莫不是一个空城。”容子陵疑道。“咱们莫不是中计了?”
一路行来,空空落落的,连一个人影都没见。防守戒备完全没有。这岂非太奇怪了?
屋宇檐角投下大片的阴影,湮没了众人的身影。浮渺的月光,仿若给它注入了活力,更显狰狞。有微风助兴,林叶簌簌作响,平添一分诡异。
容子陵与君勿言对视一眼,都能看见对方面上的凝重,隐约夹杂着一丝不安。众人心中也是惊疑鼓噪。
“莫非,今夜景悦得了消息了?”君勿言道。
容子陵摇了摇头,“我早已布出消息,总督府设宴一事也办的很是周全。”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景悦既然做下了刺杀朝廷重臣的事,他未必就没有防备。我来江南之事,只怕我还未出京,他便已得了消息了。不然,他也不会紧急调所有力量回总堂了。”
君勿言浮起一抹轻笑,眼中兴味更浓,杀意更深。“根据我所得消息,景悦的援兵还未到。最早也得明日午时,若是空城计,我们就此撤走,不说王爷威严扫地,我栖门,日后也没法在江湖上混了。”
容子陵眉头微蹙,看着眼前这个盟友。
君勿言,栖门的决断全在于他一人之意。心机深沉。单说制造一个令人猜测万分而不得的假门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其城府可见一斑。
谈笑间,暗藏机锋。温文转首,杀戮已成河。
以他的心计城府,遇到今夜这般不寻常的情形,所想到的难道就只是他颜王的威严,栖门的名声?
今夜,他却如此急切的露出了他汹涌的杀气……张狂放肆。甚至在形势有变之时,他执意打下去。
是对联盟两方实力太有信心?
是为了栖门与惊堂数年来的争斗,想迅速的了结这段积淀已久的恩怨?
抑或是他的野心已久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行动了。
容子陵尚在揣测犹疑,却听清苑道:“王爷,情况不太对。太过安静了。一路进来也没有人,那人去哪了呢?就这动静,早该惊醒景悦了。我们在这这么久了,仍然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太不寻常了。”
“会不会景悦举全惊堂之力,袭击总督府?”君勿言淡然一笑,“又或者,他们全藏起来了,等咱们一懈怠,便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杀人。”
容子陵扬眉淡笑:“君公子说的不错,若我们就此撤走,本王可真的威严扫地了。”蓦然话锋转冷,“本王还从来没不战而退过。”
不管有没有动静,不管有多么不寻常,多么不对劲。
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君勿言扬起嘴角,眼中说不出的诡异。却在容子陵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回复淡漠。
突闻院落深处,传来一阵大笑,气息雄浑。
容子陵、君勿言几乎在同时,身形展动,向着声音传来的院落扑去。
“今日,颜王,君公子大驾光临啊,可真是蓬荜生辉啊。”深院中那人笑道。
两人同时顿住身形,幽深的院落,漆黑的房间。
“景悦。”君勿言漠然吐出这两个字。负于身后的右手不由握得紧了紧。
突然又转首对容子陵微笑,“颜王武功不俗啊,若立身江湖,也是一方霸主呢。可惜王爷前程锦绣,只怕看不来我们江湖草莽。”
容子陵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幽深院落,挑眉一笑,“本王俗务缠身,哪比的君公子自在。”
接着眼波一转,道:“君公子,如此雅人,怎可说是江湖草莽,只怕丫头第一个不答应。”
闻言,君勿言惊疑地侧首,有复杂的光,自眼底一掠而过。
为何,他一再提起洛云清。
颜王他究竟是何意?
“依在下看来,颜王和君公子没一个不是风流俊雅。景悦仰慕两位风采久矣,终不得见,深以为憾。今日夜好,月明。不妨进屋一叙。”景悦的声音再度响起。
同时,屋里的烛火燃了起来。窗纱上浮现出景悦的影子,束手而立。“景悦备下薄酒两杯,候君久矣。”
候君久矣?果然是早就得了消息了。
形势很不利呢。景悦也设下了埋伏了呢。
而惊堂中人尤善于刺杀之术,而今明暗倒置……
容子陵淡淡一笑,“好!”他抚掌喝道,“我便来会会惊堂的景悦,君门主,景堂主如此盛情相邀,咱们便去叨扰一杯美酒。”说着便抬脚上前。
君勿言微微冷笑,紧随其后。清苑与栖门等人,在原地暗自戒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今夜,夜正浓,月正好。但在场的一行人,心都是忐忑不安的跳动着。眼睛警惕的盯着四周的动静。
唯恐身边突然出现致命的危机,都手捏紧了兵刃横于胸前。隐隐跳动的眼皮,泄露出内心深处的紧张。